叶进讶然抬头。你还太小了！好歹在十三娘这里再历练几年，也再练练身手……
叶辽这次果断地摇了摇头。
我即便再练十年，身手也赶不上阿姐一半。而且我想，如果是往府中挑人，大约敬王府也更愿意挑年龄小点的，用着放心。且正因为我身上没有多少练武之人的影子，想来也更不容易在王府露馅……那颇阐人的圣地只怕是在西珏？我、我想我也许根本走不下来这一趟……
叶进一时语塞。在之前的计划中，她虽然只将让长大些的叶辽去送还经书作为自己无法亲自前往时的备用方案，但事实上对于能够在敬王府中行刺后全身而退这一点，她并无任何信心。可是让比自己更加不谙世事的叶辽进王府……这念头太过冒险。毕竟江湖再险恶，又如何险得过深不可测的敬王府。
……但弟弟所说的情况也的确是事实。叶进感到头疼了起来。叶辽并无习武的天分。况且即便将来留他一人在青丝坊中，也不可能在习武上再有什么突飞猛进了。试想，将来倘若自己在敬王府中与敬王鱼死网破，而青十三娘届时也不再能够留下阿辽，难道要他凭着并不出众的身手，拼着一条命去西珏那种危机四伏的地方送还经书？只怕是有命去没命回……更遑论去找白流光报仇了。
看着阿姐逐渐皱到一起的眉头，叶辽低头抿了抿嘴唇，最终下定决心一般开了口。
阿姐，敬王府虽险，却还不至于让我立刻失了性命。我自知功夫平平，没有本事单独为爹娘报仇了，但只要阿姐还在！现下我先进府替阿姐瞧着，等阿姐将来送还了经书后，咱们姐弟再里应外合……也许比阿姐进去跟他们拼上性命胜算更大些。
叶进惊讶地看着弟弟，突然发觉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阿辽比她以为的成长了更多，这些年的磨难和挫折并不是她独自在承受。
阿辽，你……
眼见叶进开口时依然双眉紧锁，叶辽急忙又补充道。
阿姐你一向性子要强，主意又大，若真的要在咱们俩之间选一个潜在深宅大院里做事，也定是我更合适啊！阿姐若是提前被看出不妥，那岂不是……
咳。少女清了清嗓子。叶辽立刻停下了话头。
……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看待阿姐的……也罢。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此事关系重大，容我再想一想，也再和十三娘商议商议。今日时辰已太晚，快回去休息吧。
面容稚嫩的少年起身正要往外走，却只见叶进方才好容易舒展了一些的眉头又有皱紧之势，便又停住了脚步，轻声说道。
阿姐你放心。倘若我真的去了，只要阿姐没有吩咐，我便一心安分做事就是，旁的绝不会轻举妄动。只待阿姐完成嘱托归来，咱们姐弟两个一同给亲人们报仇。
叶辽的脸上浮现出了视死如归般的平静。叶进无言地看着火光在弟弟身上跳动，沉默良久，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怎么又叫你来了。这段时间你伺候的也未免太勤了些吧！
担心屋里的青十三娘听到，禹翠只能咬着牙低声埋怨。而叶进一反常态，并没有用敷衍又礼貌的微笑回应。发暗的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地面，等待晨课即将开始的禹翠自己让开。
看着叶进死气沉沉的样子，禹翠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一时忘记了控制音量。
靳夜！你……！
阿翠，阿夜既然来了，你怎么还不去晨课？
沉稳明亮的女声自屋内响起，禹翠仿佛惊醒一般，下意识答了个“是！”，又瞪了低着头的叶进一眼，这才飞奔着向院门口跑去。
阿辽去敬王府，你去西珏……青十三娘颔首沉思。叶进在一旁则有些着急。十三娘是否也觉得这计划对阿辽过于危险了些？果然还是……
确实危险。可是西珏的路也好不到哪里去。青十三娘抬起眼，定定地看着叶进的眼睛。
颇阐人的圣地在西珏最西边的大漠深处。想要走到那里，不但要穿过松平郡西边的山脉和草原，还要应付一路上的冰川、野兽和流匪。何况西珏部落甚多，也并不是都对大毓人态度友善的。阿进，你现在需得接受这个情形，那便是无论阿辽去哪一边，只要他还参与这件事，处境便不会容易。你只能选择他更不容易丢掉性命的一边。
叶进沉默了。
幼弟叶追在家中巨变之前被送去了威同钱庄，下落不明。如今叶辽是她唯一的亲人。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心被撕裂了一般痛不欲生。
阿翠快要回来了，阿进，你需得快点做决定。
青十三娘沉稳的眼眸深处满是不忍，面上却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她深知少女此刻内心的纠结和痛苦，但赵远亭马上就要从松平郡启程回循花派，倘若再不决定谁去敬王府，这个机会只怕就要从手中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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