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守吉遣了小鹿子前去瞧了一瞧，见了情形，才又回来跪在帝驾旁。
道：“前头是宁嫔和安贵人，奴才瞧着是安贵人在前面宫道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摔的不轻……”
皇帝面上倒是没什么神色，听到前面的嬉闹声，便让太监们改了道。
到了西暖阁，早前进京递了绿头牌的河道总督张栋霖已早早等候通传，三跪九叩，一起身便被赐了座。
可还不等落座，河道总督早已泣出声来，跪在地上道：“皇上，河道官员中饱私囊屡禁不止，早前黄河堤坝大修，冲垮了两岸房屋，流民已近五万，臣请户部拨出三百万银两，迟迟未到，两江总督慷慨解囊才缓下民愤，如今已近冬日，臣难道让五万流民居于穴道？”
案桌上的奏折被盈一应甩到地毯上，贺骁斥道：“传户部、工部、吏部尚书，朕要问个清楚！”
不待一会儿，便有尚书三人跪拜在地。
“朕日日夜夜从不曾忘老祖宗的教诲，五万流民！你们好大的胆子啊！怕不是要让我大晋国回到先祖建国之时？民愤一起，朕先砍了你们的头！”
户部尚书颤声道：“皇上，户部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了，先头南边战事一起，那便是流水的银子，皇上素爱戴将士，赏赐和车马粮费户部不敢怠慢，大行皇后丧仪置办已耗多半，选秀也已降了预算，今年雨季颇丰，多省亏了交上来的银两，实在是没有了……”
“你们呢？”明黄色衣裙行到三人的面前，几乎是乌纱帽不保。
“皇上明鉴啊，户部所言非虚，户部银两不济，臣……也只能赶着紧要的……各侯府每年亦有份额……”
“呵呵，紧要的……好一个紧要的！”几乎是震怒！
皇帝背身站在桌案前，道：“滚吧！户部限期五天之内筹够银两着河道总督发放！就是刮，也要刮点油出来！否则，朕拿你们是问！”
卫守吉瞧着皇帝正在气头上，按住宫女们奉的茶，站在殿外，是一点动静都不敢有。
“卫守吉！”
赶巧了，刚稳了心性，便听到里头唤。
“皇上，有什么吩咐？”卫守吉低头听遣。
“各宫内务府份额减半，今年的节庆能简则简，去宣旨吧。”
……
素辛回去的时候太医已经候在殿外了，进了屋，便跪问道：“臣太医院陈沉见过安贵人。”
素辛眼见着经帕摊在手腕，望闻问切，不肖一会儿。
陈沉便道：“贵人风寒入体，待臣开上几服药便好。”
素辛心里清明，又让红樱临行前跟着去太医院问了些跌打摔伤的敷药，她摔的那一下，是结结实实的疼。
晚上涂药的时候，她还专拿了以前在家看的画册，红樱见此色变。
“主子姑娘还当是在侯府吗？这些书在宫里是看不得的，前朝遗物。”
“什么遗物不遗物，书只能来看，难不成还有的用法？遗物？先祖还看前朝大才子的书呢！”
自打她又摔伤又感染风寒后，晨昏定省都省了，因为离老祖宗的慈宁宫远，便也不让素辛请安了，她就乐的自在，顺便将从侯府里带的玩意儿归置归置。
每日除了吃饭发呆看凋零的花和落叶，便没有什么别的新鲜了，宁姊姊来看过她，也不过是说些小时候的玩意儿，就连吃食都不如以前丰盛。
豆腐、鱼、小菜如此，没有什么特别讨她胃口的东西。
“万岁爷让内务府减了份例，主子，这已经算好了，冬天至少咱们还有炭火，一些位份低的主子，就连炭火都是那烟熏火燎的低质碳……”
她这一感染风寒，倒是算错了时机，皇帝整整两月没有进过后宫，宁姊姊承宠之后，便再没有听过谁承宠的事儿，各宫翘首以盼。
起初她还觉得新奇，后来一想，皇上登基不过四年，后宫在采选之前，也不过五人，着实算是本朝后宫嫔妃最少的帝王了。
她每日最多的事情就是数青砖了，连带着红樱红玉和她一块儿数，在院子里养养花，除除草，听听鸟鸣，甚是清幽，想到姊姊入宫的时候也是这般的日子，在那个寝宫，帷幔重重几乎是挡住了阳光，她的一言一语都受着规制，何曾像之前那般，还能肆意的跟着阿玛在马背上驰骋？
这期间，额娘曾来过书信，说是南方的战事紧要，皇上急调阿玛去了四川，想是要半年多才能回来。
府里只有四弟安保宁，她也困在这深宫之中，别说当皇帝的身边的眼了，连头发丝都没做到，掰掰手指头都能数清楚见到那位皇帝的次数。
可是她一点儿都不着急，每三日请安，便听得宫妃抱怨，皇上亲额娘早去，庶母懿康太后吃斋念佛，老祖宗年岁已高，没的规劝的人，只让这些个人在这里作一副“闺怨图”。
御膳房每日饭食越来越不可口，她也习惯了，吃撑了就在院子里动动，想要去御花园，还要赶巧儿在宫门没下钥，四散无人的时候，着实是没劲儿。
等到听闻皇上要掀绿头牌的时候，都已经十一月了。
敬事房的人日日端盘子，日日叫退，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妥，皇帝今儿才让人进来。
太监们承上盘子，贺骁拿着手里的书，抬头道：“安贵人。”
太监磨蹭低语：“皇上，安贵人的绿头牌早两个月前就撤了，风寒感冒了，还从太医院拿了跌打损伤的敷药，听说是现在还没好全乎。”
卫守吉见样子不对，斥责道：“你们这些个办事不力的家伙儿，听说听说，也不去请太医院瞧瞧。”
“好了，李常在吧。”
贺骁倒是没什么挑拣，只是将手里的书敲了敲卫守吉的头，道：“别把你的狗头用来想这些。”
敬事房太监端着盘子出了去，贺骁站起来，卫守吉便跟在屁股后头，讪笑道：“奴才不过是做了那小小蛔虫，揣摩了圣心，以后奴才万万不敢了。”
“蛔虫？你可知朕在想什么？”
卫守吉顿了顿，便说道：“靖远侯去了南边，安贵人自是要……”
“要什么？怎么不说下去，说朕毫无能力，战事一起大将赴敌，只能恩赐于他的女儿来让那位侯爷为大晋朝进忠？”
一番平平淡淡的言语，像是一棒子打在他的宫帽上，卫守吉连连跪下。
“皇上！天地可鉴，奴才绝没有这个意思！奴该死，奴才说错了您就掌嘴，让奴才挨板子，奴才绝不敢糊弄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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