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回到了七年前。
那时,萧璟桓十岁。
他的父亲和继母,带着他和只比他小几个月的弟弟,来京城求学。
弟弟被继母宠坏,没能过香山书院的入学考试,而他却以最优异的成绩考了进去。
继母不甘心,不想让他受到好的教育,想让他跟着他们一起回南边,便各种使坏。
不让仆人叫他早起、用安神香、给他炖各种让人嗜睡的补品。
想造成他喜欢迟到,学习不上心的假象。
他没让她得逞,反而频频受先生褒奖。
继母变本加厉,设计污蔑他考试作弊。
她在添油加醋,父亲气急,不听他解释,命人打他。
继母先让仆先装模作样的打。父亲一眼看穿,更是气恼。继母在旁,明着劝慰实则拱火,气得父亲作势要自己上手。
仆人见状,这才按继母私下吩咐放心大胆的打起来。
这板子一上身,他就知道不对,这打实了,腿就保不住了。
他不愿再忍,便趁势跑了出来。
当他背靠着坐在一条小巷的墙边时,后背,臀部,伤痕累累,衣裳更是沾满鲜血。
他疼得咬住干咧的嘴唇,双手抱紧双臂。
明明空中阳光很烈,周遭也明亮得很,他却觉得又冷又饿,前路漆黑!
没想,还有更惨的境遇!
一个魁梧大汉来到这巷子里,用毛巾捂住了他的口鼻。
他奋力挣扎除了让血流得更多,却无济于事。
等到他浑浑噩噩的时候,那壮汉一把抱起他,一边道:“儿啊,你别怕啊,我叫来马车了,我们很快就到医馆了,你坚持住啊!”
他被人贩子盯上了!
他心中冰冷一片。
等来到大街上,大汉着急的送医状,使得行人纷纷让路,无半点怀疑。
他不肯放弃,蓄力猛的又挣扎起来。可惜,因为药力原因,那动作幅度太小,行人也以为他是疼的。
他几乎绝望了!
正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闯进了他已经有些混沌的脑海。
“人贩子,你快放下他!来人啊,抓人贩子!”
他闻言,心里一松,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八岁的秦梓舒,本是带着仆从去寻名医杜大夫,却在大街上碰到了人贩子。
她身边有护卫,胆子大得很,直接将人拦下了。
大汉见走不掉,凶狠的瞪她:“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这是我儿子!”
秦梓舒人虽小,可没那么容易被唬住:“你根本就不是他爹。哪有儿子穿十几两一匹的月白缎,而爹却只穿得起几十文衣裳的。”
行人闻言,渐渐围拢上来,看两人争执。
大汉听了,反应也快,他似不忍言语,叹道:“这是他偷的。若不是为着这事,他也不会被打得这么严重惨!”他一边装家门不幸,一边握紧了少年。
秦梓舒却笑了:“你骗人!这料子这么好,既然是偷的,不想着脱下还给别人,就直接开打,你没想过赔不起吗?再有,他伤这么重,本不该再动弹。若真是你儿子,你该是请大夫看他,而不是让他这样伤上加伤,要他命!”
大汉这才神色有些慌了,一时支吾起来。
秦梓舒趁胜追击,道:“你说是偷的,这衣服所值不菲,那怎能让你如此料理,失主不亏了吗?正该请衙门处置!”说着,招呼仆人上前要带去衙门。
大汉这会彻底慌了神,他可不敢去衙门,盯了一眼手中少年。他虽然长得俊,但伤得这么重,活不活都是两说,可不能为他陷入危局。
趁着周围之人没拢,他一把抛下少年,往外跑去。
围观之人见状,哪还不明白。他们平日里最恨人贩子的,便大喊大叫地唤人一起去追人贩子了。
秦梓舒没跟着去追,她只是望着昏迷在地的少年,头疼了。
受这么重的伤,直接送衙门,那还有命在吗?
毕竟谁知道能不能找到他的亲人呢?
衙门可没那么好心花大钱给他请大夫。
谁知道钱能不能拿回来呢?
再看看周围的人,罢了,先送医吧,正好她要去杜大夫那儿。
到了丰雪巷,杜大夫只扫了一眼,便道:“先交五两银子!”
“先交?”秦梓舒取银子的手一顿,“那之后要多少?”
杜大夫:“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伤,少不了二十两。”
秦梓舒摸摸荷包里的银子,她总共才二十两,给他治了,她的事怎么办啊?
她努力抑起一张笑脸,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杜大夫却无视她卖萌,道:“没钱,不治!”
秦梓舒看着他的冷脸,无奈,肉疼地把银子摸了出来,放在柜台上:“给。”
杜大夫收了钱,也不啰嗦,立马开始救治。
秦梓舒看着荷包里剩下的银子,叹气!到时再想办法吧!
~~~
萧璟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身上的疼痛,让他瞬间想起昏迷前的处境,心中惊骇。等眼睛全睁开,见自己是躺在床上,整个屋子充满药香,自己是被救了?
屋外传来“笃,笃,笃……”的捣杵声,还有他昏迷前听到的有着清脆口音的人在说话:“杜大夫,您就教教我怎么给腿做针灸和推拿吧!”
一老者冷邦邦的声音传来:“学费!”
“钱之前不是给您了吗?”
“那是救人的钱,学医另给钱!”
“那就当是,治疗他的手段,您教会我,您也省事啊!”
听着那对话,他脑海里浮现出双眼灵动的少女,软语撒娇,求情的样子。
刚露一点笑意,他又双眸低垂,他好像,给她添麻烦了!
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只听老者道:“他可不需要对腿针灸和推拿。”
“杜大夫啊,我这钱存了好久的!”
“那我把他赶出去,再教你!”
“啊?”
不一会儿,那捣杵声停了,老者道:“那小子的药差不多好了,你可以给他送去了。”
萧璟桓听完,苦笑了一下。他时不时的盯着房门。
没过多久,一个**岁、眉眼俊俏地女童端着药碗进屋了。她的眼睛果然如他所料,传神又灵动。
原来救他的人这么小?却没想,自己才十岁,也不大。
他接过药碗,一口喝下,碗并不还她,而是眼睛盯着被褥,淡淡道:“你我无缘无故,其实可以不用花钱救我的!”
秦梓舒将托盘放一边,坐下,道:“你听到了?”
萧璟桓没作声,点头。
“你怎么称呼?”
萧璟桓张了张嘴,顿了会,道:“柚子。”或许父亲会派人找他,但他不想被找到。
所以,他不能告诉她真名,而柚子是他的小名。
“柚子,你叫我皎皎好了。我说,柚子,你可真笨啊!”
萧璟桓没想她会这么说,顾不得伤感了,抬头瞪她。
秦梓舒扳着手指,道:“你会算账么?你的病,我治不了,只能靠杜大夫,这是没办法的事。
但学医不是啊,我可以去旁边屋里看医书,也可以在他给病人看病的时候偷学,总有法子的。
所以,救你划算啊!
再说,你的病不能拖,我学医却不急于一时,轻重缓急,你会算吗?”
萧璟桓恼色没了,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一个是自已的事,一个是毫不相干的人的事,孰轻孰重?
见他没话说了,秦梓舒觉得打击到他了,得安慰安慰他,便问:“对了,你知道你亲人在哪吗?”
萧璟桓摇头,他没亲人了!从他被打个半死,差点被人贩子捉走时,他就没亲人了!
秦梓舒见状,看来是问到他的伤心事了,又说错了!
她心中也愁了。虽然嘴上说得容易,但她还是想正经学医,好帮逸哥哥忙呢。本想找到他的亲人,凑够学费,这下好了,钱打血飘了。
她上哪找银子去啊!
萧璟桓见她脸有愁容,便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钱的!”
秦梓舒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打击,只扯了扯嘴角。
“你不信我?”
秦梓舒见他细究,便也正了神色,道:“你知道,二十两银子,我花了多长时间才凑到的吗?”
萧璟桓摇头。
“我发动全村的小孩,一起帮我采药材,收集了半年,才凑够的。”
“半年能凑二十两?”萧璟桓表示怀疑。
“那当然……不行!里面还有我的半年的月银!”她笑,她虽贵为公主,月银也是很少的。再加上一有钱她就买零食和小玩意去了。
要不是为了逸哥哥,这些钱都不能存下的。
萧璟桓看着她,这么难凑的钱,全用在他身上,她悔吗?
秦梓舒站起身,拍拍手,拿过药碗,笑道:“所以啊,这钱来得不容易啊!你得快快好起来,才对得住我呢。”
说完,她起身出去了,看来,得另想法子学医了。
萧璟桓看着她的背景,心中起伏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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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阳光明媚,萧璟桓被搬到走廊上晒太阳,小院里,杜大夫依然在分检药材,秦梓舒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蹲在杜大夫身边,笑嘻嘻道:
“杜大夫,您就收我为徒吧!你看,我一夜间,就把身体穴位记住了!
我真没想到,我居然是学医天才!你不收我为徒,太亏了!
真的,要不,你考考我?
你看啊,在头顶有当阳穴,伴星穴……”
院子里秦梓舒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没停过,杜大夫挪一寸,她便跟着动,口中也不闲着。
杜大夫似乎被她惹烦了,直起身对她道:“书房第二排第三阁,放着的最上面那本书,你去看,明天我来抽查!”
“啊?”
“怎么?”
“哦……”秦梓舒脸上的笑僵住了,眨了眨眼,往书屋去了。
眼角扫过走廊下的某人,那憋不住要笑不笑的脸,她‘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快步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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