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照,崇政殿的走廊外,高元捧着一个金丝楠木盒子正往主殿里去。
经过偏殿外时,却瞧见有镜明司的人在那候着。
那人一见高公公,如见救星,忙几步跑上前,又是行礼又是问安,笑容满面地小声打探着:“公公,你看,今儿方便见圣上吗?”
高公公只淡淡瞧他一眼:“有紧事和要事吗?若有,你也不用跟我说,我让人去通报!”
那人忙摇头:“没甚要紧事,只是些例行汇报。您老人家过过目就行!”
说着,就将条陈递上。
高公公却是停下,就这么盯着他瞧。
直到那人额头出汗,他才轻轻接过一览。
这一看,发现里头事虽小,但涉及了三公主,再小的事,也小不了!
他暗道,圣上都明示过三公主,他要用萧璟桓这人了,三公主怎么还跟他纠缠呢?
不仅送大礼,还跑去蹲地守人的,这都什么事啊!
国库缺银子,好在戴太傅来了,提出了税改的国策,皇上现在满心是此事,这萧璟桓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如今只盼着皇上高兴,能轻轻放过此事。
高元将条陈折好,放进袖内:“你回吧,这些事,我会找机会跟圣上禀告的。”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正殿走去。
崇政殿内,嘉元帝坐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正揉着眉心。
高元捧着丹盒与茶水小步递到嘉元帝面前,道:“主子,该进丹了。”
嘉元帝这才睁开眼,点了点桌案上的折子,道:“把这折子给内阁送去,让他们再议!”
说完,他接过丹药,一口吞服。
高元在旁递送茶水,其他太监上前将药具无声取走。
一时殿内无声,只有蜡烛的灯光微微摇晃。
等嘉元帝用完药,高元并未上前取过奏折,反而从袖子里取出封奏折,笑道:“皇上,这是太子批复的宗人府的折子。”
这话让嘉元帝有了好奇,伸手拿过。
这份奏折是他的姑父已快寿终正寝,宗人府询问用何规格的丧仪。
而他那位姑姑现今还活着,曾深受先皇敬重。
姑姑当初在先皇还年幼时,领军出征,将来犯之敌打退。
这让当时的朝臣以为会出一位皇太女。
没想姑姑回来后,主动交权,不问政事,支持先皇登基。
也为了让先皇更放心,姑姑的儿子本善武,却被姑姑逼着没能进军队。
如今只是一个恩赏的闲职。
宗人府准备了加恩,建议提高仪仗规格和恩示。
规格为请皇宫四十九位道士设坛,皇寺八十一位高僧念经。
恩示则是将姑姑的几个孙子加封六品御禁尉。
而皇儿的批复,却是另有主意。
他看完,问道:“太子怎么说?”
“回皇上,太子说‘姑公去世,姑婆年纪也大,最放心不下的,无非儿孙。
孙儿们是男子可自挣前程。
孙女们却无法,只能依靠娘家。
故而,他想派宫中教养嬷嬷送给孙女,这代表着皇家的支持。
即使未来是高嫁,谁不高看一眼,敢慢待呢?
至于丧仪规格,皇上正在遏制厚葬风俗,皇室该为表率,怎能先破例。
而加厚丧仪,那也只是一时荣宠。
远不如私下,让公主们加厚丧礼,代表后代们亲情不绝。’”
嘉元帝听到这,眼中露出笑意,皓儿是里子面子,都顾全到了。
他用御笔红批“准”字。
将这折子与之前的折子放在一起。
高元见了,知道皇上这会正高兴,便上前取走折子,人却未走,而是道:“主子,刚镜明司来人了。”
嘉元帝不在意道,继续看折子:“把人叫进来。”
“人回去了。”
嘉元帝这才停下来,斜睨高元:“什么时候,你也做起镜明司的主了?”
高元却不慌,道:“奴才哪敢抢陆大人的差事。只是陆大人一走,底下人不懂事,弄不好轻重,三天两头的随便找着事就跑来献殷勤。”
“什么事?”
“是件三公主的事……”
高元低头讲了三公主给萧璟桓送礼并上门堵人一事。
嘉元帝一听,果然如高元所料,轻笑摇头,道:“不用管她。”
高元应是,正准备走,嘉元帝却问道:“陆湛走了多久了?”
“三十一天。”
嘉元帝紧皱眉头,三十一天,居然一点消息没回!
这个在他眼中视跳梁小丑的弟弟,居然有这样的手段?
想到之前陆湛暗示桐州养私兵之事,这桐州附近有哪些兵力?
桐州的总督是同流合污了,还是被蒙蔽了?
当初是谁举荐的?
还有谁牵连其中却深藏不露?
……
一想到这些,嘉元帝头又痛起来,那丹药的效用是越来越差了!
嘉元帝挥手让他退下。
高元轻呼一口气,慢慢退下。
***
翌日,秦梓舒从姑公的葬礼上回来。
姑公活过耄耋之年,是难得的高寿之人,这是喜丧,亲人们并不十分悲痛。
她想起前世,姑公的孙女,虽嫁入侯门,却因其父的官职不高,姑婆姑公也已去世,就被侯门之人所欺,在桃李年华就去世了。
这一世,她给弟弟递了消息,让赐下嬷嬷,她倒要看看,那些侯门谁敢在她们眼中作妖,不怕得罪皇室。
秦梓舒回到屋内,看到桌上姚帆收集起来,关于税制改革的又一批消息。
秦梓舒揉了揉额角,税制改革还是来了。
大燕朝建立已有一百多年,虽然表面上国泰民安,但暗地里各方势力的角力从未停止。
镜明司作为皇帝的耳目,权力之大常常令朝臣胆战心惊。
而今,新的变革即将来临,整个朝野都笼罩在一片未知的阴云之下。
也不知这法子,在今世的结果会变否?
此时,她却是不能确定。
毕竟改革是要动许多人的既得利益,这如同打仗,必刀刀见血!
但她心里是有些希望的。
所谓将熊熊一窝,前世戴太傅去世,只有其弟子顶上,在把控细节,掌控全局上就输了不止一筹。
再加上后来父皇病逝,弟弟没有威望,根本压不住人,这场变法自然是无疾而终。
然现在戴太傅还活着,而没了灾民暴乱之事,父皇没那么忧心朝政,或许身子能撑得更久。
这事或许能成?
但她不喜欢被动的等待,把希望寄托在运气上。
这事,她得了解清楚。秦梓舒低头,如同以往一样,又仔细研读起卷宗上的信息来。
她心中盘算着,这次税制改革涉及到商税、田赋等多个方面,必定会触动大商贾和地主的利益。
她暗自回忆着前世几方反对的势力领头之人,思考着如何化解他们的阻力。
深夜,月亮高悬,秦梓舒合上卷宗,揉起了额头,脸上却有浅笑。
果然,宗师跟弟子就是不同,里头的细节,跟前世后来收集的有许多不同之处,合理多了。
重生后,秦梓舒一直思考得出的法子,完全能助起一臂之力。
只是这法子,该通过谁让戴太傅知道?
秦梓舒脑中第一个跳出来的人选:路桥。
“公主,天气太晚了,就别在看卷宗了!”绿柳端着夜宵上前来。
秦梓舒微微一笑:“放心,今晚不熬夜了。对了,最近可有路公子的消息?”
“听说路公子最近常出入户部和寺庙,似乎在查什么。"
秦梓舒眼中闪过一丝异彩:“是吗?看来他已经有所发现了。”
不枉她提醒他查啊。
秦梓舒望向窗外,夜空中明月高悬,散发着淡淡的银光。
她轻叹一声,前世今生的记忆在脑海中交织,更坚定了她改变命运的决心。
而就在秦梓舒思考税制改革的同时,京城外几支大的商队正悄悄潜入。
***
秋日的京城,树叶染上金黄,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香气。一队商队缓缓行进在离京不远的官道上,马蹄声慢悠悠地敲击着地面。
“老爷,咱们今天是入住前面的驿站,还是直接进城啊?”身旁骑马的管事小声问道。
贾远图抬头看了眼前方,眉头微皱。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玉佩,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动作。
作为晋商领头人物,他素来以沉稳著称,但此刻眼中闪过的忧虑,却难得地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住驿站。”
管事一听,看了看头顶的太阳,今日赶到京城也不晚,他上前道:“老爷,咱们已是商会最晚到京的了,你看,要不,咱先进城?”
贾远图望向前方,心中百感交集。当初传萧璟桓进镜明司的消息,本以为他再无生路,众人就对萧璟桓留下的东西虎视眈眈,盘算着能否弥补他们的损失。
等后来知道其进了公主府,抄了宝安钱庄,就觉得,其人先受镜明司的私刑,再受三公主的人格侮辱,必然身心受创,活不下来。
哪想,等他们都对其家业动完手,却传来萧璟桓受三公主重用的消息,两人还纠缠不清。
这下,把他们一伙动手的人,吓得不清。
但想着山高皇帝远,他们又不打算进京,他鞭长莫及啊。要是萧璟桓回晋地,那身为地头蛇的他们,还真不怕他。
可没想到,之前亲友传信,戴太傅打算进京改税制。他们通过其弟子,得到了些具体的细则,便打算对戴太傅动手。
哪想,都算计好了,结果被萧璟桓的船队横插一手,把人救了下来。
之前,萧璟桓传了信来,邀众人进京,还隐晦提及了他们动手的证据,他们不敢不听,只能来京。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贾远图暗自叹息,将车门一关,“进城!”
傍晚,商队虽然驶入京城,却没有直奔晋商会馆,而是找了个偏僻的客栈安顿下来。
“去打听打听最新的消息。”贾远图吩咐道,“尤其是关于萧公子的。”
夜幕降临,客栈内灯火通明。贾远图正在房中吃饭,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管事推门而入,脸色苍白,“永丰派人来了,送来了请帖!”
贾远图猛地放下筷子,接过请帖,请帖上那个烫金的‘宝安’二字仿佛带着灼人的热度,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明日午时恭候光临。
他都还没安顿好,这请帖就到了,这真是随时派人盯着城门啊,还眼力独到啊,让他们之前的乔装打扮了都白费了。
“这…这怎么办?”管事问道。
贾远图深吸一口气:“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萧璟桓这厮,手段诡异,咱们躲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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