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早已燃尽,初升的太阳,透过窗牖映照着路桥疲惫的面容。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角,手指间还沾着墨迹。桌上的卷宗堆积如山,每一份都关乎着万千百姓的命运。
"终于完成了。"路桥长舒一口气,心中暗自盘算着这份奏折可能引起的波澜。
正当他准备合衣小憩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人,三公主派人来请。"随从的声音透着一丝紧张。
路桥眉头一皱,看了看手中的文书,又瞥了眼窗外的阳光。这个时辰,三公主为何寻他?
他沉吟片刻,还是披上外袍,低声道:“备车。”
马车在颠簸中行驶,路桥靠在车厢内,疲惫渐渐袭来,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等他醒来时,马车已经停在了周园门口。
推开车门,路桥走下车,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清新的花香,周园内的景色如画,青翠的树木和盛开的花朵让人心旷神怡。
他深吸一口气,缓解了些许疲惫。
他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摆满美味佳肴的桌子。
路桥的目光被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吸引住了,那是一道香酥鸭,外皮金黄酥脆,散发着醇厚的香气,勾起了他的食欲。
而三公主就站在桌旁候他,他忙上前行礼问安。
“路大人。”秦梓舒笑盈盈地迎上前来,见他眼角青黑,一脸倦容,前世常说的话,脱口而出:“户部事烦琐,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路桥听出其真情实意,拱手道:“多谢公主关心。”
秦梓舒却是顿了顿,想到如今二人关系,又想到屏风后的周倩茹,自觉有些失言。
又见其这么疲惫,她做不来支使饿差,也不敢饿着闺蜜的心上人,不然倩茹该“关心关心”她了。
她道:“你先吃些东西吧,看你这模样,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吧?”
路桥微微一笑,点头致谢:“不瞒三公主,确实有些饿了。”
秦梓舒却是觉得奇怪,怎么这么好说话?
她暂时放下疑惑,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先吃饭,吃完再说正事。”
路桥也不推辞,坐下后便开始动筷。他的动作虽不急不缓,但显然已经饿得不行。
人也依旧拘谨,只捡面前的油焖竹笋、莲蓬豆腐吃。
秦梓舒见状,忙把面前的香酥鸭放到其面前,这道菜可是这的招牌菜,有许多人慕名而来,专点这菜。
而路桥廉洁,这周园价贵,若无人相请,他肯定不会来这就食。
路桥见状,顿了顿,冲其点头致谢,继续吃饭。
半刻钟后,路桥就用好了,秦梓舒见状也放下银箸。
路桥打破沉默, 微微拱手:“不知公主召唤,有何事吩咐?”
秦梓舒微微一笑:“也没甚大事,只是问问,让你查的事查到了吗?”
路桥神色郑重:“公主吩咐后,臣不敢怠慢。已查明了。”
“哦,那是谁?”
“粮商除了各地最大的那一士族外,还有寺庙道观。”
说完,路桥观察着秦梓舒的神色,发现她神色如常,心中有了数。
他继续道:“还有萧璟桓!”
秦梓舒原本低头饮酒,听到此言,猛然抬头,目光紧紧盯住他。
之前他说寺庙道观她不惊讶。
前世父皇被毒害,道观与寺庙被抄查。
当时抄出许多粮食与借据,解了燃眉之急。
而萧璟桓?
他不是开钱庄的吗?怎么跟粮食有关?
“你怎么查到的?”
路桥从怀中拿出一本账册,递到秦梓舒面前,沉声道:“这是我查到的证据,公主请过目。”
秦梓舒接过,快速翻看起来。里面记载茅坪县旱灾时,萧璟桓在粮食丰产大县新隆县,借灾害之名先推高粮价,又传各种谣言,让价格起起跌跌,其中甚至假借船只运来粮食让价格大跌。
萧璟桓是赚得盆满钵满,她却是看出一身的冷汗。
秦梓舒合上账册,她一直知道萧璟桓厉害,却不曾感受过其所历的惊心动魄。
“你怎会有这个?”
“有一日,它突然出现在我房间里。但过了两日,又突然消失。”
“那这?”
“是我凭记忆录下的。”
她抬头望了路桥一眼,这人胆子也大,不怕送账册之人知道吗?
只是谁能拿到萧璟桓这么隐秘的账册?
那人想做什么?
况且路桥查粮食账册,本是户部职责,那人怎会知道他背后目的?
路桥见秦梓舒沉吟,以为她不信,便又道:“得了账本后,我就进户部查卷宗,查到了些明面上的主家。再向同僚旁敲侧击,发现了一些没记的。后来又亲自到外面去私访过,验证所查非虚。”
秦梓舒冲其颔首,道:“我信。”倩茹不就跟着你东奔西跑嘛!
一时屋内静寂无声。
路桥却在想,原来不是公主派人给他,让其验证的吗?那又是谁?
过了会儿,路桥想到此行目的,他拱手道:“还要多谢公主提点。”
秦梓舒看着他,静待下文。
“因调查此事,了解了诸多内情,我已写好文书,准备递交给戴太傅。”
秦梓舒笑着,开门见山道:“路大人为税收改革之事,查漏补缺,这既是为国为民之事,又辛苦的是你,这声谢,我受之有愧。”
路桥听了,警醒起来,朝中大臣,都不喜欢公主们插手政事。
她如此点破,之前又提点于他,不知其目的为何?
这个看似单纯的公主,此刻展现出了远超年龄的智慧与城府。
秦梓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微微上扬。她故作随意地晃动酒杯,目光却紧紧盯着路桥的反应。
见他不语,秦梓舒低头轻啜一口,道:“你怕我祸乱朝政?”
路桥点头:“是!戴太傅的税制改革之事,牵连甚广,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必有一翻龙虎斗。
朝堂动荡,已再所难免的。
公主不知,就在昨日,反对改革的大臣们已经联名上书,要求陛下撤回方案。
若再参杂皇嗣传承之事,这改革之事,不知得平添多少波澜,甚至可能半途夭折。”
秦梓舒又抿了一口酒,这就是前世对这事不闻不问的原因。
可是,她不掺和,大姊和二姊可是掺和得不少。
想让事沿着自己想要的结果发展,她必须躬身入局,献上自已的力量而不是袖手旁观,让人送到你手里。
她抬头冲路桥笑道:“我不插手,难道我的姊姊们也会不动吗?”
“这……”
秦梓舒没给他纠缠这事的时间,她道:“改革的各种举措,我让人收集,也都仔细瞧过了。戴太傅高瞻远瞩,一针见血。可是这越好,阻力却越大。”
“那又如何?阻力大,就不做了吗?朝廷有识之士,都明白已到了不得不改变之时!不变则亡!”
“可是事是安排下去,让官吏做的,而改革却伤害了太多官员豪族的利益,你想好法子了吗?
靠你口中的有识之士吗?
那些贪官污吏,难道都是无识之人?
我知道,你是想着,戴太傅,讲学三十年,门生子弟无数,这是一股庞大势力!
可是相对这被利益受损的官吏依旧渺小。”
路桥抿唇,他知三公主所言非虚。可自反面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秦梓舒见状,自是明白其所想!她摇头轻叹,原来刚入仕途的路大人,在朝堂上也这么稚嫩过。
她道:“戴太傅的弟子,遍布天下,却是水入大海,会被消融!可若是聚水成滴,也可汇成小池塘啊!那旧池塘里的水就翻不起浪了!”
路桥道:“你的意思是?”
秦梓舒低语了一句。
路桥猛的一震,孙子兵法有云:掠乡分众,廓地分利,悬权而动。
三公主这话,这是把兵法用活了啊。
秦梓舒见他低头不动,以为其犹疑,她缓缓站起,纤细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身体前倾:“路大人,时不我待!若不尽快行动,这改革之策恐怕会胎死腹中。”
路桥闻言,也霍然起身:“公主所言极是!只是…”
“没有只是!”秦梓舒打断道,“我自有分寸,会做安排。”
路桥深深地看了三公主一眼,外头传言三公主,言辞粗鄙,不学无术,看来,三公主只是藏得很深啊!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外面深藏不漏之人,如今为了支持改革,却如此坦诚以待。
想到她出的法子,既避免重大失误,减少资源浪费,又能优化举措,积累经验,更能增强信心!
路桥不再迟疑,对着秦梓舒,深深的鞠了一躬。
……
秦梓舒起身目送路桥离去,心里却中想着刚才的对话。
其实这法子能成,也因为戴太傅的人望。
前世,戴太傅遇水难,改革由其弟子主导,这号召力是一点也比不上的。
毕竟,侍师如父,只有戴太傅才能让弟子们心甘情愿放弃许多利益,随其调动。
这一次,改革能开个好头,秦梓舒脸上露出笑容。
过了一阵,秦梓舒回神,她刚回身,倩茹已出现在桌上。
“饿死我了。”
秦梓舒一见,拍了拍脑门,谈着她关心的事,她都把倩茹给忘记了。
她收敛神思,道:“这菜冷了,我让人再给你上一桌吧。”
“不用,我随便垫些就行。他都走了,咱们再喊一桌,外面监视的人瞧见会怀疑的。”
秦梓舒便没强求。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周倩茹一边夹起片莲藕,一边笑道。
“咱们分开可不止三天啊!”
倩茹放下筷子,手臂抬起,开始挽袖:“好啊,装傻充愣到我这来了。”
秦梓舒忙笑着举手讨饶。
屋内清脆的笑声穿过雕花木窗,飘过庭院翠竹,荡漾在暖日的微风中。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