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
萧璟桓立在堆满聘礼的院中,目光扫过一箱箱的绫罗绸缎、金银玉器,眉头却越拧越紧。
他随手打开一个紫檀木盒,里面是一套温润的羊脂玉头面,雕工精细,价值不菲。
“就这?”
他指尖在玉簪上轻轻一敲,声音不大,却让一旁的崔泓远心头一颤。
“公子,这可是苏工大家的作品,千金难求啊!”崔泓远连忙解释。
萧璟桓冷冷瞥了他一眼,又指向另一边码放整齐的礼担,
“那些呢?给公主的安床被褥,是江南织造局用金蚕丝织的云锦吗?
茶叶,我要明前龙井,专供御前的那一批!
还有那些东珠,大小不一,色泽驳杂,全扔了,换成颗粒饱满、光泽如一的上品。”
崔泓远听得眼皮直跳,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要求那么高,他这一时间,从哪里找啊!
萧璟桓看都没看他,翻着礼单,更是不满:“怎么还缺这么多?
去,把那套‘火浣纱’找来,给公主做嫁衣。
再把京城朱雀东街那一百三十间铺子的地契,都转到公主名下。
还有,把宝安钱庄开业时铸的第一根金条,打一把长命锁。”
火浣纱是只存在于古籍记载中的东西,据说入火不焚!
朱雀东街的铺子日进斗金,是钱庄的根基之一,全送出去?
至于那根金条,听说是宝安钱庄开业第一个月所得营利所铸!
“公子,你这……这简直是……”崔泓远说不出话来。
算了,他高兴就好!
但想到他提的要求,崔泓远哭丧着脸,“公子,您没必要这么急啊!”
“按流程,从纳采到亲迎,至少有一年多的时间给咱们准备呢!”
萧璟桓终于转过身,黑沉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我一个月内,就要成婚。”
“什么?”崔泓远的声音陡然拔高,他立马意识到不对,笑着低声道:
“公子,我知道你很想成婚,但……但凡事都有规矩啊!公主成婚,三书六礼走完,最快也得一年!”
萧璟桓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字字惊雷。
“皇上病重,撑不了多久了。”
“肃王已谋反,旦夕之间消息就会传遍朝野。”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遥远的皇城方向,声音压得极低。
“三公主……会代父出征。”
这信息量有些大,崔泓远一时都不知道做何表情!
萧璟桓才不管他想什么,又挑剔起来:
“最重要的是,先要有个配得上她的驸马府。”
他眼带嫌弃看了院子一眼,
“现在这宅子,位置尚可,但格局太小,太委屈她。”
“你去找个离皇宫近的大宅子!”
老皇帝眼看就要撑不住,等她弟弟登基,她身为亲姊,必定时常入宫。
住得远了,来回奔波,他不乐意。
崔泓远脑子里却还嗡嗡作响!
肃王谋反、公主出征、一月成婚……每一件都是能让京城天翻地覆的大事,他家公子却说得像明天要去邻居家串门一样轻松!
他张了张嘴,最终闭上!
罢了,肃王谋反离他这个小人物太远,看公子表情也不忧心,他就不操那份心了。
只是听着公子的要求,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公子,这京城里但凡地段好、风水佳的府邸,早就被各路神仙占满了。
尤其您说的那种离皇宫近的,哪个不是王公贵胄的地盘?
就算您是未来的驸马爷,人家凭什么把祖宅卖给您啊!”
这可不是用钱就能解决的事!
“凭什么?”
萧璟桓侧头看他一眼,黑色眼眸没一丝波澜,却让崔泓远心底莫名一寒。
“这次肃王的事,很多人会被拉下马。
到时候,空出来的宅子,你只管挑最好的。”
崔泓远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可……可万一看上的那家,没被牵连呢?”
萧璟桓瞥他一眼,眼神像在瞧一个傻子。
“那就用消息去换。”
他声音平淡:“一个能让他们的亲朋、靠山能避开这场风波、保住性命的消息,换他一座宅子。你说,他换不换?”
崔泓远彻底说不出话了,只觉得后槽牙一阵阵地发酸。
真庆幸,他是公子的下属,不是公子的敌人!
可转念想到,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眼前一黑!
看完聘礼,一行人离开院子。
萧璟桓负手走在最前,背影沉静,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侧的永丰要跟上,崔泓远却几步上前,一把拽住他。
趁着有段距离,他压低声音:
“我说兄弟,公子这夙愿得偿,眼看就要抱得美人归了,怎么脸色比被人讨债还难看?”
永丰面无表情,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眼睛?”崔泓远一愣,“怎么了?你也发现我眼睛通红了?”
这兄弟没白交,居然这么关心他!
不过,他问的是公子啊:“哎,我说,公子……!”
永丰沉默地收回手,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瞥他一眼,吐出两个字:“那位!”
“不是,你学啥不好,学主子瞧不起人!”
崔泓远猛得住了口,‘那位’?三公主?!
三公主红眼了?那是哭了?
难怪公子脸色难看呢!
正要再问几句,永丰却不再理他,快步跟上了萧璟桓。
长廊上,萧璟桓的脚步忽然一顿,头也不回地问:“她现在,在做什么?”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永丰听得直迷糊。
她?谁?
旁边的崔泓远机灵,立刻用口型无声地提醒:三、公、主。
永丰反应过来,老老实实地回答:“回公子,三公主在京郊骑射。”
骑射?
崔泓远心里咯噔一下,要成婚了,公主却一个人跑郊外骑射?
看了一眼公子那愈发冷峻的侧脸,那肯定不是为出征做准备!
崔泓远脑子里顿时上演了一出大戏。
这……这莫不是小两口打架了?
公主打不过,所以哭了?公主这是想振一振妻纲?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看向萧璟桓的眼神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恨铁不成钢。
他家公子对外人有一手,怎么不知道对心爱女子是要让着,哄着的!
崔涨远上前:“公子,要不要把你那把‘逐月’弓送过去。”
“……再备一壶最好的箭。”
萧璟桓微侧脸,幽深的眸子看向崔泓远,一字一顿。
“那要不要把你送过去,让她当、靶、心、来、练?”
***
“你这天赋也太好了,才学几天,就从不会骑,变得不仅会骑,居然还敢射箭了?”
秦梓舒微笑,前世练了好几年,什么不会呢!
但她今世却少碰马,好在很快找回前世的感觉。
只如今,她明面上才刚学,须慢慢表现出来才好!
然她都放水了,居然还被倩茹夸有天赋?!
可别露馅!看来得加长时间训练!
京郊的骑射场上,秦梓舒汗水浸湿了鬓角,才扔下弓。
见时候不早了,她与周倩茹便回城去。
进城后,两人顺道往常去的茶楼歇脚。
刚到二楼雅间坐下,隔壁的闲谈声就飘了过来。
“三公主真要下嫁那个姓萧的?啧啧啧,我的老天爷!这爬床的都能成正主!也忒不讲究了!”
“名声算个啥?人家舍得花银子啊!办个厨子大会就哄得公主团团转了!”
“要是知道花钱能得个驸马当!一下把家里门楣换了,哪家豪商不愿意啊!”
“人家靠得可不是这个,靠的是不知道哪来的丸子,把皇上治好了!”
“呸,太医们给皇上和贵人们瞧了一辈子病,功劳苦劳一大堆,得了啥?”
“太医都治不好,他哪有那本事治好?我猜啊,肯定贿赂太医了,故意把功劳让他的!”
……
周倩茹一拍桌子要起身,被秦梓舒一个眼神按了回去。
“梓舒,别听这帮碎嘴子胡咧咧。”
她给秦梓舒倒了杯茶,哄人开心:“不过说真的,你说他手里还有没有什么灵丹妙药?”
周倩茹眼睛晶亮,一脸憧憬状:“到时候给我爹一颗,让他准了我和路桥的婚事。”
真是个漏风的小棉袄。
秦梓舒失笑,怕周尚书听了,要先抄起家法,谢谢她这份“孝心”。
“路桥那边,心属你了?”
方才还神采飞扬的周倩茹,脸上的光瞬间就没了,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蔫头耷脑地戳着面前的糕点,不吭声了。
她说错话了!秦梓舒懊恼。
她刚想安慰好友几句,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茶碗的破碎声混杂着高亢地说话声。
“你说的是真的?肃王!肃王他真的谋反了?!”
“我的老天爷!城里刚消停几天,怎么又要打仗了!”
“别处都传遍了,千真万确!肃王的大军已经打雍州了!”
“这么快?”
“哎哟,还喝什么茶,快回家囤粮去!晚了连米糠都抢不着!”
这话如同在水泼进滚油里,整个茶楼瞬间炸开了锅!
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茶客们涌向楼梯,推搡叫骂声不绝于耳,方才还悠闲雅致的茶楼,顷刻间乱作一团。
周倩茹吓得白了脸,下意识抓住秦梓舒的袖子。
秦梓舒面色沉静,握着茶杯的手指却微微收紧,虽然早知结果,却依旧心绪不平!
“梓舒,我们也快走吧!”周倩茹催促道。
秦梓舒点了点头,城里会乱一阵,回府为安!
可两人刚走到雅间的门口,脚步就顿住了。
萧璟桓就站在另一雅间门边,身形颀长,墨色的衣袍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
他身后跟着的永丰一脸生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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