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翻涌,两人衣袍摆动发丝飞舞棍剑相撞,近身期近直直对上的眼神中,一人游刃有余,另一人眼睫颤动,瞳孔微缩。
天赋之说,果然不假。林清风旋身回挡,单仪景却放弃一直以来的温润做派,直直追上。台下看着的弟子原本就因为单仪景上台诧异,又看到台上战意更甚之人是一直宛若春风的单仪景,惊起一片抽气声。
谁人不知单仪景不过是逍空真尊带上山伺候林清风的侍从?
林清风见招拆招,单仪景丝毫不让,没有一点怜惜之意,好像与眼前人毫无关系。飘雪不停,一招一式中周边枯树树梢晃动,云层快速移动,演武场蒙起一层大雾,弟子们只能看见圆台上一闪而过的长棍追随主人而去。
“你对我有恨。”
林清风声音淡淡,听不出悲喜。单仪景隐于飞雪和烟雾之中看不真切,只是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手中寒光闪过,不过顷刻间已经站在林清风眼前。
“公主猜。”单仪景剑花挽得极好,其中杀意却丝毫不减,逼向那个总是站立的公主。
林清风见招拆招动作愈发行云流水,只是额间渐渐细细麻麻的汗珠能看出应付得有些吃力。
她又恍惚看见了观月。
观月手中执剑,狠狠朝她逼来。她泪眼婆娑,只不过眼中的杀意翻滚,剑气划破衣襟,有鲜血浸出却没让她停手,反而愈战愈勇。
“我恨每次公主车架临街时我跪地的膝盖!我恨公主生来高贵!我更恨我出生卑贱,无人救我!”
“我恨公主答应了,要让我出宫的!我却死了!我死了!”
“公主为何从不救我?!”
“你为何不救我!”
单仪景衣袍被灵气划破略显狼狈,剑尖挑着一抹红,立于圆台上,眼眶猩红与平日完全不同。
林清风握棍的手颤抖,她喉咙间又疼又痒,眼泪不自觉氲满眼眶,心脏好似被一只无形大手摁住,无法呼吸。体内灵气乱窜,灵府之中隐约有了松动的迹象。
台下人见两人像是突然静默,站在对立面不言不语,而一身青衣,清瘦的林清风眼中含泪,握棍的手隐隐颤抖。反观对面之人,早就没了那副必赢的架势,只不过眼中似有无限温柔,看向那个好像快要支撑不住的少女。
众人本就疑惑,而在一息之后,单仪景毫无预兆地扔了手中长剑,缓缓朝着困在原地的执棍少女走去。
剑身落地,与圆台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剑尖晃动不止,寒光闪过却掺杂着俯首称臣的温柔。
林清风几乎要站立不住,看着对面人猩红的眼眶,微微张口道歉。
“对不住。”
她明明拼尽全力,可是口中却无法出声,显得那么不真诚。她试图狠砸自己的胸口,对面人眼眶中竟慢慢流出一滴血泪来,悲悲戚戚好不可怜。
心中惶恐,林清风来不及动作只能快步迎上前去,手心向上接住了那一滴血泪。
泪水圆润,其上暗红色的血丝流转,惊心动魄。雪花飘下沾在血泪之上,越来越大看起来像是血浪要将她淹没。
林清风几乎要憋不住哭出声来,却在抬眼时看见站着的人带着笑意看向她。
观月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眼里猩红褪去,盛满其中的依旧是纵容与疼爱。
那时候公主无力与之抗衡。
她知道,所以她不怪她。
林清风终于忍不住落了泪,却在还未掉落时被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指轻柔拭去。
单仪景微微弯腰,手指终于抚上那颤动脆弱的折翅蝴蝶。“林清风。”
“别哭。”他说。
林清风这才低头,却发现手中根本没有泪珠,只有随风飘落的雪花。
雷声响动,暗紫色长龙藏匿其中,云层缓缓聚集在这一圆台上。
“林清风要破境了!”台下弟子惊呼出声,慌忙朝着四面远处跑去。看单仪景还站在台上,也有些好心弟子喊他,“单仪景,下来,林清风要破境了!”
虽然也太奇怪了,不能是她掉了两滴泪,老天就找来了吧?
单仪景在林清风反应过来时已经起身,雷声震耳欲聋,空中已经有好几道闪电等待,雪花越发大了起来。
他抬头看天,长剑已在手中,想起前几日逍空的交代,从芥子袋中掏出好几样法器,依次摆放在林清风周围。
“真尊已经交代过破境之事,可保公主顺利渡劫。”
“不必担心,打坐入定默念清心诀,剩下的公主不必担心。”
他有条不紊地交代着,又看林清风没反应,没有犹豫直接跨进摆好的阵法之中。林清风在单仪景进来时微微皱眉,却见那人根本不惧,还过来扯住他的衣袖,往前走了两步。
“公主就在此处打坐即可。”
说完见人盘腿坐下,就跳下圆台,站在不远处看向天空中的云层。
雷电终于累积完成,带着威压从空中劈下,却被其中一件镶金编丝的玉冠挡下,紧接着林清风周围圈起一片结界,青紫色光芒淡淡,温和又带着不容拒绝很好地将林清风保护其中。
逍空坐在殿中,看向演武场中的紧闭双眼的林清风,心里还是有些忧愁。
雾山坐在另一边,看着逍空的样子摇了摇头。“林清风这一劫你算了多少遍,所有的一切早就被你规避了,你就不必忧心了。”
她转头看向站在圆台下的单仪景,对逍空说的事上了点心。
当年逍空说这孩子是他翻遍整个凡间找到的,今日看来确实有几分意思。
林清风对焚轮的执念慢慢消失,今日更是直接破境了,这其中单仪景才是功臣,也只有单仪景才有这个本事,换任何一个人都不行。
两个小道童在旁边看脸色,发现逍空根本没心思管他们,直接躺在大殿之中变回荷花去睡了。
演武场中风声猎猎,云层再次聚集,雷电犹如一条暗紫色地游龙跃入灰白海面,带起一阵嚣张的涌动,而后撬动着坚固的结界。
铮铮然的声音从四周传来,这最后一道雷像是要将林清风置于死地,要远比前几道都要粗。
林清风发丝飘动闭目凝神,于风暴正中央一动不动。
草地上枯黄的杂草颜色变换,那一层青紫色结界隐有裂痕。
她却蓦然睁开眼,抬头望向那妄图劈开结界的暗紫。雷电如同感受到无畏的挑衅,带着惊诧与怒意直直朝林清风追过来。她不躲不闪,宛如入定老僧,只看雷电在贴近的一刹那,却被一股强大的灵力渗入其中,而雷电瞬时化作濛濛烟雨,轻柔地扑了林清风一脸。
林清风看向手中那根长棍,看着裂痕摸了上去。
天地间风雪都停了,林清风只能听见自己灵府之中竹笋疯长的声音。
她破境了。
“恭喜公主。”单仪景站在台下,抽出玄灵镜朝着林清风摇了摇。
演武场中积分排行榜中林清风的名字往上爬了好些格,直到一万零五十停了下来。
[你能拿着延锦丹下山了,公主。]
乌云散开,紫龙消匿,天空中依旧飘着雪花,只不过灵鹤绕空,鹤声长鸣,天色呈现七彩铺散开来。
远处山林之中,鹿鸣呦呦,清亮动听。
单仪景看着圆台上接受生灵恭贺的公主,想起三年前公主的及笄之日。
全城恭贺,到处张灯结彩,鞭炮不断,各处告示抄录着国君的诏书。他在风月楼后院扫地,听那些从外面来的人说今日公主及笄,赐字清风,觉得国君的疼爱也不过如此,她也与这个和煦温柔的名字不甚相配。
那时候他不以为意,以为清风就只是清风。捕捉不到,只有微微凉意。
直到他翻书识字,看到那句“焚轮,暴风从上来谓之颓。”
是昭告。
清风即焚轮,国君毫不遮掩,林清风及笄当日国君给焚轮立了储君。
即便万事轮转,林清风好像总是会站在高台上。
渡劫时躲在旁边的弟子们一拥而上,却又不算逾矩地站在圆台下面,推搡着将单仪景挤到外围,激动地说着贺词与惊讶。
“恭喜,恭喜!”
“渡劫艰难,师妹却毫发无伤,师兄好生羡慕!”
另一人挤到前面,发带飘到额头又被他十分随意地抛到脑后,与林清风约下一场比试。“下次第一个比试是我,师妹莫要忘了!”
“对对对!师妹破境了演武场也要来啊,要不然我们如何进阶?”有人憨头憨脑,举着个半人高的大锤皱眉点头。
“就是就是!王兄说话太直,却是我等一片赤诚之心啊~我若有宝器,第一个抵给清风!”
这一听就是个机灵的,眼睛不用滴溜溜转,手中的黄符已经送了出去。
“我也是!只要能助我进阶,师妹直说便是!”
“……”
单仪景手心握拳,脸上还带着笑意,这不过那眼神越来越凉。
他的胸腔好像让一股强大的威压缓缓推入,身体越来越痛,呼吸越发艰难。他微微颤起来,甚至连后背都浸出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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