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锦是个聪明人,虽不知为何被困在了这座府邸,但顾元安就觉着她比晋皇后还聪明些,她能在晋皇后那里装疯卖傻,表现得单纯温顺,可在李长锦面前耍心眼却是没用的。
所以当听见李长锦问话,顾元安咬着唇点了点头,也并不打算隐瞒。
将宴会上和晋皇后留她说话时的情形都说了,只是说到后头,晋皇后亲口倾吐的那些秘闻也不知该讲不该讲,顾元安欲言又止,说话间便变得磕磕碰碰了起来。
顾元安的语速稍慢,时不时停一停,似乎不打算继续往后讲下去,李长锦敏锐地察觉到了,抬起眼看向她,大有一副‘你越不说我越想知道’的架势。李长锦的神色并无变化,一贯冷淡地道:“她到底说了什么,让你如此难以启齿?”
原本那些不关她的事,只是李长锦问了,顾元安思虑再三,看她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方才决定和盘托出。
及至硬着头皮,她将晋皇后的话原封不动地叙述一遍后,却见着李长锦的面色犹如覆上了一层寒霜。顾元安一碰到她的视线,不由得垂头转盯着自己的脚尖,末了小声道:“当时皇后娘娘便是这样说的……之后就没有了。”
顾元安如实地交代清楚了,依然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再贸然出声。
李长锦向来喜怒不辨,听完之后却也忍不住被气笑了,她是真没想到,晋束的性子比她知道的还更要卑鄙无耻。
她真是自愧不如。
冷眼看着身前的顾小驸马,见她低着头状似无辜地站在那里,也不追着问问是真是假,李长锦只好将怒气隐忍了下来,耐着性子同顾元安道:“她说的这些,你信了?”
离开之前,李长锦让她不要相信晋皇后说的任何话,顾元安本来是牢记在心的。
不过这是她们之间的私事,她又没亲眼看到过,她对她们的过往并不知情,对于谁究竟是好人谁是坏人,也就没有资格置喙。
其实李长锦究竟是不是那种人,说没说过那种话,顾元安并不是很在意,因为她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李长锦自然也会有,她能够理解。
顾元安虽是摇了头,但未曾第一反应摇头,她流露出来的那一丝迟疑却让李长锦冷了脸。
“过来,”李长锦声音平静,吩咐道,“本宫渴了,倒水。”
听她的语气和往常一样,顾元安心下以为此事翻篇了,暗自捏了一把汗,总算过了这一关,随之依言上前,伸手擎了茶壶倒水。
等她把杯子递到李长锦的面前时,李长锦抬起手来,但并未接了过去,而是勾起顾元安始终低垂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直截了当地问话:“如果我说,我从未说过娶她之谬言,你信不信?”
那是一双干净见底的眼眸,直至四目相对,顾元安的眼中依旧倒映着她的身影。
顾元安怔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李长锦的意思,眸子已经亮了起来,将几乎不曾过脑的话,下意识地反问了句:“真的吗?”
一般人都会回应信与不信,这下轮到李长锦愣了愣,却也只是一瞬的错愕,她及时回过了神来,冷漠地勾了勾唇角:“自然是真的。本宫也从未说过喜欢她,那只是她一厢情愿而已,本宫过去虽然与她交情不浅,但也还没深到那一步。”
就是因着交情不浅,自以为了解对方,李长锦当初才轻易上了当。
很多年前,晋束拿命替她挡过刀剑,而且差点救不回来,也就是自那以后,晋束这个人才真正地走进了李长锦的生活当中,渐渐地熟悉起来。这样一个拿命相救的人,且风风雨雨走过了十多年,她怎会怀疑晋束的忠心?
晋束那种狠心冷血的人,表面上一派温和,实际藏得极深,若不是最后撕破了脸面,连李长锦也未必发现得了晋束的真实面目。
如今为了恫吓她的小驸马,背地里竟敢胡编乱造。
李长锦眯紧了双眼,未察之下,不自觉地捏紧了顾元安的下颌,冷冷又道:“本宫不喜欢她。”
顾元安缓了许久,才勉强消化完这个大反转,心中却仍旧震惊得很,连下巴被李长锦捏痛了也恍若没了知觉。
那边晋皇后一个说辞,这边的李长锦又是另一个故事,这两人说起话来跟打哑谜似的。
晋皇后被誉为大缙第一美人,世上男子趋之若鹜,连她见了也不禁多瞧上几眼,李长锦不喜欢她吗?如果李长锦所言真实,竟是晋皇后对李长锦一厢情愿,这光听起来就让人觉着匪夷所思。
不过相较于并不熟络的晋皇后,顾元安信任的天枰显然更倾斜于李长锦,这是毫无疑问的。
近日来,李长锦帮了她一次又一次,甚至救她于危难之间,足以让她感恩戴德,她也想过李长锦若是男子,顾元安早已以身相许了。
李长锦松开手,一眼看穿了顾元安眼底的疑惑,沉默了片刻,方才继续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接走她手中茶杯的时候,李长锦刚端到唇边,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顾元安下巴上的红色指痕,良久不曾淡化,可见方才她用力不小。顾元安肌肤很白,如玉一般细腻,稍微用点力便能留下一道不浅的痕迹。
顾元安完全被李长锦的话吸去了心神,压根没感觉到疼痛。
“那,她为何要骗我?”
晋皇后费尽心思地编造出这么一个幌子,为了给她添堵?顾元安感到不解,李长锦却缕着披散下来的头发,慢悠悠道:“因为你看起来很好骗。”
这回答还不如不说呢,顾元安的脸蓦然一红,在李长锦目光下立时大窘,恨不得把自己卷起来缩进地上的缝隙中。
她有这么……
李长锦看她这扭捏的模样,哪有平时端庄贤淑的风范,这姑娘照旧禁不住逗。李长锦略微一挑眉,眼中的凌厉尽数收敛了起来,唇角小小地勾了一下。
这些年尘埃落定了,晋束不用再辛苦伪装自己,本性便暴露了出来。
而顾元安的性子温软,进退虽然有度,也不是愚笨之人,李长锦更是从未小看顾元安的能耐。
但依着晋束那自负且自傲的脾性,定然觉得顾元安尚且稚嫩了些,只是自己玩于股掌之间的棋子罢了。
李长锦抿了口茶水润润喉,顾元安听了之后并不觉得被冒犯,窘迫过后很意外李长锦是怎么知道,她看起来很好骗的?李长锦并不晓得她是怎样应付晋皇后,她所呈现出来那副乖巧模样的确很好骗。
“如果你想知道什么,今后尽管来问我就是,别听信了旁人的谗言。”
李长锦也怕麻烦,更不想看到顾元安今后中人奸计,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索性坦诚了,不紧不慢地又道:“看在沈老将军追随本宫多年的份上,本宫不会伤害你。”
提到沈老将军,顾元安倏然抬起了头,却又把话止在了唇齿间。
她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沈氏会被灭门。但见着李长锦眉间浮现了倦意,似已疲累至极,不愿再多说了的样子,转念一想,她们也还不到彻底相信对方的程度,且那场夺嫡之争也是李长锦落得如今下场的痛处,贸贸然问了起来只怕也不妥。
只好作罢。
夜很静,烛光摇曳,雕花窗外隐隐传来了鸟兽的鸣叫。
说来也怪,顾元安这时候突然感到身心俱疲,一股困意毫无预兆地袭来,她赶忙拿衣袖掩着唇,抑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无论宫里还是家中,今日着实折腾得很,顾元安原本就累得慌,实在压不住那股困意,于是准备告退:“殿下,天色已经很晚了,你该……”
李长锦打断了她,站起身来,淡声:“驸马是不是忘了,今夜还未施针。”
稍后,李长锦慢条斯理地躺上了床榻,顾元安则坐在床沿,取出银针。可被她那深邃的眸子盯着,好似陷进了巨大的漩涡似的,让顾元安的脑子愈发晕乎了,出手尽量控制着力道。
顾元安自是不知道,方才那细细碎碎的禽类鸣声,正是李长锦与属下相见的暗号。
大缙今日立下皇太女,举国同庆,满京城都充溢着不同寻常的喜悦,镇国公主府内的人自然也是得了不少赏赐,也是公主府禁戒最松的一天。
毕竟在他们眼中,镇国公主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又能做些什么呢?等死而已。
就连皇帝也是这么认为的。
**香无色无味,一般人不会察觉得到,吸入之后很快便会陷入沉睡。
顾元安出门不到十步,就得倒了下去,这样一来太引人注目。
李长锦冷静地沉思着,却见顾元安又忍不住打起了哈欠,尽管如此,顾元安还很是谨慎,细心着自己的举止,每一针扎到她的身上都带来一股通身流畅的舒适感觉。李长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嗓音不禁放软了些:“困了吗?”
“嗯……”顾元安应了声,眼皮子不知不觉已经沉重了起来。
随之心道自己这是怎么,在李长锦面前都敢犯困了?顾元安这么一想,瞬间清醒了不少,只好强撑着自己的睡意,不慌不忙地把银针全部收回。
这时,李长锦忽然仰起了上半身,鼻尖几乎触碰到了她的鼻尖,顾元安始料未及,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止住了动作,险些就此晕眩了过去,好在尚有一线理智牵着。
两人挨得近,呼吸可闻。
温热的吐息缓慢地扑到了顾元安的脸颊上,带着些许说不清的意味。
“驸马忙了一整日,应当是太累了吧,既然驸马困了。”李长锦的语气软得很,无形之中带了些诱哄的意味,“那就睡吧,嗯?”
女子微沙的嗓音温润如玉,全然无有拒人之外的冷漠,好听得紧,可也来不及有所反应,顾元安只觉眼前愈发模糊了,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张绝美的脸孔,哪里还有思考能力。
当李长锦把话落下,顾元安终于还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往下一倾,跌落在了李长锦张开的双臂之中。
彻底失去意识那一刻,顾元安脑中只剩一个念头:完了,她居然被一个女子迷晕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 22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