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长公主,先帝在时的封号是华庆公主,”季准和宿齐道得了赏赐回去,一堆人挤挤攘攘地围成一圈,把盒子里的蕉叶白拿出来赏玩,周巡站在季准旁边,给他说些京中贵人之事,“后来陛下登基,便把她的封号又提了一提,她是陛下同母胞妹,听人说,陛下甚是宠爱她。”
他话音一落,就有人笑了起来,季准抬头一看,模糊记得是位京中出身的同科,那人脸上有几分嘲意,周巡也不恼,只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倒把那位的谈性引起来了:“状元郎这话说的轻了,安国长公主能得这个封号,可不止是因为陛下胞妹那么简单,一是和亲有功,二是她回来后又嫁了武恩侯,论亲论理,都该比其他公主尊贵些。”
季准是知道和亲一事的,据说当年北荒人来求亲,先帝左右为难,华庆公主为父分忧,竟然毛遂自荐,时人称她小小年纪金枝玉叶,却有如此胆识,不愧是皇家的血脉,民间还把她的故事编成了戏本子各处传唱。后来北荒内乱,她又带着消息逃回潼门关,靖北军凭着这个,一举重击了北荒,华庆公主立了大功,先帝派人一路将她护送回来,过了一年,便给她选了一位乘龙快婿,至此传为美谈。
那人见周围都听住了,有了几分显露之意,他家长辈有位宫里出来的宗女,知道的当然比这群没门路的人多些:“只可惜安国长公主姻缘上有损,出降几年后,武恩侯又病逝了,所以陛下更是心疼公主,常叫公主出来游玩。”
这话一出,周围不少人眼神暧昧了起来,公主做了寡妇,陛下还常叫她出来游玩,甚至杏林宴还见了探花使——谁不知道只有相貌最好的两位新科进士能做探花使?
况且一向都有高门士族来这杏林宴挑选良婿,说不得陛下也是这个心思,自己的亲妹妹之前过的苦,自然要替她再选个如意郎君才是……
有些性子轻浮的甚至已经调笑了起来:“公主这命数太贵重,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你看那北荒王和武恩侯,这样尊贵的地位,还不是没过几年就死了。”
这话说的就逾矩了,周巡立刻皱了皱眉头,知道安国长公主身份贵重,居然还敢拿她打趣。但他还来得及没说话,身边的季准已经顶了回去。
“茂名兄说的这是什么话,”季准脸已经放了下来,“身为臣子,怎能对内宫女眷如此妄言,兄台的话若是传出去,咱们这一圈人都不必往上走了。”
那位茂名兄立刻讪讪地闭了嘴,公主挑夫婿那是大好事,但他们挑公主那可就是大祸事,一群人此时也没了谈性,互相打了个哈哈,然后三三两两赶紧散开了。
季准抱着盒子,跟着周巡走到了一片树荫低下,他心里略有几分不得劲,虽然刚才驳斥了那个话多的同科,但王内监的话和周围人揶揄的笑意,都让他不由的多想。
“别想太多了,”周巡拍了拍他,“公主就是挑人,也肯定挑宿齐道呀,不是我说,那小子长着一张勾人脸,要我是姑娘我也喜欢他。”
“朕还以为你更喜欢那朵魏紫。”皇帝偏着头看向了旁边的安国长公主,“今天你穿着紫色,那牡丹不是更衬你些。”
安国长公主燕凌微微一笑,她今年二十六七的年纪,生着一张鹅蛋脸,脸上一双桃花眼顾盼有神,而她下半张脸和皇帝有几分相似,薄唇微挑,略显得有些高傲和嘲弄。她头上戴着赤金莲花冠,两耳坠着紫宝石镶金的耳环,身上一件金纹暗花云锦宫装,正是和魏紫牡丹的颜色相近。
“臣妹已经穿了这个,再去选那牡丹,既显不出牡丹的好,又显的臣妹太过花哨,”她随手摘了一朵栀子花插在鬓边,“而且牡丹太过艳丽,不知道多招蜂引蝶,臣妹可不要。”
皇帝无奈地一摇头,他想了想,看向王桂询问道:“那个探花使叫什么名字?”
王桂恭恭敬敬地弓着身答道:“季准,今年的二甲第七。”
“那就赐他一个校书郎吧,”皇帝随口说道,“在京中任职,事情少,又清贵。”
燕凌回到长公主府,只觉得这一天累的够呛,她靠在浴桶里,身后的贴身侍女云雀把她长长的头发梳开,拿丝绢包裹了起来。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云雀好奇地问道,“我觉得新科进士的身份太低了些,怎么好让公主挑选。”
燕凌懒洋洋地闭着眼睛,皇帝的意思很明显,想要学外头那些世家,也来个榜下捉婿,挑了两个长相出众的年轻举子让她相看:“皇兄什么意思哪里重要,反正我也不会再嫁,我一个好端端的武恩侯夫人,难道还要再当一次校书郎的新妇不成。”
云雀听了燕凌这话,找了个圆凳坐在燕凌浴桶的旁边,她立刻把刚才的嫌弃改了个干净,又开始反着劝了起来:“公主还年轻,怎么就定死武恩侯这里了,那位季郎君虽然官职小,但相貌确实俊朗,而且陛下给他校书郎的位置,肯定是准备将来提拔他的。”
燕凌摇了摇头:“你还不如说他身份低好拿捏,武恩侯的身份与我有用,他那俩孩儿我也不好不管。等皇兄提拔那位季郎君,怎么不得提拔个二三十年。”
她说道这儿,又微微笑了起来:“不过他长的确实不错,我挺喜欢的,虽然不好有名分,但亲近一番倒也没什么,正好也能糊弄糊弄皇兄,让他别老想着让我出降。他是皇帝,我总不好直接驳他。”
吏部选试结束,季准得了校书郎一职,周围的人纷纷恭喜,有几个人甚至还酸了几句——这官职虽小,但却是实打实的美差,居然让这小子给撞上了,怕不是探花那次真入了公主的眼。几个人吵吵嚷嚷就让季准请客吃酒,吃了个烂醉后又摇摇晃晃地各自散去,只剩下季准心里有几分疑虑,愁眉苦脸地忧思了半天。
但他刚刚上任,事情繁多,这几分疑虑也很快抛在了脑后。等他在宫道上遇到安国长公主的凤辇,这才又把之前的事想了起来。
皇帝喜欢亲近年轻臣子,时常叫人进宫讲谈考校学问,新科进士里最得他心意的便是周巡,经常叫了他进宫聊天。这天便是唤了季准和周巡一起,不成想正好在半路上遇到安国长公主。
周巡眉飞色舞地瞟了一眼季准,然后昂首挺胸,努力给自己凹出一个英姿勃发的形象来,季准对他实在无言以对,恨不得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两人立在宫道墙边,等着公主的车经过,季准盯着地上的石砖出神,等了好半天,听到脑袋上面传来一个有点耳熟的女声:“这位是季大人吗?”
他猛地一抬头,正好和车架的公主对上了眼,这次他才算真正见到了安国长公主长什么样子。
季准本以为长公主年少时便有那般的魄力和勇气,相由心生,必定是个端方严肃的长相,没想到她却是一张娇俏的美人面,她嘴角带笑,眉目间却带着点威严,和皇帝的样子很是有几分相似。
“季准问公主安。”他赶紧低下了头,长公主居然还记得他,他心里一紧,不由想起过去同僚们的打趣,若说皇帝从新科进士里选驸马,他是一万个不信,若不是驸马,那还能做什么?
“季大人何必这么拘束,杏林宴我们也算见过了。”燕凌打量了一番季准,当时隔着珠帘,只觉得他还算清秀,现在在日头低下一看,确实生的俊朗,她笑意深了些,又朝旁边看去,“这位大人又是哪位?”
“臣周巡,问公主安。”周巡兴高采烈,嗓门洪亮,看上去比季准开心的多,“与季大人同科,担任修撰一职。”
“原来是状元郎,”燕凌语气里多了几分夸赞,“皇兄还跟本宫提过,说这次的状元学问很是精通。”
周巡十分夸张地给燕凌作了一个揖,逗的燕凌笑了起来,季准微微皱了皱眉,觉得周巡实在太能显摆,在他看来,君子要行动有矩,怎能因为一句称赞就在陌生女眷面前如此放浪,他心里不赞同周巡的做法,不由地离他远了些。
燕凌看着季准脸上露出了点嫌弃的颜色,以为他是不满周巡一个人露脸,心里微微一晒,不过年轻俊美的儿郎,有几分脾气也是正常。她脸上的笑容没散,把话头又放回到了季准的身上:“季郎君的笔墨据说很精通,皇兄也说你写的一笔好字,本宫现在想替太后抄写一卷佛经,但年少时学艺不精,字写的平平,季郎君若是有空,可以来公主府帮着指点一二,也好让本宫这番心意不被人笑话。”
季准一惊,下意识地开始推拒起来:“臣的字实在一般,怎么能指点殿下?国子祭酒焦封焦大人,世人皆称笔如游龙,是真正的书法名家,公主不如请焦大人参谋,肯定比臣强过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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