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失恋给阮雪舟带来了不小的打击,低气压的状态一连持续了小半个月。尽管外人看不出什么异样,最多觉出他平时话少了些许,经常跟随在他身边的麻里子却看得很清楚,有一次他走在路上,拿手机拍下了一棵长得奇形怪状的树,习惯性地打算发给永岛看,点开分享页面之后,他才像是忽然想起来“他们已经分手了”这件事,默默地将屏幕熄灭。
人的习惯,实在是一个很微妙的东西。
有时候,它不难改变,因而原本只喜欢独身自在的阮雪舟,也会开始觉得两个人的生活有两个人的好处。
有时候,新的习惯留下的痕迹又似乎无孔不入,很难消去。
“别再想那些事了。”麻里子驾驶着车子,打破后座上阮雪舟的出神。
车窗外夜色如水,阮雪舟收回望向外面的目光,否认道:“我没有在想。”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你就对号入座了。”麻里子一副“看吧果然”的表情,“说真的,我们必须要正式跟樽见社长汇报婚事取消的事情了,不能再拖下去。”
车子在家门口停下,阮雪舟向她点了点头,“明天就去。”
麻里子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有些庆幸,还好《手术时刻》的男主角人物设定也偏沉郁——倒不是信不过阮雪舟的演技,只是她毕竟没有做过演员,总觉得若是这种时候还要他演活泼角色的话,恐怕这个人就要精神分裂了。
事到如今,她开始理解为什么当初阮雪舟总是像块坚冰一样,不肯接受包括永岛在内的追求者,仿佛只有对方证明自己永远不会离开,他才会点一点头。
他没有家人,于是把恋人当成家人来对待,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担得起。
或许阮雪舟看似不在乎的表面之下也有过对亲密关系隐秘的设想,后来在永岛临身上得以一试。他们本以为永岛临至少是值得他冒险的那一个,但这终究是一场失败的恋爱实验。
人心隔肚皮,人是不可预测。
阮雪舟回到家里的时间已经很晚,简单的洗漱过后他直接上床休息,却怎么都无法酝酿出睡意。
真的要,这么轻易地放手吗?
他握着枕边的手机坐起来,忽然产生了一种冲动,觉得自己还没有真正为让男友回心转意努力过,应该再试一试。
但永岛的电话号码前阵子就已经被他生气地删掉了。
阮雪舟走出卧室,把电脑和iPad找出来,在里面翻了半天,最后终于灵光一现,点开了亚马逊的一次购买记录,从配送地址里找到了永岛的号码。
但这个电话最终没有打成,阮雪舟在拨出的前一刻还是选择了放弃。这个号码曾经备受骚扰,现在或许已经被换掉了,拨过去只会更添一层难堪。
阮雪舟把电子产品都放到一旁,从储物室找了一个纸盒出来置于门口。而后逐个房间清理过去,把永岛遗留的物品收拾出来,一样样放进盒子里。
毕竟共同生活了近半年,永岛的一个行李箱自然无法从阮雪舟面前抹去他存在过的全部痕迹,残留下来的那些则在这种时刻变成了一种残忍。
而阮雪舟只是面无表情地认真重复着拿出放进的动作,不知不觉间,时针已经过了十二点。
最后被他拿到盒边的,是装戒指的锦盒和当时,以及它一起被送来的一张卡片,那张卡纸比贺卡的尺寸略小一些,上面印着设计师关于这枚戒指的创作理念。
她设计的戒指的确很漂亮,是略微有些复古的风格,戒环比一般的婚戒宽,暗金色的表面上刻着相互缠绕的花纹,中间花朵般的戒托烘衬着钻石。
这两样东西被他放在了盒子的最底部。
太阳再度升起的时候,阮雪舟又一次在麻里子的陪同下登上了事务所的顶楼。
樽见社长得知他婚事上的变故,这次终于雷霆震怒,像以前一样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顿。
一半内容是骂阮雪舟只长年龄不长心眼,另外一半是指责永岛临不识好歹全无担当云云。
这些年下来,阮雪舟早就摸透了樽见的脾气,这种时候他只需要老老实实低头认错挨骂就是,做其他多余的反应都是火上浇油。
樽见久伸发完了火,从抽屉里摸出两片药就水服下,平息怒气。
水杯在用完后被他重重地撂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樽见久伸转过身去不再看阮雪舟,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看男人的眼光真是不行。”
他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些又叹道:“比‘他’还要糟糕。”
阮雪舟在心里轻轻舒气,流程走到这一步,樽见社长的气也就出得差不多了。
社长把麻里子也叫了进来,命她把阮雪舟的日程表安排得满满当当,以免他再有功夫“成天在那没事找事”。
交待完这些,他将这两个人一起轰了出去。
关上身后社长室的门,麻里子深深呼吸,拉着阮雪舟道:“呼,还是外面的空气自由。社长真可怕,终于过去了,快走快走。”
阮雪舟冲她淡淡地一笑,再抬头时,便看到樽见武正迎面向这边走过来。
从前还住在樽见家时,每到假期,樽见武就会从美国飞回来住进他隔壁的卧房。尽管樽见武一直介意阮雪舟将来会成为与他争夺樽见家产业的对手,算不上十分合得来,但毕竟是同龄的男孩子,在那几年里到底也是玩伴。
成年之后,阮雪舟为日界线奔忙,樽见武也做到了事务所的高层,渐渐把控了分公司的权力,各有各的忙碌,除了大节庆的日子很少再能碰面。
难得遇上,阮雪舟向他轻轻颔首:“阿武,早。”
“听说你又被叔叔骂了。”樽见武见到他,也没了平日里在Jr们面前的严肃,手插在口袋里踱步过来,“非要撞个头破血流,你才知道要好好工作。”
阮雪舟低头笑笑:“也许吧。”
手里被塞了个袋子,阮雪舟拿起来看,原来是一包他十几岁时常吃的进口牛奶糖。
没等他道谢,樽见武已经从身边绕了过去,头也不回地向后摆手:“路上捡的,看你可怜,拿去吃吧。”
待他的身影没入社长室,麻里子终于忍不住对阮雪舟说:“樽见武这个臭小子的嘴巴怎么还是这个德行……”
“樽见家的人说话都是这样。”阮雪舟说着看了麻里子一眼。
“你看我做什么!”麻里子立即跳脚,“我和他们家已经远房得不能再远房了!”
阮雪舟没再讲什么,只作无辜状收回了目光。
把牛奶糖的袋子放进口袋时,阮雪舟摸到了口袋里面的信封。
这封亲笔手写的信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他平静地将它拿了出来,连同信封一起撕成细条,扔进了一旁转角处日光窗下的垃圾桶里。
麻里子见他如此行事,不禁在一旁屏住了呼吸。
阳光恣意地倾泻下来,麻里子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身上缓缓地抽离,像冰雪消融为水,又在日光下渐渐蒸发,散得了无踪迹。
她知道从前冷静自持的阮雪舟要回来了,但有时候她又觉得,其实那个清醒着发疯的人才是他。
任由纸屑从掌心落尽之后,阮雪舟转回身来,视线落在空中的虚无的一点上,轻声说:“人为什么会为感情失去理智呢。”
麻里子回过神同他玩笑:“干脆去问Zale那两个人好了。”
阮雪舟看向她,眼睛慢慢地弯了起来,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身在娱乐圈中,他也见多了别人的分合,只是事情轮到自己,要接受起来总是很难。
“我前段时间看起来状态真的很糟糕吗?”
“怎么说呢,像个刚死了丈夫的小寡妇……”
闲聊的声音随着他们的身影远去,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手术时刻》的收视率一路走势喜人,最终在六月中完美收官,在阮雪舟的实绩上再添一笔。观众对原班人马再制作第二季的呼声很高,导演方也表示会认真考虑。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到了七月,万众期待的Kiss Group总选举如期而至。
那晚,林风与永岛临刚好约在以前经常同去的一家小酒馆碰面。
上次Gavin在林风面前痛骂永岛,过后出于尴尬,这对好友一直都没再与对方有过联络。就连四月末的时候永岛临带着全新的晚间新闻节目复出,林风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发短信同他玩笑“你今天播报时吃了一次螺丝”了。
直到这时,永岛的生日将近,林风才以此为台阶把他叫了出来,借这个机会恢复往来。
成年人之间话不必说得太明,坐在一起喝一杯酒,一切尽在不言中。
店里有台很大的电视,平时多是在放一些体育或游戏类的赛事吸引酒客。永岛想起林风还在追求万娆时,自己也曾被林风抓着来当过陪客,那天电视上的比赛吸引走了万娆全部的注意力,林风如同媚眼抛给瞎子看,作战大失败。
但在今天的早些时候,店主的小儿子走了出来,坐在电视前看起了Kiss22的总选举。
电视机里传来一阵欢呼声,永岛临转过头去也看了一会儿,纱耶香戴上了皇冠和披风,重新回到了总选第一的位置,眼泪盈盈于睫。
在她发表感言时,店主儿子也在电视前偷偷抹起了眼泪。
林风却只是在旁边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永岛没从他脸上找到丝毫喜色。
“纱耶香今年又是第一名。”
“嗯。”林风只是敷衍了一声,趴在桌子上又要了杯酒。
“别喝了。”永岛拦了拦,“你怎么了?”
林风沉默了片刻,说:“万娆走了,她……”
话还没说完,他就伏在桌面上抽泣了起来。
永岛临从他断断续续的讲述里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万娆准备离开东京,到欧洲国家发展。林风不满她先斩后奏,最后才让他知晓,与她闹了几天别扭。然而万娆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前来求和,她删掉了林风的所有联系方式,独自去了法国。
“我愿意等她回来的啊,她为什么不能先问问我……就算要走,为什么连当面说分手都做不到!”林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这是抛弃,抛弃!”
永岛临拍着他后背的手微微一僵。
原来,没有当面道别的分手,在另一方的视角中与抛弃无异。
阮雪舟……也会这么看待他的所作所为吗?
万娆本就是自由的飞鸟,林风和永岛其实一直看得出,她的脚步不会被旁人眼中难觅的有情郎所束缚。
而他只是一个懦弱的逃兵而已。
自以为是的决定早已做下,现在后悔也毫无意义。但永岛临2017年的生日,还是在深重的反思中度过了。
在他生日的那天晚上,YouTube上冒出一个新注册的小号,发布了一首叫做《停靠》的原创歌曲。
尽管上传它的新人连头像也没有,这首旋律抓人的歌还是引起了一波小小的热度。
过了几天,有日界线的粉丝说起作者的嗓音和风格听着与阮雪舟几分相似,又为视频引来了一波观光打卡。
然而账号背后的人似乎根本不懂自媒体的运作是怎么一回事,在发布完《停靠》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网络世界日新月异,这个账号,这首歌,渐渐淹没在了信息的洪流之中。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