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24年11月10日。
我从T市跑出来,在距离T市3000多里的天景城外找到了安静的居所。
在这个地方,我要安定我的下半生。
就在两周前我发了一场高烧,吃什么药都不管用。
我隔壁家的邻居陆安先生主动提出要带我去医院检查。
到了医院医生将病情报告书递到我手里的时候,我身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压着一样,其重无比。
我一个不小心得了绝症还是晚期。
我高兴坏了。
我试图联系蒋惟幸想要将这件值得高兴的事与他分享。
可他不接我的电话。
他有好久没接过我的电话了。
他或许在忙,又或许在陪着谁吧。
那也不一定呢,都有可能。
那天查出病情之后我决定要离开这个地方。
我打发了蒋惟幸安排在我身边的人,我独自回到市区的房子里拿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就离开了。
我手上提着一小袋东西,再回想10多年来真正属于我的东西其实并不多。
这句话不是明面嘲讽蒋惟幸他对我有多不好,而是那时候他对我太好了我不愿意接受。
走了之后我换了一张新的手机卡,我要过新的生活。
我那天下午就从市区里出来了。
手里的病例报告书并没有让我觉得恐惧,我心中暗想:原来生病对于我来说也没那么痛苦,它反而让我变得更加洒脱,更加自由。
顶多就疼一下,也不会太久。
对将来我的死亡我不是恐惧而是加倍期待。
现在的我无忧无虑,像是给自己安上了一个定时炸弹一样,等它爆炸,等它把我毁灭。
02
在我查出病情的前几个月,蒋惟幸的母亲曾找过我。
她跟我说蒋惟幸要结婚了,叫我跟她儿子断了这份感情。
我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波涛汹涌。我难过,但我不说。
我也没想过离开蒋惟幸,我想陪着他。
他只要跟我说结婚这件事是假的,我就一直陪着他。
他母亲前脚刚离开他就来找我了,那天他刚参加完一个酒局,到家的时候他已经酩酊大醉。
不顾我还发着高烧就掐着我的脖子把我往床上扔。
好疼,钻心的疼。
他对我发酒疯不是第一次,但这是他第一次对我使用暴力。
我被他掐的喘不过气,他没有表情,只是温柔的帮我擦拭眼角快溢出来的眼泪。
他叫我别哭。
又叫我宝贝。
我以为他要哄我,结果他捧着我的脸平静的跟我说他要结婚了,说他不爱我了。
我愣了愣才将他的手从我的脸上挪开,我轻轻的给了他一记耳光叫他滚。
只是给了他一个耳光他就不乐意了。
他又找抽。
又攻击我心底最薄弱的地方对我说我很差劲,十五年前差劲,十五年后更差劲。
他还说在夜店陪酒的姑娘都比我Sexy。
我笑了。
我差一点没压住快要上升的情绪。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我差劲,苦了他十五年来一直跟我那么差劲的人上床□□。
03
2024年11月11日。
我来到麻花村的第一天,也是我确诊骨癌晚期的第二天。
冬天了。
麻花村一点都不冷,就是雨水有点多。
上午还好好的,中午就下起了小雨。
没得欣赏村头陈二婶家大姑娘唱的昆曲儿了。
说来也奇怪,麻花村生活的人好像都不被世俗影响似的,各过各的,个个都悠然自得,每天在家里闲着也坚决不找事情做。
中午的时候乌云把天遮了一半。
我现在屋子里快饿死了,但我不会做饭。
以前过的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自己从没动手做过,但我经常给早出晚归的蒋惟幸熬粥吃,但我现在不想吃肉,我想吃肉。
想吃青椒肉丝炒饭。
见我没吃晌午饭,隔壁邻居家的大爷给我盛了一碗猪脚饭。
其实猪脚饭也还行,只是让人家给我送饭还让我怪不好意思的。
尤其是老人家说那猪脚饭是自己亲自做的时候我深感愧疚,自愧不如。
我去拜访了他家里,我问他家里还有其他人吗?他摇摇头说家里只剩他一个人,他的女儿跟外孙都到城里生活去了。
我们聊了好久,我漫无目的的找话题,我只是想让时间过得快一点,让我的疼痛减少一点。
我又开始疼了。
我问了问他的孙子现在怎么样了?
他说太久没联系了,记忆有些淡化了。
我疼的皱起眉头,冷汗从额间落下。
疼痛的样子不小心让老人家给瞧见了,不知怎的他便起身朝屋里走去,不久他便从屋里头拿出一个相框,纸质的照片已经被触摸的模糊不清,但那照片纸上的少年我却看得清楚,那是十六七岁的蒋惟幸。
他旁边露出半张脸的人是我,我们都笑的灿烂。
十五年过去了,蒋惟幸还是没有变。
只有我变了,我变得脆弱没有安全感。仿佛世界没有留有我的位置,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活。
记忆没有被覆盖,他只是单纯的不爱我了。
十几年的感情,在没有任何波澜的时候就立刻消散。我总把琐事挂在心间,然后让它们一点一点啃掉我的心脏。
他又不是在生我的气,他是真的不爱我了。
我也真的没人爱了。
老人家突然把照片塞给我,他说他的孙子能治所有的不开心他还说他每次不舒服的时候只要一看到他的孙子他就不疼了。
我的眼泪瞬间就像关不拢的水龙头,豆粒般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掉了下来。
是我抢走了他的孙子,可是他的孙子一直让我伤心。
能治人心病的蒋惟幸,你怎么成了别人的开心果反倒成了我一个人的伤心果呢?
04
今天晚上雨停了,雨停后风吹进窗子的风很冷,然后我就一直睡不着觉。
这一晚上身体上上下下哪儿哪儿都疼,风吹也疼。
疼到我想哭。
可我却发现现在的这副躯体已经没有力气哭出来了。
只有眼泪干流着无情,我却没有丝毫波澜。
这疼痛熬了我一个晚上,五个多小时我没合眼过。
太阳在山头上露出小头我才不疼的,我起床去厨房烧了点儿火烧水,洗漱完后又开始给自己熬粥吃。
这是蒋惟幸最爱吃的,也是我常做的,我只会熬粥也只能学熬粥,虽然我不爱吃。
日出三更后,我让村头陈二婶家的丈夫捎我去一趟县城。
一路上小电瓶车在十字路上晃来晃去,坐在前头的男人兴许是透过后视镜瞧见我身体不舒服才将车速放的缓慢一些。
男人慢条斯理的拧着油门,眼睛时不时望一下后视镜里的我。
他犹豫了半天才出口问我说“你要有十多年没回村里了吧?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是在城里不好过吗?”
我笑了笑回答他说“在城里跟人结仇了,回来避避风头。”
他知道我在跟他开玩笑也配合着我笑了笑。
可能我的事他也知道了一些一二,只是不好往我的伤口处撒盐才没揭穿我说的话。
他又开始专心开车。
快进到城里的时候我的手机才震了一下,我看了一眼备注后才放心接电话。
电话那头是我的主治医生,他态度非常坚决,一直叫我回去接受治疗。
可那管什么用才是能多活几年而已。
再说了,比起化疗我现在的疼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那边听了我的回复后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那多活几年也何尝不可呢,多活几年就可以多陪伴家人几年,就是别让自己后悔呀。”又说“那多活几年也何尝不可呢,多活几年就可以多陪伴家人几年,就是别让自己后悔呀。”
我还是态度依旧说“我现在回去化疗才是让自己后悔,我上辈子可能还有那么多几个在乎的人或事,但现在都没有了。”
没有了家人,没有朋友,亲人,爱人都没有。
可能爱的人有那么一个,可他不爱我了,现在让我活着我为了什么活着?我凭什么活着?
我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对医生说:“我现在过的挺好的,除了你没有人再来打扰我,从今天起能别再给我打电话了吗?我真的过得很好。”我说完了,那方则是愣了几秒才挂掉电话。
才打个电话的间隙,我们就已经进了城市。
大哥问我要去哪儿,他说要捎我过去,我叫他停下车说自己去商贸市场转转。我从兜里掏出200块钱递给他,就当感谢他大老远带我过来。
我跟大哥分开后自己沿途去了该去的地方。
我去到了以前我跟蒋惟幸最爱玩躲猫猫的杏林。
这的样子没变,只是旁边多了个游乐场。
我来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又从包里掏出一瓶止痛药吃了下去。
吃下去两粒后四五分钟才有效,那间隙我快疼死了。
吃了药后我起身又开始散步,我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又轻轻的将它从我的手指上拿了下来,丢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既然这个杏林是这段故事的开始,那就让故事也在这片杏林结束吧。
无牵无挂的我真像是个没人要的小孩。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我跟蒋惟幸一起上高中的学校。
校门建高了,如果十五年前校门也建那么高的话蒋惟幸也不至于天天翻墙出去网吧上网。
我停在校门口望了望却被门口的保安叫住,说“你是来望小孩的吗?是的话,来这儿登记一下。”
我心想这保安怕不是把我认成某个小孩的家长了吧?
我暗自笑了笑说“我不来看小孩,但我能进去看看吗?这是我母校。”
保安迟疑的看着我问“哪届毕业生啊?”问完又掏出腰间的钥匙,想要打开身后的档案柜,我摆摆手说不用翻答案,我是14届的毕业生,34班的纪季。
我这么一说保安大叔吃惊的看着我说“你就是说5年前的省状元啊?”
我笑了笑点头回应,反问他“都那么久了,校长教师都不知道换了几批,您怎么你还知道我的大名啊?”
“这学校谁不知道纪季这个人呐?”保安掏出纸张已经泛黄的档案袋从里面拿出一大堆关于我的文件,又说“你们毕业后我们学校就没出过状元,就连当时成绩最差的蒋惟幸现在都没人考的比他高。”
他摇了摇头说“现在的小孩根本就不拿成绩当回事儿。”
我愣了愣,问“您还认识蒋惟幸啊?”
保安笑了笑点点头说“状元那一届的我们都记着呢!更何况是全省第一跟全校倒数第一呢。”
说完我俩都笑了起来。
我被招待着进了学校。
学校里边也被说了一遍,但学校里的石头路还有小森林,池塘都还在。
校长招呼着我去了办公室。我们聊的不多,他说我们毕业后学校就换了三批校长,他是第三个。
我只是去喝了点茶就走了,到鱼塘边的时候不小
碰到一对小情侣在亲嘴。
他们以为我是老师,就连忙走开了,好在他们没有各走各路,而是男生拉着女生朝远处跑去了。
就像高二那年,蒋惟幸从班里约我出来说要与我约架,我信誓旦旦的跟他去了鱼塘边。在所有人都在上课的校园里就只有我们两个在鱼塘边杵着。
我都已经准备好作战工具正准备冲过去干他的时候他突然抱住我在我脸上落了一个吻。
这个吻让我很懵。
我俩从小关系就不好,他居然亲我。
正当我还没回过未来的时候,一只野猫路过不小心将一块路边的石子踢到水里。
石子落水的声音吓到了我俩。
蒋惟幸更是拉着我的手跑了好远好远。
天快黑了,我到陈二婶丈夫的车子边,陈二婶的丈夫还没忙完,太阳也还没落山市场门口就开始有人摆摊了。
我趁着还有时间绕了一圈儿,本来打算买件过冬的衣裳,但转了许久愣是一件都没买。
我现在这么消极,应该活不过这个冬天。
快晚上十点了,我也到家了。
到家后烧了点,水泡了个澡后我就上床休息了,我玩了一会儿手机没困意。
吃了两粒安眠药后还是没困意。
我不得不下床点灯去院子里跟狗玩。
“大黄”我摸了摸狗的头,见他没动静,我便更用了点力摇了摇头说“大黄醒醒”
它眉眼轻轻颤抖,见它要醒了,我又说“起来重睡”
刘三婶的猫大晚上不睡觉跑来我家找我的狗玩,可大黄现在睡得正香。
正好院门口窜过来一只耗子。
我便对猫说“看!!你老公。”
“你老公快进我屋了,快追!”这猫像是成了精,听懂了我的话就追着耗子进了我的屋里头,把我的东西弄得当当响。
逗完大黄我又去捣拾我的花。
雪莲,茶花,小菊花儿,什么花儿都有。
我把它们都一一菜进了屋做装饰。
饭桌上捣拾几朵。
浴室再装几朵。
床头也装几朵。
这一晚上把自己忙累了,上眼皮在跟下眼皮打架。
突然在我翻被子睡觉的时候收到了一条来自蒋惟幸的电子信息。
他说:醒了或是不忙了就给我回个电话。
我抬起手机将信息弹窗滑到回收箱中去,滑
手机锁屏才看到蒋惟幸刚刚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那又怎样?我又没听到。
05
我回屋就躺下了。可能是安眠药起了作用,快午夜时我就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梦里有影子在追着我跑,我边跑边喊救命,可无人救我。
我被梦魇困在梦里,就在我挣扎着醒不来的时候,手机铃声救了我,我打开手机亮了屏,时间才停止在凌晨2:05。
蒋惟幸又给我打了三通电话,我还懵在刚刚做的梦里,还没缓过劲来。
迷迷糊糊中午接通了电话,还习惯性的叫了他一声“宝贝”
他那边安静片刻没有回答我,愣了几下才发觉自己喊错了人,我跟他已经分开了。
抬头看看日历,原来已经分开一周了。
我俩都沉默了许久,既然他不想跟我讲话那我就挂了吧。
我的手指刚要碰上挂断键,他便急忙开了口说“别挂”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又暴躁,像是好久都没有睡过好觉了。
他一开口便问我这几天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家?
可蒋惟幸我就在家啊。
在没有这段关系前可以让我们开心快乐,无忧无虑的家,只是你忘了。
现在这个家变成了我一个人的家,没有任何家人也没有蒋惟幸的家。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他仍在喋喋不休一直问我在哪儿。可我想要自己生活,我不想让他接我回去,我不想告诉他。
夜里凉了许多,电话也没有因为我和他的沉默而挂断。它一直都在通话中。
这夜里的风把我的身体吹疼了,哪哪都疼。而且我这次没用止痛药缓解病痛,我强忍着。
区区这点病痛,咬咬牙就过去了。
……
可我还是疼啊。
我忍着疼还是回答了他的话,可牙间一直在打颤。
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还弄湿了我的头发,我对他说“我们不是分开了吗?你应该用不着知道我在哪。”
“分你妈!!!”这三个字他基本都是用吼出来的。
我下意识的将手机从耳边挪开,见我久久没答复他又说“纪季,我没同意分开。……让你出去外边散心,你还飘了?天亮之前给我回来,我在家等你。”
可我不想回去找你啊,宝贝。
我原先也是个快乐鸟,只是你把我关到了笼子里。
你说我的就是你的。你也没问过我的意见就拿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之后你又说要弥补我,说永远爱我,然后又丢下我张开手去迎接新的生活,过正常生活。
“你不用等我回家了。”我沉默了片刻,像是还没组织到自己的语言。我正发着呆然而思绪从没停过。
我一直在想他,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挺贱的。
人家都不要我了,我还想人家干嘛?
他那边传出来了一点摩擦的声音我才回过神来说“从你订婚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不怎么了解你了。我不在乎你了,你也不用找我。之前那几年但我送你了。”
他那边顿了一下才出声问我“什么?”
他的语气很坚定,没给我一种不舍的感觉。
他好像是真的不要我了,对于我要离开的事他可以两只眼都闭着。
我平复了将要哽咽出来的声音回答他说“我不爱你了,就像你不爱我那样。
以前跟你生活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了,可我当时都没机会开口。
我害怕你会生气。
可这次不一样了,我这次就算说出来了,你也找不着生气,而且你生气也没用,因为你再也找不到我了。”
我说的话的确是真心话,但有一句说谎了。
我那么爱他,我还爱他。
我不可能不爱他。
只是老天爷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这仅剩的时间里你会找到我吗?
我也希望你快点找到我。要是晚一点你就会抱不到那个会活蹦乱跳的我了。
或许是我的身体,又或许是我的骨灰。
蒋惟幸,你想找到我吗?
写这篇的时候听的是薛之谦的《你还要我怎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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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陌路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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