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这回就没有刚才那么干脆了。
攥着手机,眉头皱成一团。
苟子涵央求:
“姐姐,帮我问问你婆婆呗。”
大姐撇嘴:
“我婆婆早就不在了,公公倒是……”
苟子涵眼巴巴看着她。
大姐挪开眼神儿:
“等他回来你们问他嘛……”
“伯伯没在家?”
“进城卖贝母去了……”
“好久能回来?”
大姐看看时间:
“呦,这会儿来不及了,今天八成住畔西。”
苟子涵心里这个急,蹦跶到大姐跟前儿,装出小奶狗的眼神儿:
“姐~帮忙打个电话问问呗,兴许伯伯直接就想起来了呢。”
涂冲看苟子涵就差摇尾巴了,没来由觉得羞耻,不经意后退一步,把头扭向旁边。
大姐到底是没经住,摸出手机来打电话。
手机一连响了五六声都没人接。
苟子涵都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里头传来火气特别大的“喂”一声,接着就是一连串急促的方言。
大姐小心翼翼问了几个问题,那边又是突突突一大串,跟机关枪似的。
大姐刚想接话,那边“啪”就挂了。
大姐就有些讪讪的。
苟子涵连忙说:
“谢谢姐姐帮忙,”摸出手机来,“伯伯要是回来了,跟我们说一声呗。”
大姐加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笑道:
“这会儿就算你们问到了,今天也来不及下去。”
“还不如明天再来,想问什么自己打听。”
说着指着身后不远一处带大院子的二层小楼:
“我家就住那里。”
说完摆摆手,转身就要走。
苟子涵想到什么,叫住大姐:
“姐,咱们这儿有旅馆没?”
大姐看看他俩又瞄了眼自己家,脸上的笑容不太自然:
“有!怎么没有。”
眼神儿就有些发虚,遥遥指着刚才他们来的那条路:
“村委会南边,对,有个青瓦白墙的院子,黑色儿木门带铜钉的,是个农家乐,老刘农家乐。”
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俩人慢慢往大姐指的方向去。
苟子涵站住,寻思着说:
“怎么觉得不太对?她公公说的什么?”
“我怎么觉得最后她有些奇怪?”
涂冲看他终于反应过来,这才笑说:
“也没什么,她不想我俩去她家借宿,急着把我们支走。”
“她公公也没说什么,就是正和人讨价还价,被打断有些生气。”
俩人继续慢慢往农家乐走,苟子涵又站住:
“那她心虚什么?”
等找到“老刘农家乐”,可算知道这大姐心虚什么了。
村委会附近,果然见旁边一个青瓦白墙的二层小楼,门头上挂着牌匾:老刘农家乐。
牌匾很旧,斑斑驳驳,黑色铜钉大门半开,一眼望进去:
院子里横七竖八扯了好几条晾衣绳,各种内衣、裤衩,孩子的尿布迎风招展。
苟子涵朝里边喊:
“有人吗?”
没人搭话。
走进院子,就看见墙根儿一串乱七八糟的杂物和小孩乱扔的玩具。
苟子涵疑惑地回头和涂冲对视:
“要不换个地方?”
这时,里边噼里啪啦拖鞋声响,出来一光着膀子的大爷。
大爷一脸不高兴,带着戒备看看他俩,瞪起眼睛来:
“@#¥&?”
苟子涵无助地扭头看涂冲……
涂冲说:
“这边是老刘农家乐吧?我们想住这儿。”
大爷反而愣住,反应好一会儿,才用蹩脚的普通话惊讶地说:
“啊?你们是来住店的?”
苟子涵连连点头:
“对对对,还有没有房间?”
大爷背着手原地摇晃了会儿,那意思很是犹豫,扭过头来和他们商量:
“有是有,就剩一间,条件也没法和山下比……”
苟子涵又瞅瞅乱七八糟的院子:
“叔,这边还有别的民宿农家乐吗?”
大爷挠挠光头:
“前几年都搞农家乐,现在都没了。”
“我这”,他环顾下四周,“也有日子没开张。”
说完背着手站院子里看他俩,那意思很明显:要走赶紧走。
没有第二个选择,这还怎么走?
苟子涵忙说:
“行行行,我们不挑,干净点就行,能洗澡吧?”
大爷笑逐颜开,竟有些得意:
“能!还有空调呢。”
大爷领着苟子涵涂冲去到一楼最里边一间房,打开门一看:
嚯!床上、地上、桌上摆满了扁箩筐,里头晾着各种形状的药材,都没地方下脚。
大爷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不一会儿,从楼上踢里踏拉下来好多人:
有三十来岁的青年、二十多岁的小伙、还有十来岁的男孩女孩……
他们鱼贯而入,每人搬起个箩筐又鱼贯而出……
大爷在旁边指挥,这里那里骂骂咧咧,苟子涵一句都没听懂。
等床上地上那些东西都清出去后,又进来一个大姐姐、一个小姐姐,抱着铺盖,拿着抹布和水桶这顿收拾……
半个小时之后,这屋子总算像能住人的样子了。
大爷乐呵呵走进去,把窗户一扇一扇都关上。
然后在满是杂物的抽屉里扒拉半天,找出个遥控器来,一摁,墙上的空调轰隆隆开始运作……
又扯开房间里一扇毛玻璃门,招呼苟子涵和涂冲:
“洗澡在这边。”
苟子涵探头往里一看:
刚才大姐收拾屋子的水桶抹布和扫帚还在卫生间里滴水,蹲坑正上头就是淋浴头……
——洗澡的时候还得叉拉开腿,有一定难度。
但想到这地方只有这一个能住的地方,怎么都得忍了。
大爷出去的时候苟子涵还不忘问:
“叔,这边有吃饭的地儿吗?”
大爷笑得很和蔼:
“你们要愿意跟我们一块儿吃呢,早饭一个人十块,午饭晚饭一个人二十五。”
苟子涵马上说:
“行!我们跟您一块吃。晚上吃饭别忘了给我们加双筷子啊。”
大爷连连“哎哎”应着出去了。
到了院子,扯着嗓子就喊。
喊完,一楼最那头也传出老太太“哎哎”应答声。
一会儿工夫,院子里就飘满了做菜的烟火气。
等苟子涵和涂冲叉着腿洗完澡,把自己收拾清爽出来,天已经擦黑。
大爷在外边“咣咣咣”砸门,扯着嗓子喊:
“吃饭了!吃饭了!”
出来一看:嚯!
院子里摆了个大圆桌,双层带转盘,桌上十好几个菜,桌边满满一大家子男女老少团团围坐。
下午那个小姐姐,怀里还抱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啊啊叫着要这个要那个。
他俩一出现,十几双眼睛“唰唰”都转过来,眼里都是好奇和探究。
这场面着实把苟子涵镇住了。
他住过这么多回酒店,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阵仗:
这哪是住店,这就是到人家家里做客啊。
两人在人家一大家子地注视下入座。
刚开始,苟子涵还有些拘谨,尝了两口菜:香!
立时甩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
这个菜“哇,好吃!”
那个菜“呀,真香!”
一口一个咏叹调。
把做饭那大妈给乐得合不拢嘴。
大爷很得意,昂着头说:
“那可不,正经柴火饭!”
“你们城里小孩儿有几个能吃上?”
苟子涵连连点头,给他举了个大拇指。
大爷一看他这么捧场,那个开心!
当即进屋,抱了个大玻璃罐子出来。
罐子里的酒已经变成红褐色,大半罐子都是各种药材。
大爷给苟子涵和涂冲一人倒了一小杯:
“能住这儿就是有缘分,来碰一个。”
……
这顿饭的前半小时还是很和谐的。
很快,随着苟子涵下肚的药酒开始上劲儿,他整个人都荡漾了起来——拉着刘大爷的手非要给他唱歌。
刘大爷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要经历什么。
十分钟后,院子里就剩下他们仨。
苟子涵抱着大爷,非要给他唱第三首。
大爷挣扎开,抱起自己金贵的酒罐子,跑出二十来步。
远远说:
“老了,我先睡了。你们……你们随意啊!”
接着就是一个进屋关门的连贯动作。
偌大一个院子,只剩下苟子涵和涂冲两个人。
苟子涵抓着一把筷子当话筒,对涂冲引吭高歌,嗓子都嚎劈了,还不肯结束他的个人演唱会。
涂冲一个没看住,苟子涵窜出门去,摇摆着双手满村乱跑,边跑边嚎叫:
“山上的朋友们~~~你们好!”
“谢谢你们来参加我的演唱会~~~”
“举起你们的手~~~让我看到你们!”
这时候差不多已经快十点,村里人睡得早,已经黑漆漆一片。
苟子涵绕村狂奔一周,所到之处,灯一盏盏亮起。
很快,狗叫声和叫骂声此起彼伏,响彻全村。
苟子涵跑回村委会门口的小广场,得意极了,挥舞着双手大喊:
“让我们一起——燥起来!!”
“亮一点儿!更亮一点儿!”
“来跟我喊一——二——三——!come on!!!”
涂冲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手就把住苟子涵两只手,不由分说把他拽回了屋。
苟子涵还要往出蹿,涂冲一手按住他:
“散场了,已经散场了,都结束了。”
苟子涵迷迷糊糊看他:
“已经散了吗?成功吗?”
“散了散了……非常成功……”
苟子涵突然安静下来,脸上毫无表情,转身进了浴室。
一会儿,浴室里传出哗啦啦的淋浴声。
涂冲以为苟子涵这酒疯终于撒完了,一分钟后:
卫生间里突然爆发出痛彻心扉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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