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接下来一番话,道出其中原委:
“我就是本村人,在这边住一辈子了。”
“当初移民的时候,我们村吸收了五十来户移民,老杨家坪搬过来的有两户。”
“现在,这两户里头有一户早就搬到城里去了。”
“另一户算是还没搬,但家里老人已经不在,年轻人去南边打工,家里长年没有人。”
苟子涵立刻追问:
“搬到城里?什么城?”
大姨想了想:
“他们家小儿子挺有出息,十几年前考上大学,毕业以后就留在北都。”
“前几年老头不在了,他们就把老太太接去住着,再没回来过。”
一听北都,那么老远,苟子涵立马打消了去找的念头。
这边苟子涵还在犹豫,那边涂冲已经站起来向大姨道谢,转身就往外走。
苟子涵连忙追出来。
涂冲说:
“我们要抓紧时间,尽快去刘家冲。”
“那边海拔一千多米,还都是盘山路,恐怕只在路上就得两三个小时。”
“再晚很难找人送我们上去。”
果然,一听说要去刘家冲,送他们上来那俩摩的小伙儿,直接就摆手。
他们停在这里等着,原本是想送他们下去收点回头钱。
这会儿宁愿空车下去,也不愿意去刘家冲。
两人正发愁,坐路边看半天热闹的一大爷冲他俩招手。
涂冲走过去,向大爷问了个好。
大爷说:“!@#$$%^@#$%。”
苟子涵当时就麻了,又是一句都听不懂。
他马上左顾右盼,想找个年轻人当翻译。
只听涂冲说:“@!$#@#$%!#%。”
大爷又说:“!@#$!@#$!@#”,站起来指向远方。
涂冲又说:“!@#!~#~!@。”点点头,和大爷道了别。
涂冲走回来,一抬头,正撞上苟子涵崇拜的目光。
苟子涵星星眼:
“涂哥!你还会这边的方言啊!”
“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你太厉害啦!”
涂冲虽然觉得这真的没什么,但苟子涵这夸赞三连实在令人身心愉悦。
愣是静止了三秒,才忍住没喜形于色。
只淡淡说:
“刚才那个大爷说,村里来了个收药材的,正要往刘家冲那边去。”
“让我们跟他说说,看能不能跟车一块儿上去。”
……
半个小时以后,苟子涵和涂冲坐在人家药材商的小皮卡……后边的车斗里,往刘家冲去。
这会儿已经到了大中午,天又特别地热,太阳晒得人能掉一层皮。
苟子涵把T恤脱下来,拿胳膊举在头上,给自己搭个小凉棚——虽然不太雅观,好歹少受些罪。
涂冲看看他晒得跟熟虾米一样红彤彤的胸脯,衬得心口玉狐狸更加莹润,什么都没说。
苟子涵看看涂冲:
这么热,他还规规矩矩扣着polo衫的第二个扣,脸上一点汗都没有。
微微皱眉,低下了头。
涂冲看见他皱眉:
“怎么了?”
苟子涵看看自己被晒到肿起来的胳膊,又看看涂冲一滴汗都没有的脸……
思索再三,觉得涂冲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又这么照顾自己,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
呲牙笑嘻嘻:
“那个……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涂冲有些迷茫:
“唔……”
苟子涵眼神闪烁,鼓起勇气来:
“那个……内什么……”
“我有个朋友,也跟你这样……大热天也不出汗。”
“一开始我们还羡慕他,后来他身体不好去看医生——”
“老中医说……不出汗是……虚……”
涂冲没听清:
“什么?”
苟子涵无奈,只好把字咬实了:
“肾虚,肾阳虚。”
涂冲的脸扭成一团。
苟子涵看他脸色,还努力找补:
“医生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多注意保养就好啦。”
又上下打量涂冲:
“等咱们忙完回长觉,一块儿健身……”
涂冲还陷落在自己肾虚的判词中……一时间有些神思恍惚……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看看苟子涵热得就差吐舌头了,悄悄运起法力。
过了不到五分钟,苟子涵“呀”一声,笑道:
“你也怕热嘛,汗比我还多。”
“原来刚才是没到极限。”
涂冲把额前被汗浸湿的留海扒拉开,不看苟子涵,从鼻孔里“嗯”了一声。
苟子涵讨了没趣,只好自己去旁边蹲着。
小皮卡在盘山公路上一圈儿一圈儿转,转着转着温度越来越低。
两个小时之后,苟子涵不仅重新穿上T恤,还抱起手臂团成一个团,胳膊上晒红的印记还没下去,寒毛已经竖起来了。
这时,小皮卡偏离柏油主路,拐进旁边一条更宽更大的水泥马路。
车停好,两人跳下小皮卡,看着眼前的刘家冲,大吃一惊:
他们原本以为在海拔一千来米的山上,刘家冲应该没有前坡村建设得好。
没想到,放眼望去,一座座都是两三层的小别墅,整个村子看起来跟度假山庄似的。
两人一眼就看见村里最高的建筑上飘着国旗,国旗下几个鲜红大字:
刘家冲村党群服务中心。
刘家冲一看就比前坡村有经济实力,村委会办公大楼六层高,进接待大厅都得上二十多级台阶。
管户籍的是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看到涂冲的名片和公函,二话不说噼里啪啦在电脑上打了好多字,抬头告诉他们:
“当年从杨家坪搬来的三户人家,其中一家已经在2012年搬离了刘家冲举家进城。”
“还有两家留在杨家坪:一家做药材生意,长年在外经商;另一家是药农,生活过得挺不错。”
接着,给了他们这两户人家的具体地址。
苟子涵特别高兴,也顾不上冷了:他跑了这些天,从来没有这么顺利过。
刚出接待大厅,就围着涂冲蹦了好几圈:
“涂哥,你真是我的福星!”
他们一路打听,顺着村里的大路往里走。
路过村超,马上拐进去,出来就穿了一模一样的黑色冲锋衣。
先到做药材生意那家别墅前:大门很气派,但落着锁。
苟子涵扯着嗓子喊人。
一个路过穿着蓝色运动服的大姐停在几步远的地方,看苟子涵喊了好一会儿,才大声跟他说:
“没有人,别叫了,不在家。”
苟子涵对比自己年纪大的女性特别有信心,立马跑过去,甜丝丝叫了声姐:
“姐!他家人呢?”
大姐上下看看他,又看看涂冲,试探着问:
“你们买药的?”
苟子涵张嘴就来:
“对啊,听说他家能批发,我们来看看。”
蓝衣服大姐立马来了兴致:
“你们要买什么药材,要多少?我家就有上好的贝母,要不要?”
苟子涵没想到大姐这么说,挠着头嘿嘿傻乐。
大姐等了会儿,见他不说话,指着这家门说:
“人家现在生意做大,一家人都住畔西,这边常年空着。”
“你们要是想买贝母,这边家家户户都有种,找我买也一样的。”
苟子涵听她这么说,便知多半是没办法从这家打听到消息了。
只好从口袋里拿出写着地址的纸条来,照着上头念:
“姐,那你知道这家在哪儿吗?”
大姐一听,脸顿时就耷拉下来,露出戒备神色:
“你找这家干嘛?……我看你们不像收药的啊!”
苟子涵和涂冲对视一眼,立马换上涂冲。
涂冲文绉绉的样子,让大姐的紧张缓解了些。
他拿出名片递给大姐,态度诚恳:
“我们……做项目研究,想要找个人……这地址刚才在村委拿到的,正想去拜访。”
大姐后退两步,防备地看看涂冲,又看看苟子涵。
走远几步站住,掏出手机来,不知道打给谁。
两分钟后,大姐的脸色肉眼可见好起来,对两人笑道:
“有话直接说嘛,还说是来买药的。”
“看看,误会了不是。”
苟子涵嘿嘿挠头,很不好意思:
“姐,你认识杨素花杨奶奶吗?”
大姐连连摆手:
“王干事说了,你们要找老杨家坪的人。”
“我是嫁过来的,哪知道这个。”
“我家那口子是老杨家坪的,等下,我问他。”
说着当着苟子涵涂冲的面给她老公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大姐用方言和那头的人说了很多。
说着说着停下来,切换成普通话问苟子涵:
“杨什么来着?名字怎么写?”
苟子涵连忙把“杨素花”三个字打在便签上,举到她眼前。
大姐点点头,继续和那头聊。
又聊了几句,挂掉电话,对苟子涵直截了当说:
“他不认识这个人。”
苟子涵就有些着急:
“姐姐,那你帮我问问姐夫,认不认识杨金花和杨得宝呗?”
边说边在手机上打出这两个名字给她看。
大姐看他着急的样子,又发了段语音出去。
不一会儿收到回信,里头大哥嚷了几句什么,大姐抬头对苟子涵说:
“他都不认识。”
苟子涵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
这时候涂冲说:
“我们找这些人现在都六十多岁了。移民的时候,你爱人可能还小,不记得也很正常。”
“能不能帮我们问问家里老人?”
苟子涵:“唉?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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