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愣怔片刻,“哄”一声围上去。
苟浩然大叫:“医生!医生!张医生!”
片刻之后,一直准备着的医生护士拎着医疗箱从隔壁包厢狂奔而来,迅速检查抢救。
几分钟之后,张医生说这是尿毒症昏迷,建议马上透析。
宴会立刻结束,所有人都上自己车,浩浩荡荡一路狂飙往湖滨别墅。
回到别墅,老爷子上机器透析,大伙儿在客厅焦虑地坐着,等医生给他们带来最新消息。
大家在想同一件事:老爷子别一下子过去,和姑奶奶一块儿走了吧?
那……
时间很难熬,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八个人散布在客厅,都避免和别人目光相触,万一碰上,立刻转向别处,生怕对方从这一瞥里看出他们暗藏的心事。
苟浩然摸出一盒雪茄,剪了头,点上,送到他爹苟健面前。
苟健正低着头焦虑搓手,眼前出现雪茄,抬头是自己大儿子,接过吸上两口,放松了些。
这时苟浩然才又给自己点上一根,坐在苟健旁边,也不说话,只是抽烟。
郑女士坐在他们对面。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苟浩然无论身材、长相、动作都和苟健很像。
他俩并排坐在长沙发上,都穿着黑衬衫,都翘着左边的二郎腿,都用右手拿着雪茄……
而自己的孩子苟伟轩,却低着头,悄悄坐在客厅角落的一张木椅子上,身形消瘦,留海略长,表情都遮在眼镜片后头……
像个无足轻重的隐形人。
郑女士心里揪着疼,觉得自己的儿子真可怜……
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苟伟轩,尤其是自己。
再次暗下决心:一定要帮他多抠些家业出来。
这时,张医生进来,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她,眼神儿都跟探照灯一样。
张医生经验丰富,这种场面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首先平静告诉大家:苟老爷子没有生命危险。
这句话后,众人神态都放松下来。
客厅里的氛围明显比刚才缓和了许多,紧迫感消失了。
接着,医生给他们简单讲解了尿毒症昏迷发生的原因,苟老爷子需要增加透析频率,这也意味着他的病情进一步恶化了。
最后冷静总结:尽快寻找合适的肾源。
说完点点头离开。
苟浩然打电话叫值班护士下来,问老爷子现在的状况。
一会儿进来个二十出头的漂亮姑娘,穿着白色护士服,说:
“苟爷爷在做透析,让我跟大家说:一会儿透析完了有话跟大家说。”
大伙儿的心“唰”一下又提起来了,眼神儿比刚才更亮:
来了来了,这是要分遗产了吧!
还要等四五个小时,这段时间显然非常难熬:
每个人都努力对其他人表现得和蔼而真诚,因而每个人都显得浮夸而虚伪。
双胞胎里的男孩子首先动起来,对方若熙嚷:
“妈妈,我饿~”
中午大家都没吃什么,苟浩然就叫了刘管家过来,让送些小点心。
气氛活络起来,大家开始喝茶吃点心聊天。
苟子涵肚子饿得咕咕叫,端着一整盘百果松糕往嘴里塞,还问给他送茶水的阿姨:
“诶?怎么没见宋叔叔?”
就这一句话,让其他对话都暂停。
有些人心里“咯噔”一声。
郑女士白了苟子涵一眼:这个棒槌!
苟子涵这会儿也觉出不对来,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尴尬挠头。
阿姨一言不发,低头走了。
这时苟浩然笑着说:
“宋管家对姑奶奶感情很深,姑奶奶不在之后,他就辞职了。”
“爷爷这边又离不开人,我们也担心,索性就搬过来了。”
苟子涵吃惊:
“你们现在都住爷爷这里啊?”
苟浩然笑着点点头。
苟子涵陷入迷惑中:
姑奶奶大前天突然车祸去世,这才几天,在这边几十年的宋管家就走了,爸爸大哥他们全搬过来了。
未免……太快了吧……
他环顾四周,观察进出的服务人员,发现都是爸爸那边的佣人,爷爷这边原先的一个都没看见。
难道说……以前这栋别墅里住着的人,只剩爷爷一个了?
苟子涵觉得这事值得琢磨琢磨,无奈脑子不好使,到底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只好放弃。
转头对一盘虾饺用心。
吃完一整盘虾饺,觉得还欠点儿,一抬头,正好和苟浩然的眼神儿撞上。
苟浩然第一反应是躲开。
但苟子涵直截了当地,有些委屈地问:
“哥,前两天我打你电话你怎么不接?”
苟浩然显然愣了一下,接着夸张仰头做回忆状,好像已经记不得发生了什么……
这时,苟子涵听见房间角落里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嗤”。
轻到什么程度呢?
按理说,它轻得一般人应该听不见。
但苟子涵从小天赋异禀,听觉比普通人灵敏得多。
才隐隐约约捕捉到了这声带着轻蔑的“嗤”。
他循声望去,看见那个角落里坐着苟伟轩。
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苟伟轩,正低着脑袋聚精会神玩手机,似乎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苟子涵在他身边来来回回看,并没有发现第二个人。
苟伟轩双指如飞,显然很投入……
那可能就是听错了。
这也是常有的事。
——这时候,苟浩然恍然大悟道:
“哦,那不是,姑奶奶出事了……”
“太忙太乱,什么都顾不上……”
不等苟子涵说话,马上问他:
“你腿伤得严重吗?”
接下来,兄弟俩就苟子涵的腿伤进行了一系列无聊而漫长的对话,直到大家都被郑女士的声音吸引过去。
方若熙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苟健旁边。
郑女士坐在他们对面的贵妃椅上,左腿压着右腿,左胳膊肘压在膝盖上,脸放在手心。
这个姿势很好地凸显了她常年运动塑造出的健美身形。
她拔高了声音,慢条斯理问:
“那个青花瓷落地花瓶,怎么给挪到楼梯平台上去了?”
“本来就是角落,还放那么大个花瓶,可不光剩下聚煞了。这爷爷能得好?”
又环视四周,目光落在苟伟轩身上:
“别光说坏风水。这放在楼梯上,孩子们上上下下,万一磕着碰着,后悔都来不及。”
这话寻事的成分就比较多:
苟老爷子身体不好,湖滨别墅前几年修缮的时候特地装了电梯,现如今楼梯基本是个摆设,没什么人用。
郑女士本也不是为了个花瓶,她是见不得方若熙像个女主人一样安排家里的东西。
尤其现在他们才搬进来几天,方若熙连老爷子的东西都挪动了,好像她已经是湖滨别墅的女主人那样。
她就有些生气。
在郑女士心里:
自己虽然在婚姻上和苟健分开了,但还是非常亲密的生意伙伴。
对苟健这样的商人来说,金钱关系才是最亲密的关系。
至于结婚证,不过是为了给方若熙的双胞胎一个体面的身份。
因此,她认为自己才是苟家最重要的女人,是超越夫妻关系之上的、真正拥有话语权的人。
苟健也愿意给她营造这种印象,以便顺利和她离婚,把方若熙娶进来。
而方若熙,别的本事不多,就是擅长伏低做小伺机而动。
三方各取所需,竟也在一起过得相安无事。
郑女士这次发难,攻击性挺强,明显憋着一股怨气。
方若熙立刻坐直了,扭头,眼睛水汪汪向苟健求助。
苟健低头想了片刻,站起身,招呼郑女士:
“来。”
郑女士便和他一起离开客厅,去到楼上书房。
关上门,苟健问:
“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气?”
郑女士气哼哼坐下,白了苟健一眼,阴阳怪气说:
“呦,你还知道我生气啊。”
苟健好久没被人这么呛过。
他也不生气,双手放在郑女士肩头,给她揉肩:
“你本就是个直脾气,有话就说嘛,闷着伤身体。”
苟健揉了会儿,郑女士才开口。
再开口,就没有了刚才气势,竟变得委屈起来:
“姓苟的,虽然咱俩离了婚,可我也是你两个孩子的妈啊。”
“你不为我着想,总得为你儿子想想吧。”
苟健停下手,坐到郑女士对面:
“嗯,你说。”
郑女士:
“那批400水泥,不是说从我公司买,怎么从方若熙她哥那买了?”
苟健皱起眉,思忖了会儿,才说:
“我打算再养个公司,放在她哥名下。”
“也分散下风险。”
郑女士正要反驳,他又说:
“你不知道,老吴和老孙走得近,公司不太稳。”
“我打算养几家公司出来搞增资,账上要好看。”
当年郑女士算是苟健创业一大助力,商场上这些弯弯绕绕也不是一点不懂。
苟健这是准备开几家公司搞融资:
明面上看起来毫无关系的几家公司,做些虚假的关联业务,实际是些账目上看起来很漂亮的空壳。
拿漂亮的财报去银行贷款,再扩大规模,吸引投资人入场。
如此一轮一轮融资,目标公司越来越值钱,不久就能资产过亿,继而数亿,数十亿……
到时候他们这些拥有原始股的股东,身价暴涨。
只要转手或者上市,就能套现。
这样做收益当然很多,同样风险也非常大。
郑女士手里的两家公司:鑫通汇建材和卫轩商贸,其中鑫通汇就是专门用来走账的空壳公司。
这家鑫通汇已经存在了很多年,金达开许多不能放在明面的东西,都从这边走。
这也是郑女士认为她和苟健关系依旧亲密的原因:
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但凡苟健真对不起她——那就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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