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兰筝，我都贴车门上了，把你的羊拿远一点。”
“可是已经没位置了，而且、它不占地……”
“哦，它踩我脚了。”
包包咩咩叫起来，打断夏兰筝和楚林川的争吵。
车里彻底乱了套。购物袋挤在脚边，后座两侧是楚林川和楚林煜。
夏兰筝夹在两人中间，身上湿乎乎能滴出水。
披着衬衫的羊趴在他大腿上，羊的叫声中夹着楚林煜忍笑的气音，变成几道刻意的咳嗽。
一截白净的小臂在跟前晃悠，楚林川把夏兰筝扒开：“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羊毛防水，你把衣服脱给它干什么？”
别说，夏兰筝还真没想到这点。
楚林川扔来一块丝巾，好像想让他擦擦头发。
这时楚林煜从购物袋里抽出一根围巾：“筝筝用这个，那块不吸水。”
“啊？谢谢。”
夏兰筝当然知道这根围巾有多昂贵，接过来没用，伸手把湿掉的头发扎起来。
袖口宽松，滑至肩膀，露出来的大臂上有轻微健身痕迹，不多但恰到好处。
夏兰筝从窗户上看见自己的影子，不经意间注意到楚林川的视线。等他仔细一看，楚林川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狗血文里的天气预报竟然也不准，二十分钟过去，雨没有停的迹象。
夏兰筝打了好几个喷嚏，实在受不了了才拦下这辆熟悉的车。
楚林川没觉得烦吧？
到家时雨终于停了，乌云散得快，阳光又透了出来。
楚林煜看见角落里的自行车，挑起左侧眉毛：“好感动，你还真给我买了。”
说着他就上前，把车推出车库。楚林川拦了他一下，没拦住，欲言又止。
于是视线飘到夏兰筝脸上，两人无声沉默，直到——
楚林煜看出不对劲：“怎么了？不是送我的啊。”
“是，”楚林川说，“也不是。”
楚林煜：“说什么废话，到底是不是？”
夏兰筝一咬牙，低头认错：“我试图补救过了，但这块蓝色的漆不好调，有一点色差。”
他指着掉漆的那块地方：“就这。”
楚林川和楚林煜低头，同时开口。
“好丑。”
“好看！”
夏兰筝：……
楚林煜用眼神警告楚林川把嘴闭上，蹲下去抚摸那块厚重的漆，装作不经意道：“这小蘑菇画得还挺可爱，上面的黑色是什么？毒蘑菇？”
“……哥，”夏兰筝，“那是车队吉祥物，黑色的是小眼睛。”
尖尖的蓝色三角形，长一张微笑脸豆豆眼。
出自夏兰筝之手，指导老师：张成。
是的，这是一只小水母。
“哎呀——”楚林煜夸张地鼓掌，“水母啊，水母好啊。”
站一边的楚林川直接乐了，他以为这是一块带斑点的吉他拨片。
夏兰筝给他的作品来了个升华：“哥，蓝色象征忧郁，水母代表自由，希望你永远拥有追求幸福和自由的勇气。”
这话是夏兰筝去某个古镇旅游时学来的。
书店老板留着络腮胡，戴一贝雷帽，给夏兰筝递来的菜单上就写着这句话。
下面的特调咖啡明码标价，“幸福万灵药”35，“自由的河”40。
老板操着口烟嗓：“一人一座，最低消费30。”
“谢谢，我就随便看看。”然后夏兰筝转去商业街买了俩淀粉肠。
此后每次他想开口说点鸡汤，这话就冷不丁蹦出来。
他把自己说尴尬了，扔下句先去冲澡，忙不迭跑回房间。身后有人在笑，分不清来自谁。
夏兰筝挤了泵洗手液，先把手洗干净，然后去摘发绳。站在镜子前，往里一看，嘴角竟然粘着一块饼干渣。
他刚才蹲在路边吃小饼干，远远地看见楚林川的车，一着急便没顾上。
这时候楚林川怎么不提醒他了！
夏兰筝草.草洗了个澡，长头发太麻烦，自然卷还老打结，他吹到一半，关掉吹风机。
有人在敲门。
“谁？”
“我。”
夏兰筝很想吐槽一句“你谁”，认出那是楚林川的声音，到底没敢。
他打开门没出声，等对方先开口。
楚林川倚在门边看了几眼手机，才说：“你还欠我一个人情，记得吧。”
“哦，”夏兰筝不情不愿，“记得。”
“明天电影学院百年校庆，你跟我一起去。”
夏兰筝顺开一个头发上的结：“为什么？我不是电影学院的学生。”
楚林川平淡道：“带你去当星湃的吉祥物。”
“什么吉祥物……”
夏兰筝说着一顿。
星湃？
等等等等。
打结的不只是头发，连脑子都糊住了。
夏兰筝晃了下脑袋，仿佛听见里头的水在“叮当”响：“那你去干什么？”
楚林川愉快地勾起唇：“夏兰筝，我是你老板，你说我去干什么？”
夏兰筝皱起眉：“什么老板，你……”
楚林川像看傻瓜一样看他，倒也不催，甚至可以说是享受。
夏兰筝白净的一张脸皱紧，迟钝地转动眼珠，发出细微的类似“啊”的语气词。
他知不知道自己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看起来真的很呆。
楚林川知道夏兰筝讨厌他，也记得当初他是怎样义正言辞，让他不要在公司暴露他们的关系。
他心想，他们这关系哪里见不得光了？后来程览说漏嘴，他才知道两人打了个无聊的赌，真挺幼稚的。
楚林川偏不如他的意，逗弄笨蛋蛮有意思。
一分钟后，夏兰筝转身回房间，拿了个东西过来愤愤道：“送你的，走好。”
门被他迅速关上，楚林川拎着个冰冰凉的东西站在门外，低头一看。
一只画着戴眼镜小猪的马克杯。
*
校庆，狗血文里不可或缺的情节。
剧情大致是这样的：宋星淮作为电影学院的学生，和优秀毕业生程览来了个偶遇。
程览被粉丝围堵，跟保镖走散，遇到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身边的宋星淮。
于是程览抓住宋星淮，他们逃他们追。主角攻受之间，就这样产生了吊桥效应。
夏兰筝今天戴了口罩，刚好遮一遮回忆剧情时牙酸的表情。
别的不说，主角攻要跑就跑，为什么要随机抓取路人一起？
程览那头银发和黑皮，在黑夜里跑起来，简直像一顶飘在空中的假发。
还嫌自己不够显眼吗？
夏兰筝暗暗发誓，今天一定要远离这段癫狂的剧情。要是在现场吃瓜，他会忍不住冲程览翻白眼。
“夏兰筝，不用戴口罩，没人认识你。”
身边的男声轻轻的，尾音上扬，似乎心情不错。
夏兰筝回过神，入眼的是一身白衬衣和黑色西装马甲，楚林川右手上搭着外套。
“知道，我只是感冒了，”相比之下，夏兰筝的声音闷闷不乐，“明明提前吃感冒药了……”
收到如此真诚的回答，楚林川反倒不知说什么好。
夏兰筝的脸埋在口罩里，低低地缩着下巴。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姿势，显得怯生生的，透着几分警惕。
下车到去场馆的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然而走了一段时间，他们都察觉到不对。
夏兰筝嗓子不舒服，说话费劲，便言简意赅：“你很有名？”
乍一听像阴阳怪气，但楚林川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好像不是在看我。”
夏兰筝回头想问楚林川的助理，助理连连摆手：“小少爷，也不是在看我。”
周围的目光一直持续到他们落座，夏兰筝甚至看见侧后方有学生在偷拍。
“啊？难不成我真挺有名的？”
楚林川莫名笑了声，理了理胳膊上的外套。
夏兰筝还是觉得不对，他太了解狗血文的尿性了，不出意外就是要出意外。
他用口罩把脸捂得更严实，借楚林川的身体挡住镜头：“哥，你别动，我看一眼手机。”
楚林川本就没打算动，乍一听这个称呼，反倒低头瞥了一眼。
夏兰筝拿出手机，搜索好一阵，丝滑地摸进电影学院的学生论坛。
他就知道这小说里少不了论坛的元素，这不，刚进去就看见宋星淮和程览的名字飘在主页。
【程览新电影直播楼】
【宋星淮在北区图书馆兼职，他到底打几份工？】
然而，这几个带着“爆”字的帖子被另一个新帖压了一头。
【[瓜]那谁来了】
吃瓜的本能趋势夏兰筝点了进去。
【1楼：他不是已经从隔壁美院毕业了？咋的，延毕了？】
【2楼：没有吧，他好像是跟着星湃老总来参加校庆的。】
【3楼：？？谁？那棵草吗？他凭什么来？】
【4楼：楼上断网多久了，那谁签了星湃，上个月拍了杂志，蹭了波大的，就宁西远那期。】
【5楼：艺术圈混不下去，这就勇闯娱乐圈了？有人扒他的背景吗？】
【6楼：已被管理员删除】
【7楼：别提他本名，会被封号。有背景，但藏得很严，扒不到。】
【8楼：xswl，老师，我记得我读的是电影学院，不是魔法学校吧？】
【回4楼：呃我慕名去看了眼，这期杂志刚好今天发售，公司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钱？】
【10楼：你们在说谁，什么那谁那棵草？求中译中。】
【……】
【回10楼：新生吗？新生的话不知道也正常。说的是隔壁行为艺术专业的学生，前年来我们学校做结课作业，在北区篮球场上坐了整整一个星期，所以叫“那棵草”。】
【89楼：楼上吃瓜没吃全，我来补充。有人去问了他们专业的同学，打听到那位的研究主题是“草的一生”。你猜怎么着？他就是来篮球场看帅哥打球的。】
【回复89楼：结课报告上的原话：1.建议学校在北区篮球场修建遮阳棚，过量阳光不利于植物成长；2.球员7号球技很烂，建议发配为替补。】
【回复89楼：草（一种植物）】
【90楼：歪个楼，猜你想问7号是谁，是程览（憨笑）】
【回复90楼：乐，能说吗，这位的球技真的一般，但脸又很好地弥补了这点。】
【98楼：dd】
【135楼：太幽默了，退一万步讲，那谁能不能延毕给我看？有这等神人进入我们学校，我上早八都不困了。】
【回复135楼：我正在希望楼上大学生就业指导课，我支持那谁延毕。】
【楼中楼：别上了。。你不如来接一下程览的事业运，他马上又要进余双导演的剧组了。】
夏兰筝细细看下来，又翻回89楼看了看，简直汗流浃背。
原主的精神状态堪忧，他也好想这样没脸没皮地活一次。
忽然有人捏住他的手腕，将他往边上推了一下。
夏兰筝鬼鬼祟祟夹着肩膀，重心不稳地向另一边倒，又被人拽着衣领拉回来。
“我对你的过往没兴趣，”楚林川慢悠悠道，“不用把手机拿这么近给我看。”
夏兰筝一惊：“你怎么乱看别人手机，有没有礼貌？”
楚林川没接话，演出快要开始，大礼堂里的灯倏地暗下去。
昏暗的光线也遮不住夏兰筝的脸色，他嫌闷摘了口罩，这会儿连脖子带脸全红了。垂着的睫毛遮住眼睛，睫毛正不停颤动。
看着可怜又心虚。
在主持人欢悦的腔调中，夏兰筝抖抖衣服，悄咪咪憋出一句：“说的是谁呢，好难猜啊……”
他不提倒还好，一提楚林川就想笑。
楚林川目视舞台，勾起唇角，缓慢地抚摸腿上的外套：“嗯，好难猜啊。”
夏兰筝默默收起手机，自然不知道那条帖子还在继续。
【289楼：程览刚刚进来了，坐在第二排最外面。】
【290楼：我也看见了，好好笑，和那谁离得不远，打起来打起来！】
【295楼：我坐在正后方，谁来看看程览在第二排干什么，是不是在传纸条……】
【回复295楼：？？第二排全是大佬，传什么纸条？？？】
【296楼：乐，真在传纸条，我笑不行了，校长脸都绿了。】
【298楼：啊啊啊啊程览，我真没时间陪你胡闹了。。。】
【299楼：报！！！纸条传到那棵草手里了。】
【300楼：kd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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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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