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述!”叶景栖立刻喊身边的侍卫,“有人抢了我的荷花饼。”
“我去追!”
阿述刚一抬脚,就被叶景栖拎住了后颈。阿述身量奇高,难为叶景栖能一下子拦住他。
“你追什么?其他人去追就好了,你去再排队买一份。”
阿述茫茫然地回去了,留下其他侍卫朝着那抢饼人的方向追去。
叶景栖也无聊地跟上去,他倒要看看是谁敢抢他的东西。
他一身珠光宝气,哪一样不比点心值钱?还是说这人如此识货,一眼便看透那刚拿出来的玉珠更为珍稀。
叶景栖的侍卫衣裳穿得随意,他不愿意被瞧见跟着那么多侍卫,不要说让百姓害怕,让其他官员知道也少不得有人又去皇帝那里告状。更重要的是,叶景栖也不想让旁人太警惕。
一年到头,他抓到的寻衅者快比衙门还多了。
那个小偷的手很快,身手敏捷,几个侍卫都未及反应,就已经让他贴着身把东西抢走了。眼下侍卫虽已不遗余力追上去,可竟还和那小偷差着段距离。
那人看背影该说是个少年,身手矫健,几步就拐进小巷子里。众人跟着钻进去,看他扶着房檐翻到房顶上,待到叶景栖踩着屋顶跟上去,少年又跳到了树枝上,借树枝跳上更高的屋顶。
大抵赖于对这片地形的熟悉,少年飞檐走壁,几乎如履平地。
他发现竟有人跟着,也不紧张,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跑了许久,很自信这样一定能将叶景栖一群人甩开。
果然,小偷转头,就发现那群人都不见了。
他安心地从房檐跳下来,逃回他住的地方——一间破庙。
再谨慎地环顾四周后,小偷才翻进破庙的窗子。
叶景栖的人立刻一个个冒了出来,他们小心翼翼地打开破败的院门。
待站到少年刚翻进去的那面墙前,几个人无声地互相示意,接着,对着正门一齐用力,打算破门而入。
没必要这么谨慎的。
那根本就是一扇破门,早已经摇摇欲坠。被用力推开,簌簌掉着渣滓与灰尘歪斜在地上,砸翻了抵着门的凳子。
和想象中不同,这院子就很吵。
庙里更吵闹。
见叶景栖一行人追到这里,嘈杂声顿了顿,又开始继续。
叶景栖仔细一瞧,面前更是热闹。
很难形容叶景栖看到了什么。
眼前的破庙几乎没有一面完整的墙,从门口能一直看到后院。
在那个似乎是灶台的地方,站着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他手里拿着锅铲,身旁是一个纤瘦的,身上绑着不同口袋,脖子上戴着领巾,背上背着奇异包袱的青年。
天气还没开始变热,角落的破洞呼呼漏着风,几个小孩子缩在躺倒的佛像怀中。他们像是根本没注意到厨子和青年在说什么,少年更是没看两人一眼,正手忙脚乱拆开那条绑着荷花饼的珠串绳。
或许没料到荷花饼上会有玉珠子,那珠串被拆下来,就丢在一旁。
少年贪婪地打开纸包,正要将里面的饼拿出来。忽而回过神,发觉有什么异样。
他放下手里的饼,想要去摸玉珠串。等着他的,是突然摔落的庙门,他的手边顿时空无一物。
再一转头,手里的饼也不见了。
叶景栖的侍卫手里拎着那包差点就被他们吃到的糕点。
几个小孩愣愣地看着他们,少年大喊:“快跑!”
叶景栖的人已经把门“啪”地拍上了,侍卫们像四处抓小鸡的鹰,跟几个乞儿混作一团。
这时,灶台边两个大人才幽幽转过头。
“你们闹什么?”厨子大喊道。
那小偷少年喊声更大,“你的眼睛呢!”
厨子眯着眼睛,望向叶景栖,嘴里蹦出一句:“官兵,快跑!”
厨子嘴上要跑一边拿出布袋,往里面装锅里的东西。
“不是,不是官兵。”他身边的青年忽喊了一句。
要逃的厨子才停下来,半信半疑。
那小偷少年也停下来,但他们都是被迫的,他们身边是训练有素的侍卫。
厨子左右打量,看他们身穿的衣服,意识到他们好像真不是官兵。
“怎么了?你偷他啥东西了,快还给他吧。不是让你偷点吃的就行了吗?劳师动众的。”厨子无奈。
“我偷的荷花饼!”少年也无奈。
“什么破荷花饼,我都没闻着荷花味。”拿着铲子的厨子四处闻了闻,埋怨道。
小偷少年才刚被制服,一群小孩还在往角落挤。一个大孩子从墙上破洞探出去半截身子被侍卫摁下,彻底阻挡了出路。还有一个小姑娘抱着自己身边更小的小孩,另一个则抱起地上的赃物。
最后,在厨子对面,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青年,站在灶台前,傻乎乎地望着他们。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阿述应该来的。
叶景栖忽然想。
阿述最近找人总是不利,让他去找那个工匠也是毫无音讯,平日里天天照面的人想找的时候就找不到了
现在好了,得来全不费功夫。
叶景栖打量着几日不见,身上零件更多了的青年,他不就是来侯府贩卖那袖箭的家伙。
“好了。”叶景栖走进庙中,侍卫将叠着的蒲团放到了他身后。他好整以暇地坐下来,打开荷花饼的纸包,焦脆的酥饼碎得七零八落,散发出一股甜味,上面的玉珠子倒是完好无损。
“我被偷的东西已经拿回来了。放心,我不是官兵,不会抓你们。”叶景栖安抚道:“至于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如何让孩子们出来偷我的东西。”
他瞧着破墙后的“大厨”和青年。
“你这老爷,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厨子挥舞着锅铲,声音洪亮。
“哎,我也真是有口难辩啊。”那个眉目秀气的青年工匠也跟着附和。
他是认得叶景栖的,不敢违逆他,抓了抓脑袋,率先回答了:“侯爷明鉴,我原是路过想看看这破庙里有没有可用的材料,能助我做出些好东西来。刚进来没多久,就看见他,他在屋里炒这些东西要给孩子们吃,太吓人了!”
青年指指那口大锅。
“什么可用的材料。”叶景栖说道:“不会是功德箱里的钱吧?”
青年工匠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怎么不算是材料呢。
一边大厨听见他的控诉,莫名用打量叶景栖的目光再次打量了一遍青年,“你懂什么?这是可以吃的,你闻闻香不香。”
“再香的也是土啊!你才懂什么,这土吃进肚子里,虽说嘴是动了,肚子也动了。但和饭菜不同,对人本身没什么用的,只是饱肚子而已。”
叶景栖终于看到大厨挡在身后的锅,里面似乎都是一些土疙瘩。
“呵,有这些已经不错了。饱肚子就是最大事!”大厨铲子一搁,又与他拌起嘴来。
大厨看青年,又看看侯爷,不知道两个人哪个最危险。但是青年质疑他做的饭菜,很坏,他更倾向于拉拢侯爷这个正常男人。问叶景栖:“你要不要吃试试?我这真做的没问题。”
侍卫从锅里拿了一块给叶景栖,叶景栖拿在手里,看似是土疙瘩,闻起来却有一股麦香味,竟比手中的荷花饼还要诱人。
“开什么玩笑,那是侯爷。你把他吃死了,咱们全都得赔命!”青年小心盯着叶景栖,生怕他张嘴。
“我说了,这里面是有面的,不全是土。不会把人吃死,你听不懂吗?”大厨更生气了,青年则执拗地一脸不信。
“要我说,还是我的办法好。我这不是向你们推销了吗?”青年工匠从地上的大口袋里拉出一大只簸箕似的东西,“我说了明明有更好的方法,你们买了我刚做出来的这个东西,拿去收麦子。你看这个——”他把持手里的东西,在地上比划:“很厉害的,用这个收麦子一个人能当五个人用的。我刚刚照着古书上做好,你这样就能多一些面了。”
大厨眼神冷冷看他,简直不想开口和他说话。
他不买是因为不想?不一次收五个人份的麦子是因为偷懒?他哪有钱和麦地。
那小工匠看看他又看看侯爷,“看着不行?这得有一片麦子让我收一下,展示展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叶景栖摆摆手,“你们都不要开口了,你来说。”他的手指,指向那个偷他饼的少年。
那个少年也嫌弃地看了看工匠和大厨两个人,他很清楚现在的局势,走到了叶景栖面前。
那少年的态度,恍惚让叶景栖想起之前带回府里的那个孩子。
“我们是乞丐,本就生活在这里。要说怎么来的,冬日天冷,我们命好,发现了这个位置。”少年诚实道,然后他指了指那个拿着锅铲的大个子,“他新来的,和要抢我们地方的大人不一样,他会做饭,做得很好吃。平时我们抢下烂菜叶子,他就给我们做汤。我偷你的东西,是我以为那就是吃的。谁知道上面有这个。”他此刻也意识到了那个珠串很贵,解释道。
“还怪上我了不成?”叶景栖笑道。
“没那意思。侯爷见谅。”少年跪了下来,他又指指青年工匠,“至于这个疯的,前几天晚上新来的,非要也住这。他会做玩具,我们没舍得赶走他,但他吃的很多,又不会偷东西。很笨。”
“我笨?偷东西是犯法的。”青年急着辩解。
“好了,你,我要带走。”叶景栖指着青年工匠。没看错的话,少年似乎松口气,“你,我也要带走。”叶景栖也指指那个拿锅铲的
那青年,叶景栖本就要带回去。
而这“大厨”,用土都能炒出美味,说不定能做出崔谌喜欢的点心。
“至于你,你叫什么?”叶景栖问少年。其他小孩警惕地看着叶景栖,脏兮兮的脸上,有茫然,有畏惧,也有小孩子谨慎中带着的不舍。
“石头,他们都叫我石头哥。但我不会和你走的。”石头神情认真,他看看那几个孩子,“他们没我不行。”
“你倒英雄。”叶景栖看看天色,再晚要错过崔谌出宫了,他起身,“我本也没要带你走。”
“哎,不是,带我干嘛啊。大人,我走了,他们吃什么?”大厨大声问。
“吃侯府的月银,你要不要?”
青年已经跟上叶景栖了,像个尾巴似的缀在后头,转头手背挡着嘴巴小声说:“侯爷给得可多了,你别给他下毒就能一直领。还愁他们几个吃不上饭吗。”
爱情故事里冒出这种内容真该请高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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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破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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