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的路众人走得自由,待叶景栖越过其他大臣,崔谌已经不见了。
也不知道这人急着回家去做什么。
马车上阿述讲了他的收获,他找到了一点关于那话本子的线索,“写书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行迹飘忽不定。只有在交书稿的时候才会见到面,还都是这个人主动上门。”
阿述拿出了根据书坊人口述描绘的画像。
瘦脸,高鼻梁,带一只云猫。
人们都叫这位署名“弃笔从猫”的小说家,狸先生。
阿述问是否要张贴寻找。
显然不能,叶景栖让他暗中寻找就是了,最好连画像都不要带。
“那书坊说不会再印这话本,架上存余的那些要都收回来烧掉吗?”
叶景栖想了想,“不必了。”
皇帝心中不愿看见,但他也没必要替他清理得那么干净。这对叶景栖来说,其实不是坏东西。
还有,他也想要一本。
他在朝堂上,还没机会看到后面的故事呢。
叶景栖回了侯府,发现外面停着一辆朴素的马车。
崔谌来了。
崔谌就在前厅等他,他一进来,就将沉甸甸的袋子递给他。
叶景栖没接,阿述接来了。
“一百两银子,已经够了。你点一点吧。”崔谌说。
“嗯,所以你先换谁呢?”
崔谌回道:“当然是乌家母子。”
叶景栖便叫阿述把乌涣叫来。
崔谌全程都拧着眉头,在阿述离开后,他像是忍耐了半天:“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他质问叶景栖,叶景栖露出茫然的神色,他更加恼火了:
“你知道名节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多重要吗?却在朝堂上,那样回应乌夫人的事。”
“崔谌,我的办法很多吗?”叶景栖简直是被他摁在座位上,就那么怔怔地看着他,“而且,你是不是太小瞧乌夫人了。如果她害怕这件事,就不会待在这里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要挟她?”
叶景栖看他失望的脸,忽点了点头,“对啊。诶,放心,我也不会落下要挟你的。把手从我领子上拿走,好吗?”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崔晨意识到失态,连忙放下他,坐下了。
叶景栖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乌涣已快步跑进来,他从门外瞧见两人争执,想要来拉开他们。
走进来,见两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才松了口气站定。
这次的乌涣穿戴得整洁鲜亮,比他刚从乌家来到这里的那一天,还要体面,完全是位京城公子的打扮。
他也没问他们怎么起了争执,只是站到崔谌跟前。
“崔年伯,谢谢你来看我。还为我做了这么多。”他眼疾手快,把那袋子银两从叶景栖面前拿走了。
崔谌打量着乌涣,稍微有些放下心,那袋银子却从乌涣手中,重新塞回他手里。
“这是我们的事。”崔谌摇头,“你不必在意的,乌涣。只要好好长大就好。”
“这些银两不用了。”乌涣眼神坚定,走到叶景栖身边,对着崔谌解释道:“我不走了。”
“什么话……”崔谌瞧瞧他,又瞧瞧叶景栖,才缓缓明白过来,“你母亲知道吗?”
“母亲她……一个人回去也好的。想回舅舅家就能回舅舅家,想要去其他地方,也方便的。我要留在这里了。”
“可是——”
“你,留在这里做什么?”叶景栖眯起眼睛,他的表情比崔谌还希奇,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府里缺这么个人。
“马夫。”乌涣一本正经。
叶景栖也拧起了眉头。
见他们不解的目光,乌涣扬着头,“这几日,我都做得很好。管事伯伯已经答应让我做了。”
崔谌叹息道:“不该这样的。你该去读书。”
“不,我要在这里。”乌涣瞪一眼叶景栖,“免得他要害其他人,我也好先知道。等何况在他身边,我说不定还能找到刺杀的机会。”
“胡闹。”崔谌听罢,去看叶景栖的脸色。
叶景栖只是笑。
“别怕,我带你走。”思量再三,崔谌还是直接来到乌涣身边。
“我不走。”乌涣是真心实意,场面顿时有些僵。
“崔大人。”
一道柔和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峙。
乌夫人从屏后缓缓而出,一副住惯了这里的模样。
“回去吧。在这里谋一份差事,对我们很安全。”
“他身边怎么能是安全?”
“在哪里,又比在侯爷身边更好呢。”崔谌无视叶景栖,但乌夫人走到了他身边。
“你们……莫非是不想连累我,我实是无妨。可是留你们在此,我该如何对长洲交代?”
“没有,这就是我们的意愿。”乌夫人说出这句话,乌涣脸上也带着惊讶。乌夫人没理他,款款一礼:“您不欠对谁的交代,正相反,您对我们母子已至尽仁义,无人可责怪您。”
乌夫人的眼眸格外坚定,叶景栖都欣赏地瞧着。
崔谌静默了好一会儿,“这些银钱,你们拿着吧。总有用到的地方。”
“不用了,我还有些积蓄。侯府也不短人吃食。反倒是崔大人,您正是需要这些银两的。”
“是他威胁你们了吗?”崔谌还想问。
“没有的事。”乌夫人甚至笑着应答。
叶景栖可不忍着,“我要是威胁他们了,还轮得着你到这里来。”
崔谌依依不舍地走了。
好不容易把崔大人送走了。叶景栖拄着脑袋,闲闲叫住了乌家母子。
“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那您反对?要把我们母子俩赶出去么。”
叶景栖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光彩动人的乌夫人,突然从怀里掏出帕子就捂上鼻子,看来是要哭了。
“你……你知道这对你的名声来说是怎么样的吧?”
“知道,可我踏入侯府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乌夫人没哭,看来是虚晃一招。
“我还没做好。”
“那您……慢慢做吧,不打扰了。放心,等侯夫人出现的时候,我会亲自向她解释的。管保让您清清白白的。”
她说到最后,神色舒缓,跟第一天出现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叶景栖总觉得之前被这女人蒙骗了,但是谁能拒绝漂亮女人在面前微笑呢?他也是会跟着笑的。
“随便你,乌夫人。”
“叫我袖娘就好。”
乌涣呆呆地跟着袖娘走了。
叶景栖见他们离开,摸摸胸口,想到那玉扳指还在,不知崔谌会否去而复返。
但他今日少睡了些时候,实在困倦。
“我要去睡了,谁来也不必叫醒我。”
“可是……侯爷,刚才有明月楼的小厮来,说蜻蜓姑娘找您,请您一定要过去一趟。”
小蜻蜓?她碰上什么事了。
叶景栖等阿述继续讲,阿述却也不知:“只是找得很急,还让您多带些侍卫去。”
小蜻蜓是他的朋友,明月楼弹琴最好听的姑娘。
叶景栖上次被告状,还是有大臣说侯爷和明月楼的姑娘厮混,还为她们写诗作画,有辱斯文。
叶景栖对这些挑毛病的大臣还是很宽容的,全当蚊子咬了一口。
可后来那大臣酒后斥骂,叶景栖才闻说,原是那位大臣来求墨宝,叶景栖不肯搭理,才有这朝堂上的一出。
叶景栖当即请皇帝问明那人称兄道弟的好友,将他们全送到相公堂子去接客,让那大臣也体验一下他所谓的“有辱斯文”。
叶景栖带着府中的侍卫去了。
明月楼是城中名声最响亮的青楼,姑娘才情容貌最出众,房间最雅致,客人最多。
乌涣没当成马夫,成了他的侍卫。刚穿上这身衣服就有大事情,他一个少年人,不免新奇。
可当发现是叶景栖是去明月楼后,白眼简直翻到天上。
“是那里!”阿述进来一眼就发现了异样。
此时还不到傍晚,客人不多,都挤在一间屋子前。
嫩绿长裙的姑娘一见叶景栖便扑过来,叶景栖见小蜻蜓全须全尾的,有些惊讶。
“侯爷,快救救她!”她就那么拽着叶景栖的手腕把他往那人群里拖。
乌涣看叶景栖脸色,居然是毫无变化,丝毫没有被冒犯到的意思。
叶景栖望向屋内,一个一脸横肉的男子光着上半个身子,掐着身前姑娘的脖子,姑娘骨骼细弱,头发都散了,看不清面容。只是安安静静的,不知道是不是昏过去了。
男子另一手则拿着烛台挥舞着,空气里弥漫着酒的气味。
“你们别过来!过来,我就把这里烧掉。”
“侯爷,今天早上的时候……”小蜻蜓试图给叶景栖解释。
叶景栖抬手止住了她,“就是这个人闹事?”
“啊……嗯。”小蜻蜓一愣,连忙又点头。
“阿述。”
叶景栖叫阿述,阿述立刻心领神会。
众人只见侯爷身边的大个子走到门旁,没等房中男人开口,抬手,袖箭从他袖口发出,擦着蜡烛扎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
男人吓了一跳,但他还没来得及丢开熄灭的烛台。下一只袖箭,就扎在那男人的肩头。
男人瞬间捂着肩膀倒下去。
没有僵持,没有多话,不过眨眼之间。
男人还有气,但没人顾他,姑娘们冲到房中那个女子身边。
小蜻蜓第一个跑进去,跪在她身边摇晃她:“砚砚,你还好吗?”
如此,一个送官,一个送医便了结了吧。
叶景栖想着,忽见那一脸凶相的男人爬起,抓着身边的烛台就砸向背对他的小蜻蜓。
叶景栖的距离,已是来不及。
阿述袖中的袖箭,是新改良的双发,没有更多了。
叶景栖拧眉,但也没有放弃一边让小蜻蜓小心,一边冲到她身边。
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东西蹿出,豹子般的黑金皮毛,长长的毛绒尾巴。一只云猫咬住男人的手,男人失声大叫,手里的烛台落在地上,人也被四周守着的明月楼护卫围着按住。
叶景栖放心,他指指那只云猫:
“抓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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