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樵被这一消息影响得心不在焉。
他寻了个借口提前告辞,好让秦夫人和刚苏醒的秦知悯叙旧。
秦夫人现下满眼都是儿子,闻言连连点头。还礼数周全地说,后面一定带上秦知悯到叶家拜访。
待叶云樵的身影隐没于门后,秦知悯的目光才从门上缓缓收回,轻声问道:
“刚才那位是?”
“哎呀,这说来话长……”秦夫人略显犹豫地斟酌着措辞,虽然众人都说秦知悯一向温和有礼,但是他打定了主意的事任谁来了也劝不动。
怎么说?
你从天上掉下来个老婆?
为了给昏迷不醒的你冲喜,寻了个也刚昏迷转醒的老婆?
秦夫人终究缓了口气,忐忑地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说罢,她一边望着陷入沉思的秦知悯,一边心中打定主意,就算秦知悯不同意,这婚事也不能断了。
这大师是真有本事。
“好,我同意。”
“你不同意也得……你说什么?”秦夫人本能地反驳,说到一半却觉得不太对劲,一时没回过神,愣愣抬头。
“我说,我同意和叶云樵结婚。”秦知悯说道。
另一边。
叶云樵出了秦宅后,上网搜索了江川市古墓的新闻。
关于古墓报道不多,只有一个视频时间稍微长些,记者采访了考古队长:
“发掘区域内目前清理出了16座绥朝墓葬。这16座墓葬相互之间均无打破关系,都是斜坡墓道单洞室墓。意思就是说,这些墓葬之间没有相互破坏或重叠的现象,他们应该属于同一时期或相近时期的墓地,并且埋藏时间相近。大部分墓葬都是属于平民墓,编号M7的墓葬比较特殊。其采用的是一椁一箱式,西边箱中的随葬品都是一些陶器和工艺水平不高的青铜器具。”
叶云樵点开下面的评论,里面的回复已刷了好些:
【乱葬岗呗】
【应该不是乱葬岗,还有随葬器物呢】
【说不定能挖出什么惊天秘密呢,蹲个后续报道】
【别期待太高。这墓主人有些年轻啊,才二十多岁,可怜咯】
【可怜什么可怜,指不定是什么剥削民脂民膏的蛀虫呢,炫富的都该死】
【一个古墓新闻你都能扯到仇富上去,魔怔了吧】
【咋的,看不惯啊。】
底下的评论就炫富仇富的话题开始扯着头花,画风彻底歪掉。
叶云樵叹了口气。
退出视频,点开百度,输入“如何进入考古现场”的问题。
他一眼扫过前面几条,忽略研究人员和技工的要求,直接看向第三条。
“民工。田野考古需要大量的土方作业。因此,需要大量当地劳动力承担挖掘、土石方搬运、夜间工地看护、考古队后勤保障等工作。”
他脑中浮现温柔慈祥但说一不二的赵奶奶。
如果他告诉奶奶,他要去考古现场当劳工挖石头,奶奶会立即从观上请来“大师”为他驱邪的吧。
三条路至此,皆断绝。
几日后,四宝堂内。
叶云樵瞧见外面天气晴朗,打算把仓库里的一些老书拿出来晒晒,去去霉气。
他抱着一叠书,走过赵奶奶面前。
赵奶奶拿了把扇子躺在摇椅上,就着日光晒太阳。
叶云樵见状劝道:“奶奶,这里有穿堂风。你小心点,别着凉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待会就进去。”奶奶摇摇扇子,继续笑眯眯地晒太阳。
四宝堂是叶家传下来的一间卖文房四宝的老字号。
除了卖些文房四宝,还会收购一些古董字画。
平日里四宝堂清冷的很,来往都是些相识多年的熟客。
赵奶奶年纪大了,照应不过来,便请了人打理。现在叶云樵回来,自然就接了过去。
笔墨纸砚,这些对叶云樵来说,倒是比现代科技亲近得多。
今日四宝堂只有几位老客,两个店员闲来无事,在纸上练着毛笔字。
“今天店里的营业额还是不太好。”稍年长的店员老乔叹口气,有些为四宝堂的未来发愁。
“是啊。”年轻的店员小陈也跟着叹口气,要是四宝堂没了,他上哪找这么清闲的工作。
现在的实体生意不好做呐。
叶云樵从外边晒完书回来,见他俩愁容满面,问道:
“怎么了,你俩看着神色不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小陈摇摇头,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又仔细看了看叶云樵的容貌,觉得这么好的资源不能浪费,“云樵哥,咱们开个直播带带四宝堂的货怎么样。”
“直播?那是什么”老古董叶云樵不解其意。
“就是在网上开一个直播间,可以实时把我们这边的东西介绍给大家。如果顾客看到有心仪的物品,就可以直接在上面下单,然后我们再给他寄过去。”一时说不太明白,小陈索性把手机拿给他看。
叶云樵好奇地接过去,看着直播间里热火朝天的景象。
“这么神奇吗,我研究研究。”
正说着,一位中年男子,便带着一幅古画走进了店门。
这位男子昂首阔步地走进来,眼神带着一丝轻蔑,左右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看见叶云樵玩着手机,不屑的神色更是溢于言表。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助理,怀里抱着那幅画,表情一脸恭敬。
男子走到柜台,低头瞧了眼柜台上放着的宣纸和书籍:“稍微让让,可别挡着我的宝贝了。”
他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居高临下:“听闻这家店有意回购字画,我这幅画可是绥朝画家洛青生的传世真迹。若是贵店识货,不妨好生看看。”
他言罢,伸手招了招助理上前。
洛青生,绥朝的宫廷画师,是山水画的一代大家。
叶云樵当年在朝时与他打过几回交道,两人有次谈到兴致浓时,他还赠了叶云樵一幅画。
思及于此,叶云樵没有把他的挑衅放在心上。温笑着伸手接过画卷,边展开边轻声问道:“青生之作?倒是极为难得。”
画作展开,绢面光亮柔和,画上的山水意境清雅,看来颇有绥代风格。
小陈看到画有些激动,忍不住小声地说道:“这画如果是真迹,那可是我们店的重宝啊!”
老乔则皱着眉,谨慎地看了那人一眼。低声提醒叶云樵:“这人看着不善,小叶,咱们可得仔细了。”
男子听闻小陈的称赞,脸上得意神色更甚。
他夸张地清了清嗓子:“这幅画是我辗转从海外收得,青生大家的气韵在其中流露无遗。这等国宝,我倒觉得该放在你们四宝堂内,传下去更有意义。价格嘛,不算高,就两百万吧。”他的眼神掠过叶云樵,带着明显的居高临下。
好似此刻正大发慈悲,低价“成全”四宝堂。
叶云樵手指拂过画卷,眉头不动声色地拧了拧。
仔细观察后,他缓缓抬起头,语气温和地问道:“您可知,这幅画为何保存至今仍有如此饱满的墨色?”
男子闻言,有些不屑地笑笑:“正因为他是绥朝的真迹!绥墨质佳,墨色深沉,才得以千年不褪。我敢打赌,你们店里的其他藏品也未必有这画保存得如此完好。”
一旁男子的助理也点头附和:“正因如此,才值上百万价!要是贵店回购,老板您可是赚大发了。”
然而,叶云樵并未被他们的话所打动。
他垂下眼帘,温声说道:“您所说的‘墨色深沉’,恐怕是误解了绥人的用墨之道。绥朝大多使用松烟墨,千年之后墨色应有些微枯黄,不会如这般鲜亮饱满。”
他的声音温柔,却字字清晰。
来人脸色微微一变:“你说松烟墨,我不反对。但这幅画保存良好,未曾接触光照,墨色当然能维持原貌。”
他勉强辩解,言语中却已显得有些虚张声势。
叶云樵轻轻笑了笑,举起画卷,将画的下缘朝向窗外微微一晃。
微弱的阳光穿过画纸,在纸张上投出细密的纤维纹路。然而在边角处,却反射出一种淡淡的紫色光泽。
叶云樵指着那细微的光泽,柔声说:“这是油烟墨的特征,绥朝画师并不曾使用如此材料。”
应是后世所为。
围观的老客们听得稀奇,也凑过来仔细看看:“说得好像有道理,绥朝墨色确实没有这么深。”
男子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咬牙说道:
“墨色不准,你也不能一概而论。我这画的纸张绝对是古代材料,这可是我托了行家辨别过的。”
他将“行家”二字咬得格外重。
叶云樵似笑微笑,微微点头:“绥朝画作用纸或绢,表面常经蜡处理,呈略微光滑之感。但这幅画的绢表粗糙且质感生涩,倒有些不寻常。”
那男子额头浮现一丝汗意,但他不愿被一个年轻人当众驳倒。
环顾四周,硬着头皮道:“那是因为这画保养得当,不像寻常古画如此破旧。”
叶云樵不急不躁地反驳:“绥代画作虽保养妥善,也不可能如新,毕竟千年流传,纸绢纤维自然会有暗纹或裂纹。但这幅画的纸绢纹理规整,显然是后世所制。”
话毕,他站直身子,平静地注视着男子。言语温和却不失锋利:“古物之珍,非在其价,贵在其真。希望您下次带来的,是真正值得欣赏的东西。”
男子脸色铁青,最后只能拂袖而去。
连带着那幅假画,狼狈不堪。
随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店铺门外,旁边的老客皆是称赞叶云樵的眼光与学识,把这男人辩得哑口无言。
一旁的小陈看了全场,实在是叹服:“云樵哥真厉害。”
叶云樵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向老客们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打扰到大家了。”
话音刚落,他口袋里的静音闹钟突然振动起来。
叶云樵心里一紧,暗道不妙,匆匆收拾了几样东西,转身就往门外走去,一副急急忙忙的样子。
“云樵哥,你这么着急忙慌去干嘛呀。”小陈看得一头雾水不解。
闻言,叶云樵一向温和的笑容笑得有些勉强。
他紧捏着手上的证件——他准备去领结婚证。
秦知悯醒来后不久,叶云樵也是旁敲侧击地询问过,之前的婚约能不能作罢。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既然秦知悯已经醒了,冲喜就没必要继续进行了吧。
可是叶云樵又听说,在收到消息的当晚,秦知悯吐了好大一口血,直接昏迷了两个小时。
从那之后,无人再敢提取消婚约的事情。
不仅如此,秦家还派人来问过,婚礼还可以稍后再议,能否提前先领个结婚证?
是以,八月廿三,秋高气爽。
宜出行,宜结婚。
作者(翻着万年历):这日子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鉴画,且结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