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附近的张家镇时已是夕阳西下。
孟易安见了此地景象,才知伙房张娃子没有夸大其词。此处因有水路之便,又背靠京城,来往客商云集,货栈客栈、茶馆酒楼坐落各处,看起来果真一片繁华之相。
几人找了个酒楼先是饱餐了一顿,虽不如各府中菜式精致食材金贵,却胜在新鲜,尤其是众人在军营关的这些天哪里吃过几顿像样的餐食,现下都是赞不绝口。
吃完了饭自然是要逛一逛,除了顾行舟要去找各地的客商帮人带信,不能跟他们一处,其余几人都是兴致勃勃。
“这莫非就是青楼?”范芃年纪最小,却对那烟花之地莫名好奇。
“三郎,万万不可!”他跃跃欲试,杨益却是面红耳赤,也不知是被他急的还是被那楼上轻衫罗裙的女子大胆的揽客行径给羞的。
“我这不是好奇嘛。表哥你放心,我娘交代的话我记得清楚,不会让你为难的。”范芃拍着杨益的肩膀安慰他。
徐白杨离门口远远的,皱着眉一脸嫌弃的样子,“这地方脂粉气都要熏死人了,你们也不嫌脏。”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要说脏也是那些男人脏,你嫌弃这些姑娘是什么意思?她们有几个是愿意的?”孟易安虽然接受了徐白杨跟他们一队,但总比不上其他几人,偶尔还是爱刺一刺他。
徐白杨刚要反驳,看到程彻投来的同情目光,一想以自己的能力肯定辩不过孟易安那张嘴,与其被他又讥讽一番,还不如现在就闭嘴呢,于是只张了张嘴就放弃了。
范芃真就像第一次出来一样,很快就被街边其他新鲜玩意吸引了目光。
“这东西看起来好玩。”他停在一个小摊前,拿起一幅用草编织而成的画像啧啧称奇。
那是一幅小儿嬉戏图,利用各种草的颜色深浅编织成不同的人物图案,几个小孩皆是胖头胖脑圆滚可爱。
孟易安也觉有趣,一低头看到一头发胡子花白的老人。老人衣衫单薄,瑟瑟秋风中还借着街上并不明亮的灯光在编织,手上伤痕深深浅浅,一看就知是被织草锋利的边缘划出来的。
他心生不忍,正要开口买下这些东西让老人可以回家休息,伸手到腰间一摸才发现不对,“我荷包呢?”
“你先前不是给了顾行舟吗?”程彻先前虽没与他走到一块儿,却没漏看那一幕。
“那是我自己的荷包,我说的是前天从吊梢眼那赢来的那个,刚在酒楼才会了账的。”孟易安不太爱记名字,每次都是挑着一个特点给人起外号。
程彻还在想吊梢眼是谁,潘络反应过来了,“该不会是被偷了吧?你还记得在酒楼出来时碰到的那个人吗?”
孟易安在他的提醒下也想了起来。
当时他们一群人出来,一个又黑又瘦的少年正往酒楼里钻,不巧撞上了范芃。
几人出来换了家中带来的常服,一看便知非富即贵。那少年看起来年龄不大,眼见冲撞了贵人,吓得不住磕头,孟易安不喜欢动不动被人跪拜,伸手扶了他一把。
范芃被撞后面色不虞,本想发作,看孟易安不想追究才作罢的,现在听潘络这么一说,更是后悔。
“我就说刚刚不该放过他,看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就是刁民一个。”
杨益是这几人中最年长的,考虑得周全一点,连忙提醒道:“大家都看看还有没有遗失什么?”
最终一阵翻找,其他几人都没事,就连范芃腰间的玉佩都没少,只有孟易安的荷包不见了。
“亏得哥哥还好心劝我不要计较,他倒是捡着你一个人偷,要我看这种人抓着就该打死。”范芃气哼哼道。
“你年纪轻轻怎么戾气这么重?动不动就打死。”虽说是气话,孟易安也是听不惯。
范芃见他不高兴,扁了扁嘴,感到十分委屈。
几人最后一商量决定回酒楼问问。临走之前孟易安还不忘让徐白杨给编草的老人几两碎银子。
也不是他针对徐白杨,而是其他人的银子早花完了。
***
到了酒楼跟掌柜的这么一说,掌柜先是有些支支吾吾,直到几人摆出架子,范芃更是干脆号称要砸了他这酒楼,掌柜才说出实话。
掌柜开门做生意见过南来北往多少人,若没点眼色哪可能开这么大的店,谁是真富贵,谁是假把式他并非不知。也不是他想故意隐瞒,而是那少年身世有些惨。
少年父亲前两年死在了与狄夷的大战中,消息传回来,母亲得知此事后日日哭泣,又要织布养活几个孩子,落下了眼疾。少年年纪小,码头的力气活也做不了,家中还有几个更小的弟弟妹妹,一家人饥一顿饱一顿的。
“如今他娘得了重病没钱医治,也是没了办法才出此下策,小人替几位公子把丢了的钱要回来,几位公子可否网开一面,不要报官。”
“偷窃若是不罚,视律法为何物?我看这样不妥。”杨益第一个反对。
“不妥什么不妥。我是苦主我说了算。”孟易安懒得跟这些人辩论,大手一挥做了决定。
“这事我看就是豫王的责任,战死沙场的将士遗孤沦落至此,他第一个有问题。抚恤金发放到位了吗?打了胜仗他是大受封赏了,有没有考虑到那些人家今后以何为生?”
杨益还想辩驳,听他连豫王都骂,默默收回了要说的话。
等到掌柜真给他把人找了过来,那少年大概是听掌柜说了他不追究,立刻就拜倒又磕起了头。
孟易安才知为何他们一问掌柜就知道是他,原来少年偷了荷包后心中一直犹豫,在酒楼前面徘徊许久。
“我看你并非心思不正之人,只不过一时走错了,这钱就给你娘拿去治病吧。”孟易安掂了掂荷包,确认银子似乎没少,从里面拿出来几两银子又递回给少年。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他的的话让少年眼睛发亮,又是连连磕头,接过银子后便直抹眼泪。
等少年满心欢喜拿着钱去给母亲抓药,孟易安又把荷包里剩下的钱给了掌柜的。
“我看你也有几分心善,不然不会给他求情。这些钱我放你这,你雇他在你酒楼打杂,就当是他的工钱。”
这些钱在他眼里没多少,但不代表其他人也这样认为。想当初以他的身份在京城都有不长眼的敢打主意,这钱要是全给了那少年,说不定还给他惹来祸事,倒不如像现在这样。
“你也别打什么歪主意,过段时间我会再派人来查看的。”孟易安又告诫了掌柜的。
因为这个插曲,几人钱都花没了,逛是没法再逛,恰巧顾行舟也办完了事,几人不得不回去了。
“易安你真是散财童子呀,这么多钱竟是眼也不眨地全给了。”程彻直摇头觉得可惜。
“哥哥你也太好心了,到底是谁说你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范芃则是一脸替他不平。
杨益尴尬地拉了拉表弟的袖子,哪有这么夸人的?
“你才来京城,谁在你面前这么说我了?”孟易安没因他这话生气,却看向了杨益。
他名声是不好,但也不至于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年代都能传到外地去了,这话谁传的就不言而喻了。
杨益面上的尴尬还没褪去。
看我干什么?真不是我说的!
***
第二天见到萧仁翯出现,孟易安就知道自己好日子不久了。
果然,萧仁翯一来就宣布了第一次比试的项目和赏罚的内容。
体能训练的考核自然也是体能,比试项目很简单,就是模拟搬运粮草,每一队合力把沙袋运到指定地方,赢了的可以得到一天休息。
孟易安十分眼馋这一天休息。
当天在营房进行了战前动员兼誓师大会,“大家有没有信心赢?”
“没有。”
“没有。”
“没有。”
看着毫无斗志的徐白杨,潘络和范芃三人,孟易安恨铁不成钢,“难道你们就想去扫马厩吗?”
没错,输了的队必须轮流打扫马厩,据萧仁翯说是为了后面的骑射训练,让他们能够更好地与战马建立感情,但孟易安觉得他纯粹是想折磨大家。
这群人连自己房间都没打扫过还打扫马厩?开什么玩笑!马要是知道都得抗议。
“应该不至于输吧?”徐白杨天真地猜测。
“我看其他人也不怎么样。”潘络附和。
“打扫就打扫吧。”范芃一脸无所谓。
杨益闻言看过去,表情一言难尽。
“算了,指望你们这帮人是没可能了。”
孟易安发现队友如此靠不住,放弃了凭实力和斗志获胜的想法。
好在他还有备用计划!
到了比试那天,当孟易安不知从哪里弄出来一辆独轮车的时候,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就连气定神闲坐在台上看他们比试的萧仁翯都惊愕得坐直了身子,朝他的独轮车看了好几眼。
一同比试的队伍更是指着他说不出话来,“他、他、他怎、怎么可以?”
比试一度被迫中断。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谁允许你们用这个的?”崔英真是怕了这祖宗,沉着脸过来质问。
“崔将军,你知道人与动物的区别是什么吗?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会使用工具。狄夷为什么觊觎我们的土地,不就是因为我们有比他们更好的工匠,更好的技术,能种出更多的粮食。他们为什么输了,不也是因为我们的刀枪更利铠甲更结实。在战场上难道我们要放弃这种优势去跟敌人拼力量?”
“你—”
崔英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况且王爷昨日只说将沙石运到对岸即可,并未说不能使用工具吧?”
孟易安可不是简简单单耍滑头,钻漏洞他可是认真的。
此话一出,崔英顿时哑口无言。
他这个办法绝不是别人不够聪明没有想到,而是别人没胆子实施呀。
最后孟易安如愿以偿赢了一日休息的奖励。
“你跟伙房关系还真是好。”萧仁翯对这独轮车的来历一清二楚。
“也没有那么好。”孟易安真心实意回答。
他还有一个计划是给一同比试的其他队下药,只可惜伙房防卫变严了,要真是关系好也不至于进不去下药了。
孟易安领了奖励,心满意足离开。
崔英看着他意气风发的背影,目瞪口呆:“难道他以为王爷这是夸他?”
孟易安才不管他们怎么想的,能看到萧仁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简直比得什么奖励都要让他身心舒畅。
他赢得这一天休息只想去羽林军那边找好友陆琛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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