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的阳光格外刺眼。敏熙站在釜山小学门口，手指紧紧捏着新书包的肩带。周围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学生，笑声和打招呼声此起彼伏。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校园。
"姜敏熙！"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转过头。正园小跑着追上来，校服衬衫的领子一边翘着，头发看起来像是匆忙间用手随便扒拉了几下。他喘着气停在她面前，手里攥着一个皱巴巴的纸条。
"我差点睡过头，"正园不好意思地说，"哥哥昨晚练吉他到很晚，吵得我没睡好。"
敏熙伸手帮他整了整衣领："你知道六年级三班在哪吗？"
正园摇摇头："我上学期在二班，不过..."他展开那张纸条，"这是分班名单，我们都在三班。"
敏熙凑过去看，两人的名字确实紧挨着列在名单上。她闻到正园身上有淡淡的柠檬香皂味，混合着一丝汗水的味道，不难闻，反而有种奇怪的亲切感。
"太好了，"敏熙说，"至少认识一个人。"
正园点点头，眼睛亮亮的："我带你去教室，上学期三班就在二楼最里面。"
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学生。敏熙跟着正园走进去时，几个男生朝正园招手："田正园！这边！"
正园犹豫地看了敏熙一眼。敏熙拍拍他的肩膀："去吧，我找个位置就行。"
她走向靠窗的一个空位坐下，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和铅笔盒。教室里嘈杂的声音让她想起首尔的学校，只是这里没有一个认识的朋友。她翻开笔记本，开始画教室的速写：歪戴帽子的男生，交头接耳的两个女生，黑板上还没擦干净的暑假作业提醒...
"这里有人吗？"
敏熙抬头，正园站在她旁边的座位前，手里抱着书包。他身后那几个男生露出促狭的笑容，其中一个做了个鬼脸。
"没人。"敏熙把笔记本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正园坐下来，把书包塞进桌洞："他们让我过去坐，但...那边太吵了。"
敏熙笑了："谢谢你选择安静的这边。"她指了指自己画的速写，"像吗？"
正园凑近看："哇，你画得真好。这是金明勋吧？帽子画得一模一样。"他指着画中那个歪戴帽子的男生。
班主任李老师走进教室，全班立刻安静下来。李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性，戴着圆框眼镜，说话声音不大但很有威严。
"新学期开始了，首先欢迎我们的新同学，姜敏熙。"
敏熙站起来鞠了一躬："大家好，我是从首尔转学来的姜敏熙，请多关照。"
几个同学好奇地打量她，正园在旁边小声补充："她人很好，画画特别棒。"
李老师开始点名，然后宣布座位安排。当念到"田正园和姜敏熙同桌"时，后排传来几声故意的咳嗽。正园的耳朵立刻红了，低头假装在书包里找东西。
"别理他们。"敏熙小声说，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推给正园看。
正园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
第一节课是数学。敏熙很快发现正园虽然坐得笔直，眼睛盯着黑板，但眼神已经放空了。十分钟后，他的头开始一点一点的，像只困倦的小鸟。
"正园，"敏熙用胳膊肘轻轻碰他，"别睡了。"
正园猛地惊醒，眨了眨眼睛："我没睡..."
"田正园！"数学老师突然点名，"请回答第32页第三题。"
正园慌乱地翻书，书页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敏熙看到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小的汗珠。
"答案是120。"敏熙用气声说。
"1...120？"正园不确定地重复。
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正确。但下次请自己思考，不要走神。"
正园松了口气，偷偷在桌下对敏熙比了个大拇指。
下课铃响起，正园立刻瘫在桌子上："救命啊，我差点死了。"
敏熙笑着摇头："你昨晚到底几点睡的？"
"不知道，哥哥和他的乐队朋友在客厅排练到很晚。"正园揉揉眼睛，"我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看漫画来着。"
"什么漫画这么好看？"
正园突然来了精神，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漫画："《灌篮高手》，你看过吗？超级好看！"
敏熙接过漫画翻了几页："篮球的啊，我更想看《NANA》那种。"
"那是什么？"
"讲乐队的，女主角..."敏熙突然停下来，看到正园身后站着三个男生，其中一个正模仿她说话的样子，引得另外两人偷笑。
正园顺着她的目光回头，那几个男生立刻装作没事人一样走开了。
"别理他们，"正园皱眉，"他们就是爱闹。"
敏熙耸耸肩："没关系，我在首尔也遇到过更过分的。"她合上漫画还给正园，"不过你居然喜欢看运动漫画，我以为你只对跳舞感兴趣。"
"我也喜欢篮球，"正园眼睛亮起来，"虽然跳得没哥哥好，但投篮还可以。放学后我们有时候会去公园打球，你要来看吗？"
敏熙正要回答，第二节课的铃声响了。这节课是音乐，全班要转移到音乐教室。
音乐老师是个年轻男性，留着艺术家式的长发。他让大家围成圈坐下，准备做声音练习。
"今天我们来做回声游戏，"老师说，"我唱一段旋律，你们依次重复。"
游戏从老师右边的学生开始。敏熙注意到正园突然变得紧张，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当轮到正园时，他深吸一口气，准确地重复了老师唱的旋律，声音清亮而稳定。
"非常好！"老师惊讶地说，"田同学，你学过唱歌吗？"
正园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喜欢唱....."
"很有天赋，"老师微笑着说，"下个月学校有合唱比赛，你应该参加独唱部分。"
正园的脸一下子红了，低头盯着地板。敏熙在旁边轻轻鼓掌，他这才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
午餐时间，敏熙和正园一起排队领餐。食堂阿姨给每人盛了一碗大酱汤、米饭和几样小菜。
"你唱歌真的很好听，"敏熙一边走一边说，"为什么不说你学过？"
正园小心翼翼地端着餐盘："哥哥说...不要在外面炫耀。"
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正园吃饭很安静，每一口都细嚼慢咽，不像其他男生那样狼吞虎咽。敏熙发现他把不喜欢的胡萝卜都挑到了盘子边上。
"挑食？"敏熙夹起自己盘子里的胡萝卜，"给我吧，我喜欢。"
正园惊讶地看着她："真的？我妈妈总说挑食长不高。"
"你已经比我高了，"敏熙嚼着胡萝卜，"而且挑食怎么了？每个人都有不喜欢的东西。"
正园笑了："你和我妈妈说的完全不一样。"
"你妈妈什么样？"
"很温柔，但有时候太爱操心了。"正园想了想，"她总担心我在学校交不到朋友。"
敏熙喝了口汤："那你现在可以告诉她，你交到一个话很多的朋友。"
正园突然放下筷子："其实...在认识你之前，我确实没什么朋友。他们都觉得我太安静了，或者..."他的声音变小了，"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
"不知道，就是...不喜欢他们讨论的那些东西。"
敏熙夹起一块正园盘子里的煎蛋："我喜欢奇怪的人。正常人多无聊啊。"
正园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姜敏熙，你真是个好人。"
"别这么正式，叫我敏熙就行。我们同岁哎，讲平语吧！"她做了个鬼脸，"而且我才不好呢，下次你上课睡觉我可不一定救你了。"
下午的体育课，老师宣布要测50米跑。正园站在起跑线上，姿势标准得像专业运动员。哨声一响，他像箭一样冲出去，轻松拿了小组第一。
"哇，你跑得真快！"敏熙在终点等他。
正园喘着气，脸上带着罕见的自信笑容："我猜是跳舞练的。哥哥说节奏感好的人跑步也不会差。"
放学铃响起，学生们欢呼着冲出教室。正园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时不时偷看敏熙一眼。
"怎么了？"敏熙问，"不是说要去看你打篮球吗？"
正园挠挠头："那个...如果你不想去也没关系。女生一般不喜欢看我们打球..."
"谁说我不想去？"敏熙背上书包，"我还想看看你投篮有多厉害呢。"
他们一起走出校门，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园突然停下脚步："等等，我忘了东西。"
他跑回教室，几分钟后拿着敏熙落下的数学作业本回来："给，你忘在桌洞里了。"
"谢谢。"敏熙接过本子，"看来我这个同桌选对了。"
正园笑了，酒窝在夕阳下格外明显："第一天就当'救命恩人'，压力好大啊。"
"别担心，"敏熙拍拍他的肩膀，"我会对你要求很严格的，田正园同学。"
他们并肩走向公园，影子在地上交叠在一起。敏熙想，釜山的生活，或许不会像想象中那么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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