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夏末，敏熙的书桌上堆着剧本草稿、旧校服布料和那枚铜指环。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最后一行字敲入电脑："晨雾中，他白色校服上的墨渍被阳光晒淡，而她终于看清，那块'机油污渍'实则是父亲用钢笔写的'活下去'。"
保存文档的咔挞声在深夜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敏熙伸了个懒腰，窗外首尔的灯火依然璀璨。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3点27分，但她毫无睡意。
"完成了..."她轻声对自己说，手指抚过打印出来的厚厚剧本。过去三周里，她几乎足不出户，将旧货市场采集的素材和劳工妻子的故事全部融入剧本。现在，《二手校服》终于有了完整的模样。
清晨，敏熙顶着黑眼圈下楼时，父亲正在看报纸，母亲准备着早餐。
"爸爸，妈妈，"敏熙的声音因为疲惫而有些沙哑，"我写完了。"
姜成勋放下报纸，接过女儿递来的剧本。金秀贤擦了擦手，也凑过来看。客厅里只剩下翻页的沙沙声。
"敏熙啊..."父亲读完最后一页，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这真的是你写的？"
敏熙紧张地绞着手指："太幼稚了吗？"
"不，"父亲罕见地情绪激动，"恰恰相反。这剧本...太成熟了，完全不像16岁孩子写的。"他翻到其中一页，"特别是这段渔船上的对话，你怎么会想到用'南北海运'的货箱作为隐喻？"
"上次去旧货市场，遇到一位阿姨..."敏熙讲述了铜指环的故事。
母亲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我们女儿长大了。"
姜成勋突然站起身："换衣服，我们现在就去见李沧东导演。"
"现在？"敏熙惊讶地瞪大眼睛，"不用先修改吗？"
"有时候第一稿的真诚最珍贵，"父亲已经拿起电话，"我和他约过几次饭局，他应该有兴趣见见你。"
狎鸥亭洞的一家传统茶馆里，李沧东导演慢条斯理地翻看剧本。他穿着简单的深灰色衬衫，头发花白，眼神锐利如鹰。敏熙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裙端坐在对面，手心微微出汗。
"姜部长的女儿？"李沧东示意他们坐下，"听说你写了剧本？"
敏熙双手奉上剧本："请您指教。"
李沧东直接看向敏熙："告诉我，为什么选择'校服'作为主题？"
敏熙深吸一口气："因为校服是最公平的东西。无论贫富，所有学生都穿一样的衣服。但在这表面公平下，每件校服背后的故事却天差地别。"
李沧东的眉毛微微挑起："继续说。"
"我想探讨的不是校服本身，而是它承载的记忆和伤痕，"敏熙的声音越来越坚定，"就像那位阿姨说的，她丈夫宁愿自己断指也要让孩子穿上干净的校服。"
李沧东沉思片刻，突然问："如果让你拍成电影，会怎么处理最后阳光晒淡墨渍的镜头？"
"用长镜头，"敏熙不假思索地回答，"从正宇的背部特写开始，随着阳光移动慢慢拉远，直到秀妍入画，最后定格在两件并排挂着的校服上——一件洗得发白，一件还带着血迹。"
李沧东的嘴角微微上扬："有意思。"他转向姜成勋，"姜议员，我想收你女儿当徒弟。"
敏熙差点打翻茶杯："什么？"
"这剧本有瑕疵，"李沧东直白地说，"结构不够紧凑，某些对白太说教。但核心思想很锋利，像把能划开表象的刀。"他直视敏熙，"你有观察人性的天赋，但需要专业指导。怎么样，愿意跟我学习吗？"
敏熙看向父亲，姜成勋轻轻点头。
"我愿意，"敏熙站起来鞠躬，"谢谢您的赏识。"
"别急着谢我，"李沧东摆摆手，"当我的徒弟可不轻松。首先，这剧本得修改几遍。"
离开茶馆时，敏熙的脚步轻飘飘的。父亲拍拍她的肩："李导演很少主动收徒，他是真的看重你。"
"爸爸..."敏熙犹豫了一下，"你觉得这剧本真的能拍成电影吗？"
姜成勋沉吟片刻："以新人来说风险太大。但如果作为短片，加上李沧东监制的名头..."他眼中闪过精明的光，"这会是你申请韩国艺术综合学校最有力的敲门砖。"
"我想试试，"她轻声说，"先拍成短片，看看能走多远。"
回到家，敏熙立刻给正园发了短信：「大新闻！李沧东导演要收我当徒弟了！」
正园很快回复：「真的吗？那个拍《诗》的大导演？哇！我们敏熙要成大编剧了！」
敏熙笑着打字：「还早呢。你的练习生生活怎么样？」
正园发来一张照片：练习室里，他满头大汗地坐在地上，旁边是同样狼狈的南俊。「每天练到凌晨...南俊哥说下周有月末评价，好紧张。」
敏熙正要回复，正园又发来一条：「对了，公司新来了个练习生叫金硕珍，比我们大五岁，居然是建国大学的大学生来当练习生...疯了。」
「每个人都有追逐梦想的权利，不是吗？」敏熙回复。
正园回了个笑脸符号：「就像你说的，人生太短，不做喜欢的事多可惜。」
李沧东的工作室堆满了书籍和影碟。墙上贴满了分镜图和拍摄计划，角落里还放着几座国际电影节的金奖杯。
"预算是个问题，"李沧东直截了当地说，"这种题材的商业性不强。但作为短片参加电影节是可行的。"
他翻开一份企划书："我有两个方案。一是我来担任制片人，找专业团队拍摄，但你要放弃一部分创作控制权。二是你自己导演，我提供指导和部分资源，但会很辛苦。"
敏熙毫不犹豫："第二个。"
李沧东挑眉："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看到的世界的模样，"敏熙认真地说，"只有我知道那些细节该怎么呈现——比如正宇手臂上的烫伤疤痕应该是什么形状，秀妍缝补校服时的针脚走向..."
李沧东突然笑了："好答案。那么，欢迎加入地狱般的电影制作世界，徒弟。"
接下来的一个月，敏熙每天放学后都泡在工作室。李沧东的指导严格到近乎残酷，一个场景可能要修改二十遍。但敏熙从不抱怨，她像海绵一样吸收着一切知识：镜头语言、演员调度、剪辑节奏...
"这段对话还是太直白，"李沧东用红笔划掉几行，"观众不傻，让他们自己体会。"
"可是..."
"没有可是。电影是用画面讲故事的，对白越少越好。"李沧东翻开另一页，"这里的转场处理得不错，有进步。"
敏熙咬着笔帽记笔记，李沧东突然问："你谈过恋爱吗？"
"啊？"敏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没、没有。"
"可惜，"李沧东耸耸肩，"爱情是理解人性最好的途径。不过你观察力不错，暂时够用。"
修改到第五稿时，李沧东终于点头："可以了。现在的问题是，你想怎么处理这个剧本？"
敏熙早有准备："我想拍成短片。20分钟左右，用非职业演员。"
"预算呢？"
"爸爸说可以资助一部分，但我想尽量控制成本。"
李沧东笑了笑："聪明。第一部作品不需要大制作，重点是要完整表达你的想法。"他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常用的选角导演，告诉她是我推荐的。"
选角过程比敏熙想象的困难得多。她面试了上百个非职业演员，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秀妍"和"正宇"。
"你要找的不是演技好的，"李沧东在电话里指点她，"而是有真实生**验的。"
最终，敏熙在一家便利店找到了"秀妍"——18岁的店员朴秀雅，父亲是船厂工人，母亲常年卧病。而"正宇"则是在人权组织做志愿者的大学新生金志勋。
回工作室的地铁上，敏熙收到老师的短信：「找到几个投资方有兴趣，但要求剧本微调。明天上午十点开会。」
她回复：「明白。我会准备好修改方案。」
窗外，首尔的霓虹灯渐次亮起。敏熙摸着包里那件旧校服，意识到：这一切真的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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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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