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神色慈祥,既无怒容,也无嗔念,不见悲伤,亦无忧愁,仿佛世间万物皆无法扰动他的心绪。
花兰望着他那副超脱尘世、高高在上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真想像个泼妇一样冲上去,与红叶厮打一番,又或者,让红叶狠狠地揍自己一顿。
她骨子里似乎对这种暴力冲突有着别样的执着,喜欢揍人,也甘愿挨揍。或许,这一切都源于她对石云松第一次揍她的记忆,那深刻的体验,已深深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然而,尽管她内心如此渴望宣泄,可她毕竟还有着作为人的一丝自尊。在这么多人面前撒泼实在有失体面,更何况,这里还是佛门净地,六根清净的寺庙,容不得这般撒野。
于是,她强忍着内心的冲动,硬生生地将那股劲头压了下去。
她深知东方木答应过要替她杀了红叶,可如今的情形,她也理解东方木的难处。无奈之下,此事只能暂且搁置,日后再做打算。
她扭动着妖娆的身姿走出一段距离后,还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红叶一眼。在她的想象中,红叶或许会饱含深情地目送她离去,可现实却让她大失所望,红叶依旧是那副眼神空洞、无动于衷的模样。
——若非历经沧桑,又怎能如此淡然地看待世间万物?
花兰望着这一幕,心中陡然涌起一股失落感。
她清楚自己为何要回头,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心中会有这般滋味。
这世间,哪有纯粹的“狼心狗肺”之人呢?
一元亲自将东方木和花兰送到院门口。只见院门口,南少林僧徒与日月神教教众依旧对峙着,气氛紧张而压抑。一元目光缓缓扫过这些人,又回头看向东方木,嘴角微微上扬,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说道:“东方左使,贵教的纪律当真严明,他们竟能在此站一天一夜,实在是难得,难得啊。”
东方木呵呵一笑,回应道:“禅师,这都是任教主治下有方。”他回头瞥了一眼略显疲惫的僧徒,谦逊地说:“与贵寺的小师傅们相比,我们还差得远呢!”
一元接着说:“对了,东方左使,这是贫僧写给任教主的书信,劳烦你带回去交给任教主。”
……
……
东方木离开南少林后,便与教众分开,和花兰一同踏上北上的路途。没过几日,便回到了黑木崖。
此次返程,他们轻装简行,一路上也没有像来时那般肆意放纵,所以行程较快。
东方木前往南少林是身负任务的,如今归来,自然要向任道远汇报任务的完成情况。
他从住处出来,迈着大步,满心欢喜地朝着殿堂走去,想着此番定能领功受赏。
他兴奋不已,脸上洋溢着成功的喜悦。
殿堂之上,日月神教的一众高层齐聚。
待任道远在正中那紫檀雕龙伴云的木椅上稳稳坐定,殿堂中顿时响起整齐划一的呼喊:“教主文成武德,仁义英明,中兴圣教,泽被苍生,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这殿堂建在天然形成的洞穴之中,声音难以扩散,便在洞穴里不断回荡,仿佛被放大了数倍,震耳欲聋。
这正是东方木南下时对任道远说的话,他再熟悉不过。可此时,所有长老异口同声地呼喊,并且齐刷刷地跪拜,行稽首大礼,这阵仗把他吓了一跳,因为在这十三人之中,唯有他没有与众人一同跪拜。
他虽不明白教中为何突然增添了这一环节,但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跟着跪了下去。
任道远见他动作迟缓,倒也没有发怒,只当他是不知新规矩,便解释道:“东方左使,这是你当初对我说的话,如今本教主已将其定为教规。但凡本教弟子,参见本教主时,都必须赞颂,并行稽首之礼,你要牢记。”
东方木连忙应道:“是,教主。”心中却暗自思忖:“这等排场,恐怕只有皇帝才有啊!”
任道远皱了皱眉头,问道:“东方左使,你此番前往南少林,成果如何?说来听听。”
东方木挺直腰杆,铿锵有力地回答:“属下不负使命,取回了武功秘籍《葵花宝典》。”
任道远急切地追问:“《葵花宝典》?”顿了顿,又催促道:“呈上来。”
东方木又说:“一元禅师还给教主回了一封信。”
任道远道:“一并呈上来。”
书籍和书信被呈了上去。
任道远的初衷便是获取武功秘籍,所以他最先翻开的便是那本书籍。然而,看到书上皆是梵文,他一脸茫然,看不懂其中内容,便毫无防备地递给了旁边站立的五毒神君。
五毒神君翻开书页,嘴角忽然浮起一抹笑意。
任道远好奇地问道:“神君,这书如何?”
五毒神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自顾自地照着书念道:“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待五毒神君念完这一段,众人哄堂大笑。其中,“大力神魔”范松满脸鄙夷,不屑地说道:“竟然把一本佛经当成武功秘籍,真是荒谬可笑!”
任道远顿时怒目圆睁,吼道:“什么?”说着,一把从五毒神君手中夺过书,迅速从头至尾翻了一遍。
五毒神君解释道:“教主,这是一本用梵文撰写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但凡寺庙、尼庵,都会有这样一本汉译的经书,供僧尼诵读。”
这本经书,但凡去过寺庙的人,都听过和尚诵读,所以一经翻译,大家都能听懂。
东方木听到这话,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仿佛从九霄云外瞬间坠入万丈深渊,“扑通”一声,重重地跪伏在地上,哀求道:“教主饶命,属下不知这是……”
任道远怒不可遏,大声喝道:“看看你办的好事!”说着,将书狠狠地砸向东方木。这一砸,蕴含着深厚的内劲,东方木被砸得向后翻滚出去。
东方木急忙爬起来,再次跪伏在地。
任道远则打开一元给他的书信,瞪大了眼睛看完。只见书信上写道:
“东方左使心思缜密,任教主能有这样的下属,实属难得。但东方左使带回的并非《葵花宝典》,而是一本经书。任教主也不必怪罪东方左使,若不是贫僧偶然得知东方左使不识梵文,也不敢用这本梵文经书来蒙骗他。任教主也不必再对鄙寺及宝典抱有念想,因为鄙寺绝不会听命于任何人,而且宝典已不在世间。”
任道远看完,又将书信扔向东方木,骂道:“被人耍得团团转还浑然不知,真是个废物!”
东方木趴在地上,皱着眉头看了看书信,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当晚在藏经阁取书如此顺利,原来自己一直被人当作猴子耍。一元和红叶想必是故意让他看到藏书的地点,可他们又是如何知晓自己要取《葵花宝典》的呢?
他想不明白,也觉得此刻没必要去想。
他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犯了错,求饶已然无用,唯有坦然接受惩罚。
他说道:“教主,属下不知这是计谋,但既然犯了错,属下甘愿接受惩罚。”
任道远冷冷地说:“数罪并罚,死罪。”
这一声宣判,如同一记重锤,将东方木彻底打入了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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