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今天我们去哪里?”
“去文福茶馆。”
顺滕眼睛亮了亮,递给顾星舒一把折扇:“公子可是去找文老板喝茶?”
顾星舒接过来打开看了看,一幅山水画,题字“乐逍遥。”倒是不俗。
“嗯,许久不见,该去讨杯茶喝了。”
“好嘞。”顺滕替他打理好衣服,又提醒道,“公子,哑巴要带上吗?”
顾衡饲养的那只丰腴而顽劣的鹦鹉,人称哑巴。它并非真的不开口,但凡有人向它发问,它总是缄默不语;然而一旦人们转身离去,它便开始嘟嘟囔囔,模仿顾衡的语调破口大骂。
“不带,话多。”
顾星舒每天都被它吵的烦,却又觉得有趣便留着了。
“公子,要是您不喜欢这衣服,今儿出去再订做几件吧?看着像是小了。”顺滕将柜子里的衣服都拿了出来。
顾星舒低头一看,确实小了:“好。”
他要确保安全的情况下慢慢变回男装,好在这里距离京城有段距离,一时半会没人注意到他。
顾府也不大,东西两院,府里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家丁也不多,听春竹说基本都是从乡下找来的,要不就是街上捡来的。
顾守恒虽然瞧着不靠谱,还有点油嘴滑舌,但心却是善良的。
步出府邸之门,顾星舒抬首仰望那轮暖阳,轻轻闭目,沐浴在阳光之中,片刻之后,方才起步离去。
穿行于热闹非凡的市集,他目睹繁华景象,心中涌起无数感慨,仿佛有所触动,便向身旁随行的顺滕询问。
“如今辽东如何了?”
“嘘!”没想到只是随口这么一问,摸瓜那傻愣子赶紧拽住了顾星舒的胳膊,“公子不可提这无关事情。”
顾星舒望向一旁的顺滕。
“公子,那边一切安好,如今繁华可比京城。”顺滕倒是没那么冒冒失失的,只是小声说完便不再多嘴。
顾星舒心领神会,自然明白这又是楚萧的忌讳之一。他知道安好便足矣,无意深究。待到他有暇之日,定会亲赴辽东,一睹其风貌。
“这不是顾家三小姐吗?”
“是她是她,哎呦,还好大火没伤到脸,,不然可就要嫁不出去咯。”
“别说,今儿穿这男装,可俊俏不少呢。”
顾星舒:“……”
“她如今都二八了还没嫁出去,瞅着也不丑啊,怎么就没人去顾府提亲呢?”
“谁家要娶一个爱逛窑子,上墙揭瓦还去南边下水摸鱼,晚上还要和文老板偷鸡摸狗的媳妇,那指不定得被气死。”
顾星舒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顾衡生前都干了什么缺德的事呐!
“别瞎说,我家小姐不嫁人!”摸瓜举起拳头吓唬乱说的百姓。
顾星舒观察了一下,百姓倒是不害怕,看来这顾守恒和百姓关系搞得很融洽,对他穿女装确实也见怪不怪了。
清州最有名的茶楼就叫“文福茶楼。”是顾衡生前好友文祖福的地盘。
这文祖福祖上三代经商,家里富可敌国,听说江南他家还有茶园,顾衡没钱便来他这里拿点,蹭点,总之不拿白不拿。
半年不见,也不知道友人如今怎样了。
顾星舒抵达之时,正值正午,茶楼之内座无虚席,宽敞的大厅里,戏台正上演着精彩折子戏,欢声笑语此起彼伏,难怪其生意如此兴隆。
“二位贵宾……楼……三爷?!”
一进门小二便热情招呼,一见顾星舒便忘了收起下巴,惊呼一声。
要不是顺滕反应快,顾星舒大概又要被嘲笑嫁不出了。
“三爷你稍坐,老板马上就来。”
顾星舒道谢后坐下,想来顾衡在这里地位不低,他昏迷半年多,居然还有人一眼认得,想来这文祖福和顾衡的关系比他想的要好。
“三爷,文老板现在已经有三家茶楼了,你应该不知道,他还从西北拐了一个小娘子呢。”摸瓜总喜欢讲八卦给顾星舒听,此刻门一关又忍不住了,“你睡着的时候,他翻墙带人小娘子进来,偷偷给你带了一堆吃的,什么烧鸡啊,蹄髈之类的。”
顾星舒嘴角抽了抽,端起一杯茶尝了尝:“你确定他带给我吃的?”
“当然不是了,他和那小娘子坐在你床头吃完就走了,还把鸡骨头摆在你床头,说什么请你吃了,但你不理他。”
“噗!”
“公子小心烫!”顺滕见人将茶水喷了出来,以为是茶水太烫,连忙过来检查。
顾星舒无语极了,那特么都昏迷着怎么回答他吃不吃啊!
这文祖福也忒缺德了点。
“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说我坏话啊!”人还未到,声音倒是先传进了包间。
顺藤摸瓜识趣闭嘴站在一边,当起了小哑巴。
加
包厢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顾星舒抬眸一瞥,一位周身仿佛笼罩着金色光环的男子轻盈地跨步而入。
那一刻,宛若佛光普照,满室生辉,金色的光芒洒满包厢,令人目眩神迷,难以直视。
顾星舒一眼看到了他那夸张的金缎衣服,鞋子都是金丝线,就连腰带都配着黄金玉扣,最夸张的当属他脖子里带着的那个金算盘了。
又土又没品味,顾星舒捂住眼睛,以防闪瞎他的眼睛,这人根本没眼看。
“顾!三!郎!”
文祖福一秒正经过后立马扑过来抱住了顾星舒,使劲在他身上蹭蹭蹭!
“行了行了行了!”顾星舒推开这块狗皮膏药,理了理衣服嫌弃道,“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坏了本小姐清誉!”
文祖福这才哼哼唧唧坐在他对面,不满道:“清誉?我呸!你跟我逛窑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顾星舒想起身离开。
“你何时醒来的?上月去寻你还装死呢。”文祖福起身倒茶,又小声说了句,“晚上去万花阁?爷好久没去了。”
“……”
顾星舒瞠目结舌,瞪着眼翘舌半天说不出话来,窘迫样子真像老鼠钻洞。
“……睡得太久醒来有很多事情需要消化,这不处理完马上就来看你了嘛。”顾星舒接过茶壶亲自给他斟茶。
“你们都出去吧。”
文祖福咧嘴一笑,挥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但站在顾星舒身后的顺藤摸瓜并未离开,也当做未听到。
“哎,你们俩也出去。”文祖福又说了一声。
“公子身体还没恢复,我们得跟着伺候。”顺腾仰着脑袋说。
顾星舒闻言笑笑,向顺滕使了个眼色,俩人这才不情不愿的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一道风从顾星舒脖颈划过,快的连会武功的顺藤摸瓜都没看到。
顾星舒倒是没什么动作,继续端着茶喝,嘴上带着点笑意,心想这土豆泥还有两把刷子。
“三郎,你武功没了。”文祖福见他坐着没动,突然失落的说,“没武功以后谁陪我劫贫济富去啊!”
顾星舒笑了,说:“再练练,应当可以防身。”
文祖福收回放在顾星舒脖子上的手,又拉起他的手看了看,心疼道:“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为了他值得吗?”
顾星舒笑而不语。
顾衡为了男人死他非常理解,也深有体会。
“姓刘的也死了。”文祖福见他没问,主动讲了,“那场大火他把你护在怀里,也得亏是他护着你,不然老子一定剁了他狗《日的!”
顾星舒心说:顾衡其实也不在了,他们生不能在一起,死后定会再相遇,下辈子投胎便像大哥大嫂一样作对青梅竹马。
“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对对对,不提也罢。”文祖福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他笑着说,“你怎么如今还穿这衣服?不打算换了?”
“暂时还不行,你也知道,万一要被看到了,遭殃的可是我顾家如今五十多口人。”
文祖福撇撇嘴:“是你孤陋寡闻了吧,皇城那位早就不在乎了。”
顾星舒看向他。
“瞧我这记性,你才醒来肯定不知道。”文祖福身子往前倾了一些,“估计你父亲都还没得到消息,前两日皇上喜得皇子,双生胎!”
顾星舒轻轻收拢握着茶杯的手,心中默默低语:他乃九五之尊,纳妃十名,诞子八位,这一切于我,犹如云烟过眼,与我何干?
明明知晓与我无涉,然而胸中那股刺痛之意,又怎能轻易抹去?
“要说这位也是真够迷的,当年……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顾星舒嘲弄道:“喜得皇子,是该大赦天下,如今圣上才二六,但听说皇祠并不多。”
“没错,德安帝也就这两个儿子,妃子倒是挺多,听说前两年因为顾将军那事啊,闻太傅都要以死相逼,你说他再恨人顾将军,也不能长得像就杀吧?”文祖福讶然,坦言道,“如今大赦天下的意思就是不再限制那些过往的事儿,我猜想好多百姓都暗地松了一口气吧。”
顾星舒的心思早就跑没了。
楚萧有了皇子,他甚至有了三宫六院,他这个死人也只不过是死人而已,那些信誓旦旦的誓言终究抵不过年少无知。
文祖福身为一位行商,常年奔波于各地,其在京城亦设有茶楼。因此,他接触到的消息不仅比顾守恒更为迅速,而且往往更为精确。
果然三日后,天子下旨,皇恩浩荡,段贵妃喜得双生子,皇上高兴大赦天下,减免税收三月。
清州距离京城两个时辰,快马加鞭半刻钟也赶得过去。
顾星舒站在酒楼窗户边,一身青衣虽是女子物,却从背影中就能看出他并非女子那般柔弱。
他本就不是女子,顾衡也不是,要不是为了生存,谁会愿意装作女子生活这么多年,当然顾衡那奇怪的爱好就算了。
就连清州百姓都知道知府有位未出阁的三小姐,从不知有个已经葬身火海,至死追求爱情的三公子。
他远眺着京城的方位,虽肉眼难觅其影,心中却早已绘出其景。
未见其人,心中却有形;目之所及,亦为其人。
先前顾星舒一直认为顾守恒像其他地方官一样,远离皇帝的管控,至少不用受气。
可并非如此。
这不,眼看今年皇上寿辰又要到了,大总管亲自来告知清州知府顾恒守,今年的皇上要和清州与百姓一起同食流席。
这天午时,顾守恒突然接到这道圣旨,接过圣旨后那手都哆哆嗦嗦拿不稳,瘫在地上久久没能起来,最后顾恒守依旧没坚持住,接完圣旨便当着大总管的面昏厥了过去。
不是他不要面子,是他真的吓得晕了过去。
这不是胡闹吗?
自古至今从未有过皇上与百姓同吃流席的说法。
大哥身处军营,归期未定,二哥又与邻家翠花私奔他乡,眼下的顾家,唯有顾星舒一个男丁在。此刻,纵使他体弱多病,也必须挺身而出,为顾家解此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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