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深秋时分,雾色渐浓,一轮圆月悬挂半空,又渐渐隐匿于重叠笼罩的乌云中。
淅沥沥的小雨飘打惺忪柔软的草地,雨声渐浓密,透过严密坚实的砖瓦墙,闷声入耳。
厚重严实的墙壁后,静静躺着一名女子。
她双手双脚被锁链锁着,高墙处棂窗一缕月光洒下来,正正照射在她光洁的面庞上。
女子好像恢复了些意识,她似乎感受到那缕温吞的月光,眼睑微动,很快眉头便又皱缩在一起。
“好痛……”
深入骨髓的疼痛传达五感,她疼得直仰头,面颊两侧一缕乌发垂下来,耷拉在半边脸上。
随着她身体蜷缩的动作,牢牢锁缚住四肢的铁锁也被拖动,与冰凉坚硬的地面摩擦出丁零当啷的声响。
仅存的一丝意识唤醒头脑,闻舟舟缓缓睁眼,醒来后映入眼帘的昏暗场景令她好似被泼了盆冷水。
这是什么地方?她忍住体内不知何处传来的剧烈痛感,一点一点强撑着身体,从阴冷潮湿的地面上爬起来。
好在她平常身体健康,才不一会儿便恢复了部分理智。她回想起自己出现在这儿之前,还在家中浴池悠闲地躺着敷面膜,出来时脚滑一不小心跌倒。怎么一下醒过来,就遍身疼痛,还换了一身自己从未穿过的粗布衣衫,戴着手脚锁链,出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囚牢?
犹记得在摔倒入水后,朦胧之间看见一名陌生男子的脸,面色寡淡,白眉似雪,眉心还有一点青绿。在她昏迷前还在唤她的名字,如梦似真。
难不成她被人贩子拐卖了?!
也许是在半夜,囚牢附近十分安静。偶尔有一队人从某处走过,发出整齐的脚步声响。
她静悄悄地抓起捆缚双腿上的锁链,又蹑手蹑脚走到木质栅门跟前,观察周围情况。
站在她所处的角度,整个地下四通八达,除了关她这间屋子,相同布置的囚牢不计其数,毗邻分布在周围。甬道内光照是极其微弱的烛光,两边看不见的深处不间断的传来噼里啪啦的细碎响声。
整个环境既幽暗又陌生,地面、烛火以及关人的木栅门也不像现代产物,倒像是——古代牢房。难不成这群人贩子还有cosplay的癖好?
这时,一阵整齐明晰的脚步声从甬道一侧传来。
借着微弱的烛光,闻舟舟这才看清来的那一队人,带头人穿着赭色粗布衣裳,其余跟在后面的,人均手持长刀,着深灰色长衫。这群人面容阴鸷,浑身上下透露着杀伐气息。
在闻舟舟的注视下,带头赭色粗布衣裳的男人打开斜对面屋子的木栅门锁,其余人鱼贯而进,过了一会儿,便见他们从屋内拽出一些身着粗布衣裳古代模样的人。
那些人似乎丧失了反抗的力气和理智,任由那些手拿长刀的“人贩子”拖着,一队人又消失在昏暗阴潮的甬道深处。
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闻舟舟才靠着木栅门瘫软在地上。现在陷入这样陌生恐惧的处境,手机也不在身上,她绞尽脑汁,思索如何逃离这个好似没有尽头的地下囚牢。
夜色愈来愈深,阴暗潮湿的屋子湿冷氤氲,从棂窗洒下来的月光也变得微暗。一股秋季深夜的寒气袭来,闻舟舟冷得瑟缩在木栅门前,紧抱着自己的身体,不遗漏丝毫暖气。
这样偌大空旷的牢房,竟也不给人留一床棉被,若是再冷一些,冻死人的可能性都有。她又暗暗嘲讽,也是,人贩子又有什么人性呢,他们早就是被剥夺人性的血淋淋的野兽罢了。
木栅门后空旷阴冷,她又一点点往墙壁内侧挪动,挪动时紧紧环抱身体的手臂分毫也不敢动,生怕暖气从任何一处缝隙溜走。
挪动越深,光线也越来越暗。她凭着感觉找到角落,双脚移动过去时,却碰到一个冰凉彻骨的脚踝。她吓了一跳。
暗处什么也看不清,她只能给自己壮胆,匍匐顺着脚边摸索,还好是一具完整的身体。
那人似乎和她一样,被绑架在这里,面对已经来临且遥遥无期的危险处境。
就这样环抱着身体,她没过多久便入睡。
梦里,她看见一片皑皑无际的雪山,与水洗般天空连成一片,苍茫壮阔。梦中她又见一名身穿白衣长袍的男子,正波澜不惊徐步向远山走去,座座雪峰大雪飘飞,他丝毫不为所动。风雪一点点掩住他留在雪地上不深不浅的脚印,旋即目光中只清晰见他雪白及腰的长发,与寒风共舞,最终连身影也一并消失匿迹于这漫天大雪中。她的心底竟有隐隐一丝触动。
很快便被突如其来的破门声吵醒。
这时天还未完全亮,棂窗透过来的半缕亮光仍带着薄薄的雾气。
还没完全清醒,她便被昨夜那群持刀的人贩子解了手脚锁链,从地上拖拽出去。一起被拖出去的还有昨夜在暗室发现的身体的主人,也是名女子。不过她的情况看起来十分不好,明明看似是和自己一般大的如花年纪,此刻却面容憔悴,唇无血色。
就这样任由他们一路拖拽,穿过几排牢房后,甬道那头光源充足。不过让她失望的是,她并未被带到室外,而是被拖拽到另一处地下室内。
这处比囚禁她的牢房更加宽阔,石壁角落均添置偌大的火盆架,空气流通不少,清新度几近陆面。
她猜测出口应该就在这附近。
她与那名女子一起被丢在屋内空旷的地上,紧接着从一侧甬道走出几个身穿深灰长衫的人。他们每人手心捧着一小方木匣,为首赭色衣裳的男子动动手指,那些拿木匣的人便弯身朝向她们打开木匣,匣内顿时密密麻麻爬出一群虫子!
那群虫子太小,肉眼几乎看不清它们是何形状,只是移动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便从那群人跟前、爬到闻舟舟和另一位女子面前。
闻舟舟吓得瞪圆了双眼,这群人贩子到底想干什么,难道要用这些稀奇古怪恶心的虫子,在人体身上做实验?!
她躲避的速度不如虫群移动速度之快,不一会儿被逼到墙角,任由数以千计的虫子爬上身体,全身上下奇痒难耐。
整个人几乎被虫群包裹,快要感到窒息时,那群虫子却又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闻舟舟身体,再次迅速地与周围四散的虫子一齐围上正中央昏迷女子,久久不散。
赭色衣裳男人眼里瞬间露出掩藏不住的狡黠与阴险,一旁深灰色长衫男子上前耳语几句,赭色衣裳男子顿时猖狂地大笑,“让大人放心,人我已经找到了,不出三日,一定送给他一个满意的杰作。”
赭色衣裳男人从袖口取出一支竹制模样的袖珍笛,吹奏几句,那群粘在女子身上的虫子好像收到指令,不过数秒,悉数又回到各自木匣。
他目光一偏,朝角落点点手指,示意下属,“将这女子带下去,明日和那群不要活的东西一并喂了血蛊去。”
两个穿着深灰色长衫,身型格外高大的男人架住一旁不知所措的闻舟舟,原路将她拖往牢房。
甬道越来越深,烛火也渐渐微暗。深不见底的黑令她心情冷静大半,她回头看一眼那名素不相识的女子,她也正被拖往就近一侧暗室,看起来还是毫无生气。闻舟舟心中不禁隐隐替她惋惜。
被送回囚牢,这次竟没有捆缚她的双腿双臂。两名负责押送的男人刚要离开,闻舟舟便好似下了重大决定,豁出去般扑到两人身上。
这两人似乎没想到她有如此举动,莫名的看向她。
闻舟舟仰起头,哭喊道:“两位大哥,你们行行好吧!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冷的天,今晚要是还没有棉被,我会被冻死的!不管你们要我身上的什么器官,要我做什么事,也麻烦给我一个机会啊!”
其中一名男子冷笑一声,说道:“被关在这里的人,都是没人要的下贱流民。你一个将死之人,还妄想要棉被,还想要效忠的机会?”
二人听到天大的笑话般,讥笑着离开。
“明天上祭台,少哭爹喊娘几句,就是你这辈子对大人最大的效忠了。”
俩人重重地摔门,上锁离开前还不忘记嘲讽。
臭人贩子。闻舟舟还不死心,双手抓住木栅门,面朝甬道二人的背影,喊道:“求求你们了,大人,给我一床被子吧!否则我真的会被冻死的!”
回应她的,只有四下不知何处传出的噼里啪啦声,以及从甬道深处,波荡传来的单薄回响。
等到附近彻底没有人,短暂的安静后,她方才松开木栅门,失魂落魄的走到昨夜摸索到的角落,以一贯的姿势,环抱住自己取暖。片刻后,她缓缓从袖口深处取出一件物什。
那是一把铜质长柄钥匙。它在午时棂窗洒照下来的暖光下,闪着细碎光芒。
她并非干坐等死之人,落得如今这般处境,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指望。那两个负责押送的倒是比自己想象中蠢笨些,只是飙了点演技,就让她轻而易举把钥匙顺走了。
她将钥匙重新收回袖口,看着正午棂窗洒下来的光亮,盘算着在何时逃离这里。
甬道深处火盆噼里啪啦作响,根据她一夜观察,月光每在墙壁上移动六格,甬道尽头便传来人群走动的躁动声,这时他们应该在换出口哨岗和巡逻人员。除了白日,夜间几乎不会有人来暗室周围巡查。那两名押送人员今日回去后,不一定能立马发现这间暗室钥匙丢失。
刚才听赭衣男人和下属对话,明日他们会将暗室所有人抓去“喂蛊”。那么在明日之前,今晚入夜后,便是她逃离这个地方的最佳时机,也是唯一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因为成功即恢复自由,失败便万劫不复。
她牢牢抱紧双腿,将周围温暖都揉进身体,墙壁上光影斑驳,由深变浅。她闭目静静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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