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红色从身边疾行穿过,少年跑远。闻舟舟愣在原地,她脑海闪烁的都是少年从身旁经过时,额上出挑的美人尖。
淡淡好奇惹上眉头,她思索回忆道:“是城主?”
“是少城主呀,姑娘。”小竹与她站在一侧,巧声纠正道。
“少城主??”
她不确定地来回看看,可黄昏下僻静的甬道,凉风掠过,此刻只剩下她二人。
去宴席路上,闻舟舟询问一些有关少城主方圆的事,好在小竹入府较早,一些别人知道的,她知道,别人不知道的,她也毫不隐瞒。
“我们少城主,是城主年少建城那年降生的。说起少城主的来历,那便要追溯到三国及方圆城的来历了。
“听说许多年前,境内只有西鸾和虞城两国。这两个国家和谐友好,互睦共亲。
“西鸾国第一任国主是名女子,开国之时英姿飒飒,仅凭一人之力指点江山,平战情,扫霍乱,定一国太平,世人无不赞叹。美中不足的是她已到该成婚的年纪,却总是对成婚之事避讳不谈,也不许旁人在她面前提起。后来有一次,在两国联谊灯会上,她扮作普通世家小姐,与虞城国一名书生意外邂逅……二人上可聊苍穹,下可谈民生,成了最要好的异国知己。
“那书生饱读圣贤书,满心想着功名利禄。国主是名有野心的女子,她并不认为野心勃勃是件坏事,所以她尊重他,甚至欣赏他。书生每每研学至西鸾国,国主都会提前派人打探,知晓他的行踪,派贴身侍卫沿途保护他的安全。国主对书生毫不吝啬情感,书生每次一到西鸾国,国主都对他盛情款待,把酒言欢,甚至还专门为他在西鸾国修建一座学士楼。
“二人相处渐久,郎情妾意,很快便有了爱情的结晶……
“可惜几近完美的爱情故事发展到后期,总会有巨大磕绊。在国主诞下皇子那年,那书生一路青云,成了虞城国的宰相。虞城国恰逢新帝登基,事务繁多。自那书生得权,二人就已数月没见面。
“西鸾国内暗地里对皇子来历各种猜忌,也有大臣直言劝说国主早日成亲,稳固江山,国主不应。可不过几日,便传来那书生与虞城国长公主结亲的喜讯……
“原本新皇登基,西鸾虞城两国气氛逐渐波云诡谲,更需劳心劳力稳固。可西鸾国主是何等人?孩子尚在襁褓,心爱之人却要另娶她人。于是她一怒之下,乔装打扮进城,趁着锣鼓喧天,热闹混乱的场面,就这样将即将成为驸马的小书生劫走圈禁。
“等虞城国那群人反应回来,二人早已不在国内。长公主派人寻找十天十夜,最终派出去的人回应,据说是细作在西鸾城学士楼中,发现了浑身鞭伤,早已咽气的驸马。”
“然后呢?”闻舟舟忍不住吐槽,“接下来的剧情,不会是长公主气急,带即将过门的驸马回虞城国,一通哭喊,最后西鸾国与虞城国决裂吧?”
“闻姑娘你太聪明了。”小竹夸赞完继续道,“接下来就如姑娘猜到那样,长公主缠了新帝好几天,最终焦头烂额的新帝随手给她支了几对人马任她消遣,可新帝没想到,长公主瞒着所有人,带着这支人马,也学着西鸾国主那样,连夜将小皇子从宫中劫出。”
“劫皇子?”闻舟舟实在忍不住想笑,“我以为这长公主会带着人马去质问,或者痛痛快快打一顿,我猜这公主回去路上,便会后悔她做的决定。”
“姑娘,你又猜对了!”小竹看着闻舟舟,满脸钦佩,“即将过门的驸马被人劫走失事,虽是在西鸾国内发现的尸体,可她们毕竟没有证据,也不敢断然将罪责归在一国之主身上。这长公主还是个小孩,报复之心一起,便忍不住带人将小皇子劫出,可走在半路上,她便后悔了。据说后悔的原因,是不想给亲弟弟惹事,毕竟死的是一个驸马,而眼下她们劫走的,是一国之主的亲儿子,西鸾国未来的君主。
“后悔之际,她远路返回,想按劫走的方式将小皇子再塞回皇宫。可路上遇见流寇,小皇子失踪,长公主不甘被掳,自刎河边,所带去的一队人马皆无幸免。
“虞城国新帝听此消息,勃然大怒。派兵清剿那一整个山头的寨子,不论是好是坏,不留一个活口。清剿完流寇的老巢,新帝挥兵城下,逼西鸾国交出国主,并找他们讨要一个说法,西鸾国不肯交出国主,还派人将“闲事勿提”四个大字挂于城门上,新帝暴怒,于是两国开战。
“交战第二年,新帝日夜伤悲,病重缠身,很快便年少驾崩。虞城国国主无所出,便由皇亲旁系能者上位,新国主能文善论,崇尚和平,下令停战,两国自此各居一隅,休养生息,两国子民对此等丑事也不愿提及。紧接着,西鸾国国主因产后忧思,忧劳过重,也撒手人寰。族中尚有威严的长老下令不许过逝的国主葬入皇陵,并告诫后人以她为耻,自此西鸾国便也有了‘女子不可入朝为官,不可登科入仕’这一不成文的规定。”小竹这样说着,神情分明有些遗憾与惋惜。
闻舟舟冷笑:“世人皆是这样。管她何人,管她是否平定江山,管她功业赫赫,管她为民造福,但凡有一丁点不遂他人意,只要犯了错,便受千夫所指,曾经仰慕者届时冷眼相待。只是身为女子心中柔软那处被戳中,为自己和孩儿打抱不平,便是如此,也能让这不平的人世,顷刻化作鬼门炼狱,够她走上一世又一世。而真正拈花惹草,到处招惹留情之人,却反而以被害人的姿态受世人垂怜。”
小竹见她如此为西鸾国主说话,眼底焕发出一丝仰慕,出于礼数又难以表达。
“闻姑娘是个好人,是好女子。”小竹盈盈笑着,不禁红了脸低头。
“‘女子为好少女妙’,我们女子从出生见这世间第一眼,眼眸便是能容纳天地万物的。女子生而柔善温义,自然是极好的。”
这些本应人人皆知的大道理,放在往常,闻舟舟定不会说。以前过惯了三点一线的无聊生活,苦于生活与工作压榨,迫于压力,整个人麻木不堪,连自己都顾不好,又何谈这些不被世俗接受空有其表的大道理?只是偶然某一瞬间,她心底也有些不安。有些种子在心里埋没已久,只需罅隙中一缕微光,就能让她奋力破土而出,朝向希望生长;任凭再坚硬的砖石阻挠,她也只会逆向生长,一切风雨雷电,都压不垮她,即使肉身被压垮,精神也绝不低头。
“那少城主呢?小竹姑娘可还未告诉我少城主的来历。”眼瞧去宴席的路行至大半,闻舟舟问道。
“哦对对,多谢姑娘提醒。”小竹从刚才神绪脱离出来,下意识回应。
“刚刚与姑娘说到,西鸾和虞城两国易主。据小竹所知,后来呀,西鸾国与虞城国再无往来,西鸾国新任国主重拾老城主志向,大力鼓励经商致富,开通南北水域,朝海上发展,没多久便与境外互通有无;而虞城国因继位之事,内部争斗不休,新城主又不擅争斗,于是很快被逼下台。近些年士族为分鱼肉,在国内暗埋势力,于朝廷之上明争暗斗,一来二去,整个虞城国国力早已大不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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