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闻舟舟睁开惺忪的双眼,伸展还未恢复过来的双臂,看看庙外大好的阳光,满怀期盼地祈祷新的一天。
站起来的时候,她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回头看,是昨晚那名女子给的玉牌。
她长长的看一眼,沉默一会儿,拾捡起来,擦了擦上面的灰尘,重新收回袖口,又轻拍了拍。
破庙里除了满地狼藉,以及昨天捡的枯叶堆,空荡荡的。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昨日救下的男子不见了!
她急忙跑出去,找了一周,都不见那男子的身影。
难道他被野兽吃了?又或者他醒后,不愿狼狈见人,便不告而别。
“真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闻舟舟吐槽一句,整顿好后,继续赶没走完的路程。
翻过一座山丘,淌过一条小溪,此时已然到了正午。
不远处空旷的地平面上,上空赫然多了一些烟火气。她惊喜万分,朝缕缕烟火的方向奔跑。
很快便来到一家酒肆。
一间木质临时搭建的棚下,白布黑字挂着“俞氏酒肆”的招牌,屋檐下,一位身穿粗衣麻布的女人前前后后忙活着。酒肆附近桌椅上坐着各色各样,来自四面南北的人物,闻舟舟观察他们风格奇特的服饰打扮和凶神恶煞的面孔,一时不敢靠近。
酒肆老板娘注意到站在一边远远望着的闻舟舟,便停下手中的活,用干净的碗碟倒了些热茶,还拿了条湿毛巾,走到她跟前。
老板娘饱经风霜的面容充满笑意,热情地用毛巾擦拭她脸上灰尘,将热茶递到闻舟舟的手里,说道:“看姑娘的样子,想必走了不少的路程吧,姑娘可在我这儿稍作整顿,休息休息喝杯热茶。我这儿皆为四面八方路过的流民提供免费的热茶和落脚之地,若姑娘不嫌弃,便先在此喝杯热茶再赶路吧。”
“是啊,俞老板娘如此热情,姑娘你就歇歇脚吧,这附近方圆几百里只有这一家酒肆,离开此地可就再没有休息的地方了。”一旁一位身穿奇装异服,有着凶神恶煞面孔的男子也朝她招呼道。
看着手中纯澈见底的热茶,又想到方才对人家无故的猜测,一股歉意从心底油然而生。
“谢谢。”闻舟舟轻声道。她捧起热茶喝一口,暖意直达灵魂。突然想到什么,于是走向还在一旁招呼客人的老板娘,问道:“老板娘可以将手机借给我用一用吗?我很久没回家了,家人朋友恐怕都很担心我。”
老板娘停下手中的活,微微皱眉道:“手机?想必是我孤陋寡闻,敢问姑娘这是何物?”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她放下碗碟,继续问道:“那老板娘知道,去a市要往哪个方向走吗?”
老板娘道:“我在此处待了少说有一两年,未曾听说姑娘口中的a市。”
“那z国呢?您知道z国在哪个方向吗?”她语气颤抖,明显急了。
老板娘哑然,一旁还是刚刚那位奇装异服的男子替老板娘回答道:“姑娘真是说笑了。我邹八狗在江湖游荡多年,想来也游历过不下数十城,倒是对姑娘口中的……什么a市z国,一无所知啊。就算是南蛮之地,恐怕也没有姑娘所说的这两个地方,莫不是姑娘你记错了?”
“轰隆”一声,有什么在心里炸开,将理智搅了个透顶。她突然间六神无主,失去了所有的方向。
是啊,这里的一切,和现代社会格格不入。不论是暗室、赭衣男子、陌生女子、玉牌,以及这间酒肆,都不像现代社会的产物,倒像是……古代社会。她恍然大悟。
难不成,她穿越了?!此时摆在她眼前的,只有这一匪夷所思的答案。
后知后觉的,被命运捉弄滋味可真不好受。她看看周围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一切,瞬间有种想哭的感觉。
如若是被绑在异国他乡,她尚且有寻找回家路线的方向,可若是穿越,她连一点回家的办法都找不到了。她欲哭无泪,无奈老天竟跟她开了这么大的玩笑。
给客人拿完酒,老板娘见她还站在原地,叹了口气,走过来拍拍她,顺便说道:“也许姑娘是一路劳顿,记忆错乱了呢?不妨先坐下休息片刻。没有过不去的坎,说不定等姑娘身体恢复过来,一切都会柳暗花明。”
说话间隙,又有几个从西方而来的男子,个个佩戴刀具,腰别黑色披风,看着来头不小。在她们身旁落座后,带头的男人往桌上拍几锭碎银,朝这边喊道:“老板娘,给兄弟们温壶热酒来。”
“诶——热酒马上就来。”老板娘一边应答,一边又环顾四周,酒肆的桌椅都已被占满。下一秒,她目光朝向靠近河岸边的一张桌子,朝闻舟舟努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姑娘,只能勉强姑娘先和那位公子挤一桌了,等别的客人离开,我再为姑娘收拾新的桌子。”说完,她又转身忙活去了。
一旁的客人窃窃私语道:“这俞氏酒肆,处在绮秀、虞城两国边境交界处,来来往往各色各样的人都有。最近,这虞城国可不安分呐,又是郡主失踪又是权力之争,只怕此时此刻城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听闻那郡主幼时大病一场,病情好转后性格大变,如今在和亲时又突然失踪,这其中恐怕另有缘由啊。”
“可不是嘛,”旁边人接话道,“不过我听说,那虞城国的郡主,长得是楚楚可怜呐,那嘴唇两侧的痣生得更是动人。城中自有不少高门之后想求娶公主,只是想当驸马谈何容易啊,她可是先帝和先皇后唯一遗留的公主,当今虞城国皇帝的掌上明珠,那些想吃天鹅肉的人……啧啧,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他们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闻舟舟却再无心八卦。她透过人群,看见刚刚老板娘所指的方向,岸边桌子上,背对她坐着一个男子,身着布衣,面朝河流,正悠闲地品尝桌上的酒。
她失落的走过去,在那人对面坐下。见对面那人并无反应,她才抬头看着他解释道:“酒肆没有桌子了,老板娘让我和你拼桌,你不要介意。一会有其他客人离开,我就换桌,不会再打扰你。”
她这才看清,对面男子的模样。他剑眉星目,眉峰突出,精致的五官上,一双极为深邃好看的眼眸甚是出彩,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仿佛在沉思什么。即便打扮普通,连头发也有些乱糟糟,可她还是一眼看出,他身上压不住的清贵气值。
“无妨。”他头也没抬,仿佛习惯性垂着眼睫,说道:“方才听姑娘和酒肆老板所说,姑娘似乎迷路很久,找不到回家的路?”
这话一出,闻舟舟顿时红了眼眶。但还是忍住委屈,任眼泪在红红的眼眶里打转几圈,平复心情后,带着略微哭腔,自嘲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跌了一跤,醒过来的时候就被一群陌生人囚禁,还差点儿死在地下囚牢。经历这几天后,我又发现原来自己所想所判断的都是错的……我应该,再也回不了家了。”她有些绝望地抬头看看天空。秋风似微刀,即便刮过一碧如洗广阔无际的天空,也不留一丝痕迹。
男子不语。片刻后,像原先那样端起桌上的酒碟,沉默的喝了起来。
算了,就连当事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该往哪儿回家,眼前这位素不相识的男子又能帮自己什么呢。她以为男子只是听个热闹,不会再管她,谁知对面那人突然冷不防地,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
“缘起缘灭,七生七死。姑娘可知,有一处罕有人迹之地,能解人心中迷惘,让人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当然,姑娘的家也不例外。”他放下酒碟,眼睫微抬,耐人寻味地看闻舟舟。
难免有些故弄玄虚之嫌。她这样想,却还是忍不住顺着他抛出的诱饵,看着对面幽深好看的琥珀色瞳孔,试探道:“你知道我该怎么回家?可既然你说,那个地方罕有人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去过那儿?”
“你我互不认识,我怎么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想帮我,你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她并非涉世不深之人,好歹在现代职场摸爬打滚实习过一段时间,自然对一切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持怀疑态度。
面对她一连串的疑问,男子浅勾唇角,好看的眼睛摄人心魄,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
“恐怕姑娘,只能信我。”
“你……”哪儿来的自信。闻舟舟有些无语,但看对面看似身世不凡,胜券在握的样子,心里判断的天枰还是微微倾斜。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答应他跟他走。
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男子端起酒碟,神态自若地说:“若姑娘不信任在下,这碗碟下桌,你我二人就当刚刚什么也没发生,各自离开吧。”
闻舟舟听出,他言外之意,想让她赶快做打算。
“可是……”
话语未完,见他欲将空碟放置于桌上,她果断伸手抓住他悬在半空的手,心里已有答案。
“我相信你,一定能带我离开这里。离开之前,你有任何要求,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可以向我提。”她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她想了想,看着二人悬停半空的手,又看看他眼睛,补充道:“前提是不能太过分,不能做罔顾人伦的事。”
这才缓缓松手。
男子舒尔一笑,放下手里的碗碟,摆手看看四周,对她说道:“那么就劳烦姑娘,先为在下做一根拐杖了。”
见她疑惑,他朝两旁掀开上衣下摆,指着自己腿,诚恳解释道:“不敢隐瞒姑娘,到此地之前,鄙人曾经历九死一生。如今左腿落下残疾,恐行动不便。但也不想耽误姑娘回家路程,劳烦姑娘了。”说完,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闻舟舟简直无语。看他大老爷般坐在椅子上,目光量了他身高,心有不满地去河边堤岸找合适的树枝。
终于,一番折腾后,她将半模半样的拐杖丢到他椅子边,气喘吁吁道:“拐杖做好了,你试试合不合手。”
他起身,颀长完美的身姿还是让闻舟舟震惊到了。虽然刚刚目测,他个子不矮,可他就这样这样伟岸直观的站在她面前,和着俊朗的面孔,带来的视觉效果是让人无法言喻的。
他长臂顺势捞起一侧拐杖,沿着河岸走几步,回头看着闻舟舟,毫不吝啬夸赞道:“姑娘真是好手艺,这么一会,就为在下打造如此趁手的拐杖。”
他站在河堤边,又摆弄几下手里其实并不怎么样的木棍,阳光毫无保留照射在他身上。这一幕在闻舟舟眼里,竟有些孩童般的幼稚好笑。
男子看看当空的旭阳,熟捻地操持拐杖,沿着河岸一瘸一拐的自顾自的走着。走了数米远,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一人。他停顿脚步,回头眼底略带笑意,说道:“姑娘不走吗?”
“啊?”闻舟舟这才从刚刚的画面出来,看着前面数米远处的男子,乌黑秀丽的头发披到他的腰间,秋日一抹阳光打照在上面,露出清润光泽的质感。
透过日照光晕,她望着前面男子的身形模样,心里冒出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总感觉之前在哪儿也见过他。
光晕移过,思虑渐散,她才反应过来,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询问道:“我们现在就启程吗?”
男子没再看她,转身继续走着,淡淡的说道:“天色已经不早了,现在启程,或许还能赶上方圆城关城门宵禁。”
也是,只怕这回家的路一时半会没那么好找。方才听人说,这附近方圆几百里都没有落脚之处,赶在夜晚来临前,他们若能找到一处安全的庇身之地,也是很不错的。
太阳缓慢西落,余晖将二人一长一短的身影,映射在干净的旷野小路上,渐渐拉长。
一路上,闻舟舟有些无聊,便问他的来历,以及他述说关于神秘之地的事。
他说,自从经历九死一生,醒来后,便失去了关于往事的大部分记忆。他的身世来历,以及他过往种种所有不快乐的回忆。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但突然想到什么,便走到他前面,面对他,朝他绽放一抹绚烂的微笑,说道:“之前种种猜疑是我不对,此后不知道要和公子相处多久,便由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她和煦洁白的面容在荼蘼秋日里,竟拥有独特的一抹彩色。
“我叫闻舟舟。”他只听见她这样说。
“你叫什么名字?”她又问。
“忘了。”他目光从她灿烂的脸上偏移,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闻舟舟诧异,居然有人会将自己的名字遗忘。她走到他身旁,时不时的看他一眼。看见他裸露在夕阳下的长发,又想到些什么,神秘的笑了会,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二人依然在广袤的土地上,不停的赶路,时不时前言不搭后语的聊天。不过是闻舟舟说话为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