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游栎联系她,是真的不用费尽心思找话题的,一句“睡了吗”,她就可以很自然地回复。
【没有,刚看见你的动态,是才下班吗?】
游栎:【嗯,刚下班。】
林雨:【怎么不赶紧回去休息?】
游栎:【有点累,就在街边坐了坐。】
不知道为什么,林雨感觉他情绪并不是很高,字打了又删,最后也没问出口。
片刻后,游栎问:【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吗,一直在输入却没发送。】
林雨:【就是感觉你情绪不高。】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回:【有点儿。】
又是片刻的安静后,游栎问:【方便打电话吗?想找个人说说话。】
不同于上次的热闹,这次电话接通后,除了刚开始的那声习惯性的“喂”,游栎一直没再说话。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林雨有些想笑:“想找人说话,怎么你自己一直不说?”
“太累了。”游栎叹了口气,语气满是疲惫,“感觉没缓过来。”
“能感觉到。”她说,“你都一个星期没发朋友圈了。”
游栎言语里带了些笑意:“原来不发朋友圈还有这种作用。”
林雨也笑,没说话。
“之前我还安慰你,说上班怎么可能有意思,但我现在说不出之前的话了。”他苦笑一声,“何止是没意思,甚至想毁灭世界。”
林雨十分能理解:“很真实,强大的高压下,精神状态会很容易变差,按照我的经验,你也许需要放松一下。”
“嗯。”电话里的声音发懒,“本来约了朋友喝酒,但下班太晚了,这个点他可能已经睡了。”
“你要继续这么干坐在街上吗?”她问,“如果是我,可能会立刻回家睡觉。”
“咖啡的劲还没过,回去也睡不着。”游栎说,“一个人闷在房间会更难受。”
林雨:“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游栎沉吟两秒:“随便逛逛吧,吹吹风。”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能思考了,想到哪儿说哪儿,“或许,你想吃夜宵吗?”
林雨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我夜里一般不吃东西。”
游栎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也是,我没过脑子。”
“不过。”林雨说,“如果你是想找人陪着你一起逛逛,倒也不是不行。”
游栎下意识“嗯?”了声。
“我还没见过这座城市晚上的星星。”她说。
*
见到游栎时,她明显感觉到他的疲倦,眼下一片乌青,头发能看出是临时抓了两下,称不上不修边幅,但也绝对不能说干净整洁。
游栎也觉得自己的样子有些狼狈,搓了下脸:“抱歉啊,实在是……没精力再收拾一下了。”
“没关系啊,很真实。”林雨说,“我之前加班的样子和你差不多的。”
游栎没再说什么,帮她拉开车门:“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嗯……”林雨为难地看向他,“我之前不怎么出门。”
不然也不会在朋友圈问有什么好吃的饭店了。
游栎理解地点点头,思考片刻:“你想看星星的话,不如去宁江边?”
“可以啊。”
林雨欣然答应,等着游栎开车,但是对方半天都没动。
她疑惑地看过去,游栎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开车,连忙转动钥匙:“我是真的……”
“我来开吧。”林雨解开安全带,回头冲他笑笑,“你先休息会儿。”
游栎也不逞强,点点头和她换了位置,在车载导航里输入目的地。
林雨的车技不错,只是这座城市的早高峰,再好的车技也没什么用,于是她一直没买车。不过有时聚会,她不喝酒时也能做个代驾,把朋友们安全地送回去。
她开得不快,想让游栎有更多的时间休息,但看起来咖啡带来的兴奋劲真的还在,他靠着椅背,虽然满脸倦意,眼睛却没闭上。
到达目的地,停好车后,两个人往江边走。
这边是一片风光带,傍晚会有很多人来这里消食散步。此刻深夜,却空无一人,只剩风吹江水的细碎声音。
林雨撑着栏杆,微微闭眼感受着夜间微凉的风。
“我吃完饭会来这边散步,有时候天黑了,星星就很显眼。”游栎看着天空,“今天天气还是不太好,星星不多。”
“嗯,但还是很亮。”林雨也看向天空,“就这么吹吹风也很舒服。”
她说着,却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你要是很困的话,不用硬撑着出来逛的。”游栎看着她,“送你回去吧。”
林雨抬手擦掉眼泪,摇摇头:“没事,我也确实很久没出门了。”
“谷雨清单都做完了?”游栎闻言,问。
“当然没有。”林雨说,“最近不是在改编《醒》吗,就一直没出去。”
“我不着急。”游栎说,“没有deadline,你按照自己的节奏就行。”
“这就是我的节奏。”林雨顿了顿,“其实这也是我想做的事。”
游栎看着她。
他当然知道这也是她想做的,那天她的惊艳和羡慕都是真实存在的。
“我知道。”他说。
林雨:“嗯?你知道?”
“我知道就算我不提,你也会做。”游栎解释。
“那为什么还要用这个换票价呢?”林雨不解。
“因为……”游栎顿了下,“想在你的视频简介里留下名字。”
想让这首曲子,有一部分是因为他而作。
沉默。
就在游栎以为自己太直接,林雨可能会不高兴时,她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游栎。”她叫他,“你电话多少?”
游栎轻轻皱眉,没明白她想干什么,但还是报了一串数字。
林雨拿出手机,输入号码,打通。
《醒》的钢琴乐轻柔地响起,散在这深夜江边的风中。
游栎没接,只是看着她。
“你很喜欢淅沥7314做的钢琴改编吗?”林雨语气温和,眼神带着几不可闻的试探,“喜欢到会提取音频做手机铃声?”
游栎沉默片刻,而后看着黑夜笼罩下,墨黑色的江面,然后摇头:“不是的。”
林雨也看着江面,轻轻闭眼,掩盖失落,但很快,身边的人接着开口。
“我喜欢的是林雨。”他说,“喜欢到她的每首改编都要提取音频,喜欢到用她改编的曲子做手机铃声。”
林雨转头看他。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在最不体面的时候,连一束花都没有。”
林雨觉得有些好笑,但又很快想通,游栎本身就是精神世界格外丰富的人,这么在意这些仪式感也不足为奇。
她正要说话,却被他打住:“你先等等。”
只见他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划了半天,然后把手机翻过来。
手机上是他自己种的果汁阳台的照片,当时林雨还感叹过这花开得真好。
游栎轻咳两声掩饰尴尬:“也来不及买花了,就用我种的果汁阳台勉强代替下吧,等天亮了我就送到你家里。”
林雨被逗笑,等着他的下文。
“所以,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游栎问,“我可以教你养花,可以带你去吃各种美食,谷雨清单上剩下的事,我都可以给你写详细的教程。”
林雨眨眨眼,眼里都是笑:“为什么不是,你带着我去做谷雨清单上剩下的事情?”
“可以的话。”游栎说,“再乐意不过。”
林雨轻轻点头:“可以。”
得到肯定的回答,游栎伸手把她拥进怀里:“路上我就想说了,其实你穿的有些少,夜里挺凉的。”
林雨的确是低估了夜晚的温度,这会后知后觉地确实感觉到了冷。
“那为什么没说呢?”
“没有身份的关心很可能会冒犯。”游栎说,“我一直没给自己找准定位。”
“嗯,确实冒犯。”林雨点头,故意逗他,“配合着你现在的样子,很难不怀疑是哪里来的流浪汉。”
游栎苦笑起来,松开她:“那我还是离你远点儿,我怕被人说流氓。”
“这个时间点了,谁还会在江边乱逛?”林雨说完补了一句,“除了我俩。”
游栎跟她一起笑,等两人都平静下来后,他说:“我原本是想约你去踏青,那时带着花跟你表白的。”
“踏青?”林雨有些好奇。
游栎点头:“我看谷雨清单上面写了这个,就想下周约你出去。”
“那就去呗。”林雨有些期待,“说实话,长这么大我还没和朋友一起踏青过呢。”
“那你看看要不要叫上你的朋友,人多热闹,也更有意思。”游栎说。
她点头:“好。”
“送你回去吧,太晚了。”游栎看了眼时间,“都这个点了。”
回来时,游栎的精神要好很多,反而是她已经困得不行,差点在车上睡着。
到家后不久,她还没洗漱,就收到了游栎的消息。
游栎:【图片】
游栎:【这三盆你挑一个,我明天给你送去。】
林雨被他逗笑,又感觉心中有股暖意:【明天一起去买一盆吧,你教我养。】
林雨:【到时开花了,你做成花束送我。】
游栎:【好。】
互道晚安后,林雨调好闹钟,而后打开常听的助眠轻音乐。
定时,关灯,闭眼。
一夜好眠。
*
“今天是2022年6月1日,儿童节。今日天气晴,最高温度30度,最低温度18度,祝您节日愉快,永葆童心。”
早上八点半,闹铃照常响起,只不过这次闹铃之后,多了微信的提示音。
林雨睁开眼,愣了会儿神才打开微信。
是游栎。
【醒了吗?】
林雨先揉了揉眼睛,才开始打字:【刚醒。】
对面很快回复:【我半个小时到,想吃什么?】
他们要去的公园开车要一个多小时,不早点去可能会抢不到足够的地方摆他们的野餐布,所以出发得也很早。
林雨正要回复,对话框又往上跳了一行。
【方星凯已经到了,催命似的催我。猫猫叹气.jpg】
林雨轻声笑了笑,回道:【你看着买吧,我先洗漱,别让他等急了。】
回完这条,她就不再看手机,起身去洗漱换衣服。等到收拾妥当,再拿起手机时,微信消息突然多了很多。
方星凯给这次踏青组了个群,这时正在群里疯狂发消息,大部分都是催游栎抓紧时间。
林雨见状,在群里发了条消息:【抱歉,是因为他来接我绕路了。】
方星凯瞬间安静,片刻后,他女朋友小唐说:【姐妹,你不用管他,我已经让他手动闭麦了。】
方星凯:【对不起,我有罪。】
游栎:【沈记的椰蓉酥,给你带了。】
方星凯:【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林雨挑眉,私聊问他:【你还去了沈记?那家不是排队挺长的吗?】
游栎:【现在还好,给你买了你喜欢的麻薯。】
游栎:【我到楼下了,下来吧。】
林雨拿着昨晚做的椰奶冻下楼,刚打开车门,就看见副驾驶的椅子上摆着一个小相框。
相框里是果汁阳台,已经成了干花,被摆成花束的模样。
“这是……你做的?”林雨拿起相框,“很漂亮。”
“嗯,花新买的花苗成长期有点久,我等不及。”游栎笑了笑,又递过来一个东西:“还有这个。”
林雨惊喜地看着那个花环,花环上是一圈花形较小的果汁阳台,被巧妙地编织进柳枝中,正好戴在她头上。
游栎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笑,等她终于把视线从花环移到自己脸上,才把沈记的袋子递过来:“吃点麻薯,里面还有一瓶牛奶。”
林雨却不为所动:“很好看。”
“好看也要把早饭先吃了。”游栎说着起步开车,“我们得快点了,不然方星凯真的要发疯了。”
林雨嗯了一声,还是没吃,而是拿出手机连上了车载的蓝牙。
“你说巧不巧。”她笑,“我也有礼物要给你。”
车厢里响起悠长的提琴声,几乎是瞬间,游栎就立刻明白过来:“《醒》?”
“嗯。”林雨点头,“昨天视频弄完已经太晚了,我就没发。”
“那我是第一个听众了。”游栎笑着说,“感觉还挺荣幸。”
“那你可以一直感到荣幸下去。”林雨说,“以后你都会是第一个听众。”
她动动手指,发布了视频,标题还是一如既往的调侃——某位现场听众的实时点歌,钢琴和小提琴合作版的《醒》,希望他喜欢。
做完,林雨才打开麻薯盒子,往嘴里送了一个,边吃边看向窗外。
夏已至,果汁阳台的淡淡清香萦绕在鼻尖,太阳斜挂着,日光热烈而耀眼,一时竟有了些热意。
离谷雨已经过去了42天,那日的百谷,已经开始慢慢扎根发芽,准备在不久的将来,长出茂盛的枝桠,开出鲜艳的花。
林雨看了眼花环上的果汁阳台,笑了笑。
一定会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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