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哥儿点点头，跟着队伍朝山坡走。山谷吹来的风带着潮意，暖暖的。
萧瑟的枯黄中渐渐出现绿意，等驻足山坡顶向下望，竟像桃源乡一般，中间温泉水汽弥漫，四周满目青翠环绕。扑面而来的暖热打湿了脸庞，慧哥儿忍不住拿出手帕擦脸
托娅骑在马上笑得豪迈：“怎么样？厉害吧？这里可是族人打了多少仗才抢来的。”
慧哥儿点点头，真如戏文里说的海市蜃楼一般，在满目苍凉里突然出现蓬勃的绿意，确实难得。
众人打马快速下山，离得近了，慧哥儿看到一排排小木屋冒着炊烟，有孩子在木屋前玩耍。
到得一处空着的木屋前，苏合跟旁边的老汉打招呼，转头对库兰道：“我们住这儿，库兰你们去旁边找找，看看哪里空着住下就成。”
库兰点点头，带着人往左边走去。中途阿勒玛罕看到熟人，先和稻哥儿下了马。
慧哥儿看一座座木屋门楣上都刻有老鹰的图案，知道是喀日图的图腾。库兰还是解释道：“画上图腾，表明这些房子是我们族里的，其他部落不能住。”
慧哥儿点点头，四人和男仆们在最左侧木屋前停下。木屋是围绕温泉修建的，整整一圈儿环绕着温泉。
刚在木屋前下马，就有族中的半大小子抱着一大捆艾叶过来，见慧哥儿不懂，挠挠头搬到木屋里点燃，原来是为了熏屋子，慧哥儿赶忙道谢，小伙子脸红红地跑远了。
熏过屋子后，因天色晚了，慧哥儿几人简单吃了些家里带来的风干肉和馕就休息了。木屋数量足够，温泉旁又足够温暖，慧哥儿来冬牧场后，第一次冬日里睡觉没有盖沉重的毡被。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小木屋四周就热闹起来。随阿爷阿奶们过来的小娃娃不少，冬儿音哥儿很早就听到了外面小孩子们的笑声，闹着要起床出去玩。
“先吃饭，一会儿去温泉那儿再玩。”慧哥儿边给两人穿衣服边说。
“阿特罕他们也去泡温泉吗？”冬儿从小袍子里钻出来问。
“去，快穿衣服吧。看着点儿丹哥儿，阿父去冲奶茶。”慧哥儿见冬儿穿好了，让小汉子照顾下弟弟，起身出去生火。
不是每一间木屋都有锅灶，慧哥儿特意选了有锅灶的一间住着，早上也好给大家准备早食。
库兰见门开了，抱着一捆柴进来道：“这些柴先用着，托汗和男仆去凿冰了，一会儿就能烧水。”
温泉附近的水不能喝，取水得去另一座山坡，一大早库兰和托汗分工合作，一个捡柴一个凿冰，好尽快让大家吃上早食。
“好，我先烤个馕块。”慧哥儿将切开的馕块放到灶台上，生起火后馕块会慢慢变得焦黄，到时候放进热热的奶茶里，吃起来脆爽里又带着些绵软，口感很特别。
“水来了。”托汗和两个男仆的马上都绑了两个大麻袋，托汗笑着说，“那边雪还松软，不用凿冰，直接化些雪水喝就行。”
慧哥儿点点头，将一个麻袋抱进木屋，在铁锅中化开后开始冲煮奶茶。库兰和托汗将余下麻袋里的雪倒进木屋外的桶里，盖上盖子，等用的时候再取即可。
热乎乎吃过早饭，众人背上包袱向温泉走去。
离近了才发现，温泉被族人们围成一个又一个小池子，像农家的田地似的，中间用低矮的灌木隔开，加上冒出的白汽，很难看清里面泡澡的是谁。
“你带着丹哥儿去右边。”在一处路口停下时，库兰指了指方位道，“那边是小双儿泡的，我带着冬儿去前边。你跟着些娜其布，他来过这里，知道怎么走。”
“好。”慧哥儿冲库兰和冬儿点点头，见冬儿两眼亮晶晶地，一点儿没有即将和阿父分开的焦虑，慧哥儿放心地跟在娜其布身后走了。
娜其布显然是来熟了的，很快带着慧哥儿来到池边，指着一处木架子道：“衣服放这里就行。”
“慧哥儿。”稻哥儿从后面叫住慧哥儿，显然很高兴，“你在看什么？”
原来慧哥儿挂袍子时，看到木架子上似乎有其他图案，见稻哥儿问，就指给众人看：“你看这里，好像有一个狼头。阿嬷，这是其他部落的图腾吗？”
阿勒玛罕闻言脸色有些严肃，走过去细细看了下点头，忧心忡忡地说：“应该是其他部落的人来泡温泉的时候画的。”
见其他人都朝他看，阿勒玛罕解释道：“喀日图虽然占了这里，但是其他部落的人来泡澡的话也不会说什么。都是放牧的，腿脚都有些不便利，大家也都理解，但不能在这里打草。
对牧民们来说，草场才是最重要的，治病泡温泉倒还在其次。这次画图腾有些过了，回去得跟酋长说下。”
慧哥儿点点头，几人穿着里衣进到温泉。
温泉水温很高，慧哥儿泡了一会儿就满脸通红，丹哥儿在慧哥儿怀里却精神得很，小腿儿扑腾得格外欢实。
慧哥儿受不住高温，很快就想出去。
阿勒玛罕劝道：“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这个温泉很好的，以前阿扎提腰腿疼，每年冬日里泡泡都轻松不少。”
慧哥儿依言多坚持了下，在出了一身大汗之后，确实舒爽不少。等汗下去一些，他去衣架旁取出水囊喝了几口，又喂丹哥儿喝了才收起来继续泡。
身心舒畅后，慧哥儿方有兴致去观察四周。
日头越来越高，白色的阳光穿透水汽照射在温泉上，舒服得每个人都眯着眼睛。
辛苦了一年，在夏秋牧场每日与世隔绝地放牧劳作，如今能放下琐事安心地泡温泉，对牧民们来说是比去县城闲逛还要享受的事情。
慧哥儿在睡着前拉着丹哥儿洗了头脸。阿勒玛罕和稻哥儿带了干粮，娜其布也不准备回去，慧哥儿带着丹哥儿先一步告辞。
回到木屋，库兰和冬儿已经回来，正在木屋里生火烧水：“托汗大叔中午不回来，就我们四个吃饭。吃些馕和风干肉，下午我们去打猎。”
慧哥儿点点头，这次除了泡温泉，最重要的一个活动就是打猎。
看慧哥儿眼神亮晶晶的，库兰笑着说：“这周围没有什么大猎物，顶多就是兔子、袍子和野黄羊。狼啊鹿啊这些都在林子深处，比较难寻。而且咱们没有猎犬，不能去太深的地方。”
“我知道。”慧哥儿看水开了，拿起水瓢开始舀水，“我还没打过猎呢，打着什么都行。”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绝不让你空着手回来就是。”库兰见慧哥儿对打猎这么上心，认真道。
四人吃过午食，因泡澡泡的浑身骨头松软，又睡了一个午觉才去四周山林。木屋边小伙伴很多，冬儿和丹哥儿便没跟着，两人单独去也乐得自在。
山深林密，离温泉越远温度越低，渐渐看见皑皑白雪。两人骑在马上，库兰低头查看地上的脚印，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应该有狍子，我们去那边看看。”
狍子被叫做傻狍子，就是因为这家伙没什么警惕心，而且很容易落单。库兰指着前面的狍子，示意慧哥儿动手，他同时也搭上弓，准备在慧哥儿没猎到时及时补上一箭。
慧哥儿心内紧张，闭了闭眼睛，箭射出去后库兰的箭也应声而去，等狍子没动静后，两人才驱马来到近前。
原来慧哥儿的箭射中了狍子的腿，库兰及时射中了脖子才让狍子丧命。
“没事，第一次已经很好了。”库兰将箭取出，把狍子绑在马后，对慧哥儿道，“还猎吗？”
慧哥儿摇摇头：“今天出来的晚，先回去吧。我们又不靠这个过活，想吃了再来猎就行。”
库兰笑笑，翻身上马：“好，那我们回去炖着吃，狍子肉烤着不好吃，炖着才香。”
慧哥儿点点头，骑马跟在库兰身旁朝木屋走去，突然想起泡温泉时看到的狼图腾，将事情告诉了库兰。
库兰沉吟一会儿道：“阿勒玛罕肯定会跟酋长说的，到时候怎么处理就看酋长的意思了。狼图腾是赛兰图部的标志，就是托娅以前嫁的那个部落。
我小时候赛兰图是草原上最强的部落之一，只是后来不肯臣服大晋，被大晋打压，现在日子不好过。不知道他们到这里来做什么，按理他们冬牧场离温泉有些距离。”
“会不会想来这里打草？”慧哥儿猜测道，“阿勒玛罕说温泉谁都可以泡，但是不能来这里打草。他们想占这里的话只能是为了打草了。”
库兰点点头：“等一会儿我去草场那边看看，今年族人们打草早，他们就是想打草也晚了。”
两人说着话，渐渐来到木屋。托汗、满达和毕力格、娜其布正坐在屋里喝奶茶。因泡温泉出汗多，几人喝了一杯又一杯，像是无底洞一般。
“真是舒坦。”托汗喝完最后一口奶茶，喟叹道，“慧哥儿，你在大晋可泡过温泉？”
慧哥儿正在和库兰一起处理狍子，闻言笑笑：“没有，温泉珍贵，在大晋大多被达官贵人圈起来盖庄子。”
托汗笑眯眯地：“还是我们草原好吧？以后嫁给我们库兰，在草原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夏日能吃霉霉果，冬日里能泡温泉，是不是神仙日子？”
库兰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慧哥儿的眼神深情得不得了。慧哥儿心内好笑，托汗大叔这是看他迟迟不答应提早成亲，怕他还想回大晋，替库兰表真心呢。
“嗯，神仙来了都不换。”慧哥儿盯着库兰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库兰处理狍子的动作霎时加快了许多，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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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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