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冬牧场的宁静，此时的夏牧场是有些嘈杂的。动物冬眠苏醒，索勒在远处吱吱吱地叫着，鹅喉羚（黄羊）在山谷奔跑。
营地里，慧哥儿煮着新宰杀的羊羔，和众人一起庆祝成功转场。
冬儿丹哥儿年纪小，喝过牛奶就沉沉睡了。顾时铆也才不到八岁，吃着肉时脑袋就一点一点地，顾时钺想带他去睡觉，小家伙还舍不得放下手里的肉，放到嘴里吃光了才打个呵欠回毡房。
等空地只剩下胡旭文和库兰、慧哥儿三人时，胡旭文咽下最后一块儿羊腿肉，解过了最初的饥饿后，才对库兰道：“明日我们就回去了。你上次写信托我打听的事已经有了眉目。等过一段时间应该就有消息了，到时候我写信告诉你。”
库兰点点头，见慧哥儿望过来，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低头小声道：“应该是冬儿和丹哥儿那些家里人有了消息，我上次写信托胡大哥在凉州查探消息。”
声音虽小，胡旭文也听到了，哈哈笑起来：“还是上次库兰帮着杀游匪，有了军功，我才能到黑甲军任千户。你们放心，凉州难民都在那几处，很快就有消息的。”
慧哥儿点点头，瞧瞧库兰有些欲言又止。库兰会意，示意他回去再说。
胡旭文不管两人的眉眼官司，等吃饱喝足拍拍肚子就走。还不如去蒙恩那里吃呢，胡旭文腹诽，看两人腻歪让他都少吃了几块肉。
等回到毡房，库兰才搂着慧哥儿小声道：“胡大哥说莲花庵的事还是不要打听了。如今你是慧哥儿，身份文牒俱全，谁也说不了什么。就算主持找来，他的靠山顾刺史也倒了，也耐你不得，放宽心吧。”
慧哥儿点点头，知道库兰说得有道理，打个呵欠沉沉睡去。虽然路途缩短了近一半，但五天的跋涉也够累人的，两人很快沉沉睡去。
凌晨，东方天色既白，第一缕阳光照到毡房时，胡旭文和众兵士已经开始拆毡房准备离去。昨日兵士们搭的都是最简单的小毡房，如今拆起来也快。
等慧哥儿领着冬儿丹哥儿走出毡房时，胡旭文已经骑上马，准备离开了。
库兰和特意赶来的蒙恩、苏合在与胡旭文话别，胡旭文对着慧哥儿这边摆摆手，冲另一个方向一扬手，二十多人的黑甲军扬着旗帜出发了。
“你几日离开？”等胡旭文身影越来越小时，库兰问蒙恩。
“等牛羊圈都搭好，再呆个四五日就走。我这次带了十个男仆、三个夫郎照料牛羊，领头的叫马那甫，一会儿我带你去认认。合牧的时候别客气，有使唤的尽管说。”
经过一年的生养，蒙恩家牛羊有两千多快三千头了，因此十个男仆并不算多。
库兰点点头，看到慧哥儿起了，笑着跑过去。蒙恩撇撇嘴，边往回走边愤恨地想，见色忘友的家伙，等他成亲也不理库兰了。
“你起了？我今天会留下来搭牛羊圈，托汗带几个男仆去放羊。你就收拾收拾家里就行，别累着了。”库兰笑眯眯的，半点儿不见昨日的疲累。
“收拾家里有什么累着的。”慧哥儿白库兰一眼，看四周旷野空无一物的，有些担忧，“牛羊圈屋顶怎么盖？这里能烧砖吗？”
“牛羊圈先不盖屋顶。”库兰笑着说，“先把框架搭好，将小羊和大羊分开，屋顶再慢慢盖就行。”
“没屋顶，要是下雨小羊生病了怎么办？”慧哥儿有些担忧。
“生病了就带到毡房里养着。”库兰解释，“家里牛羊多，羊圈得盖得大些。屋顶要铺防雨的毡布，家里可能不够，得等五月剪羊毛的时候再做些才行。”
慧哥儿点点头，见库兰门清，也就不再问了：“我去煮奶茶。”
“好，我去羊圈看看，有些羊奶该挤了。”库兰提起木桶，对着慧哥儿点点头，带着几个醒来的男仆进入羊群。
昨夜羊群都在外面露天睡着，两三个男仆守夜，并没有发生丢羊的现象。加玛见慧哥儿在煮茶，洗洗手也去挤奶。
等慧哥儿烧好水，准备用新买的陶瓷茶杯装奶茶时，却发现茶杯碎了两个。他摇摇头，想起路上骆驼们调皮的样子，无奈地笑笑。
平时看着挺稳重的骆驼，拖着重物像是反抗般，专捡石头峭壁多的地方挤，还专门磨蹭坚硬的岩石，就算他用衣物包了一层又一层，陶瓷还是不免碎了几个。
少不得要让库兰挖几个木碗了。慧哥儿边倒茶边想。
冬儿、丹哥儿和醒来的顾时铆在空地上跑着撒欢儿，四只狗汪汪叫着助阵。远处阿特罕骑小骆驼过来，四人顿时玩闹成一团，在阳光下尽情玩耍，身上很快被草叶上的露水打湿。
丹哥儿玩得高兴，要去屋里把乌木抱出去，慧哥儿见状赶忙制止：“最近不要抱乌木，自己去玩吧。”
丹哥儿噘着嘴，见阿父板着脸不通融，挠挠头跑远了。
慧哥儿这才和缓脸色。也许是天气逐渐暖和，乌木最近有些发情，脾气不好，有时候还会伸爪子挠人，慧哥儿动作快才躲过去。最近还是不要让孩子们接近乌木为好。
慧哥儿边想着，边出来喊众人喝茶：“干爹，顾大哥，库兰，快进来喝茶吧，喝了茶再忙不迟。”
“羊奶快挤好了，慧哥儿你先带着孩子们喝。”托汗头也不抬地答道。
“你先喝。”库兰附和，对着慧哥儿笑笑，阳光下笑容格外灿烂。
慧哥儿对着孩子们招招手，阿特罕也不回去了，跟着一起进来喝茶。
“谢谢慧哥哥。”顾时铆喝一口奶茶，笑眯眯地道谢。
阿特罕愣了下，嘴里的“慧小嬷”顿时也变成了“慧哥哥”，他可不能比顾时铆小一辈儿：“慧哥哥，托娅和婉儿让我给你稍话，让你下午有空去找她们玩呢。”
慧哥儿摇头失笑，小孩子们之间的较量他哪里不知道，这称呼可真是变来变去的：“好，我有空就去。刚搬来事情多，明天去也是一样的。”
等几人喝过茶，托汗、库兰、顾时铆几人才提着木桶过来，加玛和几个男仆还抱了四只小羊羔。
加玛摸摸小羊羔的头，爱怜地说：“这几只羊羔生病了，这几日夜里得在毡房养着。”说着托汗就在毡房前钉了根木棍，将小羊羔栓好后才进入主毡房喝茶。
冬儿笑眯眯地执起洗手壶给众人倒水洗手，乐得托汗亲了小家伙好几口。
“顾大哥这几日可要出去逛逛？”喝茶时，库兰问道。
顾时钺到夏牧场，主要是体验下牧民生活，并看看牧场风景，为以后的生路找个打算。闻言笑笑：“先帮你们干几天活，等稳定下来再去。”
库兰点点头，和众人一起吃馕喝茶。
日头渐渐升高，远处有驼队经过，铃铃铃地驼铃声响起，搭羊圈的库兰抬头，对着慧哥儿喊：“慧哥儿，把家里存的酸奶拿出来，招待下路过的驼队。”
暮春时节是转场的高峰期，有驼队经过不足为奇。在外收拾行囊的慧哥儿闻言点点头，进入毡房，在一个囊袋里找出备好的酸奶，倒入一个大些的木盆里，端着出来，和库兰一起走上前。
他俩如今是一家之主，理当由他们招待。驼队有大小十几只骆驼，是个殷实的大家。头领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皮肤有些粗糙，在马上接过酸奶盆后，大口喝了几口，才递给后面一身盛装的妇人。
“你们是新搬来的？”男人抹抹嘴，问道。
“对，昨日刚来。以后我们就在此处驻扎，每年都会过来。”库兰答道。
“好，我们就在不远处的塔门牧场，以后有空来做客。”男人等一家都喝过酸奶，拱手告辞离开。
新搬来，一切都需要整理。库兰、蒙恩、苏合等人花了两天时间，才把牛羊圈的篱笆搭好。每日傍晚时分，男人们把小羊赶入羊圈，大羊在外面守着，算是完成了一项大工程。
骆驼和马做好标记后，已经散养出去撒欢了。营地周围装有盐槽，马和骆驼会定时回来舔舐，不会丢。
慧哥儿也花了两天时间，将家里的花毡挂在毡房内侧的四壁上，并特意用库兰买的布匹做了一个大布巾，每日早上盖在叠好的毡被垛上，任谁来了都得夸家里布置得精心漂亮。
托娅和婉儿第一日没等来慧哥儿，第二日一早骑着马揣着绣绷子过来找慧哥儿耍。托娅进毡房前还四处瞧，被慧哥儿调笑了一句：“别看了，顾大哥跟着库兰出去放羊了，不在家。”
托娅嘿嘿笑两声，坐在炕上端起奶茶喝了两口，不在意地说道：“不在就不在，我又不是特意来找他的。娘让我跟你说，下午去拜访下邻居呢。这边以前是赛兰图部的草场，我们来了怎么也得拜访拜访。”
慧哥儿点点头：“好，要带些什么过去吗？”第一次作为主人去拜访四邻，慧哥儿自然想做得稳妥些。
“带些面果子和奶疙瘩就行。”托娅拿出绣绷子，不在意地说，“草原如今都是分牧，赛兰图的这几家我也知道，不是那难相处的，不用怕。就是......”
说着面露犹疑，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见慧哥儿、婉儿都望过来，她有些讪讪地，不好意思地道：“就是有一家吧，有些懒，又穷。你们去了就知道了，都是有力气的人，干活也不惜力，就是从不主动干，总得让人提醒着才行。如今分牧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过活。”
既然说开了，托娅干脆讲起了这家的经历：“他家夫郎叫莎莉娜，整天饭也不做，总是看谁家冒炊烟了就带着一家子过去吃。
草原上的规矩嘛，不能驱赶上门的客人，他们就整天吃了这家吃那家。不过让他们干活他们也会干，而且力气都大得很，所以部落里也都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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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夏牧场安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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