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一整日都是大晴天，正午时阳光还照得人暖融融的，晚上睡觉时却狂风大作。似有改天换地之势般强劲有力的大风，裹挟着冰雹，哐哐哐砸着毡房顶部。
幸亏库兰这几日渐渐完善了羊圈，虽没有铺防雨的油毡，有木头挡住一部分大冰雹，小羊们也能少死一些。
牧民和农民一样，都是靠天吃饭，别看库兰如今牛羊多，如果遇到不好的天气，一夜之间都死光也不是不可能。是以慧哥儿在毡房内皱着眉，为突如其来的冰雹烦恼不已。
“别皱眉了。”库兰劝道，“草原春日里最常见冰雹。大羊们都是见惯的，就是死一些也无妨，我们赔的起。”
“呸呸呸。”慧哥儿拍了下库兰，“说什么丧气话，才不会死呢。”慧哥儿叹口气，忍不住问，“死了怎么办？吃了吗？”
库兰愣了下，整理了下措辞道：“我们吃的牛羊肉，都得是宰杀的才行。这种自己死了的，我们是不吃的，需要埋掉。”
慧哥儿点点头，更加不希望有牛羊死了。不过想也不可能，冰雹这么大，咣咣咣响的，毡房顶都快砸出窟窿了，小羊们肯定有受伤的。
果然，第二日盘点时，整整死了二十只羊，还都是大羊，小羊也有受伤的。家里顿时忙碌起来，掩埋的掩埋，抹药的抹药，还要修理被冰雹砸坏的棚顶。
冬儿和丹哥儿忙去看他们的寄名牛羊，幸亏喂养的精心，几只寄名牛羊都没事。冬儿和丹哥儿搂着小牛小羊们安抚了好一阵儿才作罢。
天气依然晴朗朗的，仿佛昨日的冰雹是做梦一般。不过地上砸出的一个个小坑，证明确实有冰雹曾经席卷过这片草场。
见识过冰雹的威力，慧哥儿有些担心库兰他们放羊时遇到这种天气怎么办。想起大晋的斗笠和蓑衣，不知道草原能不能做？芨芨草能做席子，能不能编蓑衣呢？
今日轮到托汗放羊，大早上就赶着没受伤的羊群出发了。库兰在家捣酥油，顺便再加固下牛羊圈。等慧哥儿和加玛从树林另一处回来时，羊圈已修好。
因好长时间不吃甜馍馍和蜂蜜麻花，早上库兰特意说了想吃，慧哥儿和好面，准备出去摘些芨芨草，晾干试试。无论如何，不能一身湿衣地放羊不是，对身体多不好。
知道了慧哥儿的用意，库兰又高兴又有些欲言又止。放羊大部分时间都是骑在马上的，蓑衣护得住上半身，护不住腿脚。
不过夫郎关心他，库兰就没多言语，捣好酥油后帮着慧哥儿晾晒，笑得一脸甜蜜。
“骆驼，你们有见过骆驼经过吗？背上铺着花毯子的。”一个陌生牧人在马上遥遥问道。
库兰起身，笑着招呼人进毡房喝茶。招待外出找马找骆驼的牧民是传统，慧哥儿也赶紧起身，进毡房烧水冲奶茶。
“我知道你们。”陌生牧人坐在炕桌上，舒服地叹口气，“你们前几日去了伦古湖是不是？我都听瓦达部的人说了。”
库兰有些惊讶，瓦达部的夏牧场离这里可隔得老远，骑马也得四五日，没想到几人游玩的消息传得这么广：“是，就在北面，离这里骑马两日就到。”
“这个地方好。”陌生牧人接过慧哥儿的奶茶，笑眯眯的，“我们那里，只有草，连树都没有，比这里差远了。”
库兰笑笑，陪着客人聊天，不停地让这让那。陌生牧人喝了几杯茶，身体暖和了，开始介绍：“我叫巴特，这是你那两个娃娃？”
家里来了陌生人，冬儿和丹哥儿好奇，跟着像模像样地陪客。此时望着库兰，库兰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对，都是我的孩子。”
“好，都是好娃娃。你刚才是不是在捣酥油？走，我陪你捣酥油去。”
慧哥儿失笑，这人是来找骆驼的吗？简直像是出来玩儿的。面已经发好，客人既然出门儿了不用再招待，慧哥儿便开始和面蒸馒头。
捣了半天酥油的巴特心安理得的享用了甜馍馍和蜂蜜麻花，在毡房和两个孩子睡了个午觉，才又出门去找骆驼了。
说不定以后库兰去找骆驼，也这样到处在别人家做客，慧哥儿边洗碗边想。
雨过天晴，又是摘蘑菇的好时候。特别是上次发现了黑蘑菇群，慧哥儿和加玛下午特意去看了看，又长出来一些，两人兴冲冲地采摘了许多。
冬日草原除了冬菜和萝卜，没有其他菜蔬，此时多存一些，冬日里才不会因为没菜蔬吃而烂手烂脚的。
到毡房时，才发现家里成了孩子窝，尖叫声和笑闹声老远就能听到。慧哥儿仔细看了看，好像是附近的乌云大婶和代格老嬷家的孩子，今日特意骑马过来做客的，还告诉慧哥儿，他们过几日也要去伦古湖玩。
慧哥儿进毡房时，后面跟了一串儿小萝卜头，个个像模像样地做客架势。为了不辜负这份郑重，慧哥儿特意烧水为小客人们布了一遍茶，还拿出甜馍馍招待。
看大家吃得香甜，慧哥儿灵机一动，拿出路上摘的松柏枝，诱惑道：“这种枝子，你们见了给阿嬷带些回来。带的多阿嬷还给你们吃甜馍馍。”
松柏枝有独特的松香，是制香最重要的一味原材料。慧哥儿驻地这里少，但去乌云和代格家的路上他瞧了，那里还是很多的。
最大的一个小男孩也才八岁，闻言眼睛都亮了，拿过松柏枝仔细看了看，果然认出来了，笑着点头道：“明日我们就给你送来。”
“一棵树不要摘太多，每棵树摘一点儿就行了。”慧哥儿嘱咐。
“知道。”小男孩咽下最后一口甜馍馍，跳下炕就跑出去玩了。冬儿、丹哥儿两个突然有这么多小伙伴，惊喜地不行，忙忙地也下炕跟着。
也许是受小朋友上门做客的启发，接下来阿特罕、顾时铆带着两个孩子到处去做客，就连最熟悉的苏合家也要郑重地再去拜访一番，还必须让婉儿、驰娜尔布茶才行，引得大家一顿调侃。
芨芨草晒干了，慧哥儿手没那么巧，一直编不好，最后还是库兰和托汗上手编的。最初编成披风样式，慧哥儿特意让留了两个洞好穿过胳膊，又两边加长，编成了长款的马夹样式，十分轻巧。
就是防雨功能没那么好，慧哥儿洒水试了试，还是有水能渗进去。不过防冰雹和雪肯定是没问题的，库兰和托汗又多做了几个，给家里的几个男仆都预备上了。
现在有了松柏枝，慧哥儿决定多做几款香。原先还有顾虑，如今身份没了问题，多做几款也不会再担心暴露身份，慧哥儿便做了几款熏屋子和提神的香。
每日都在毡房点香，很多找马找骆驼的牧人上门做客时，都知道了慧哥儿这里制香卖香，将消息传得更远。
渐渐地，有客人专门上门来买香，附近的乌云和代格家也买了一些，慧哥儿的小生意见到了银钱，心里高兴，便不再卖驱蚊驱蛇虫的普通香，只让婉儿卖便是。
他的帐香和提神香卖的贵，不跟婉儿抢这些小钱了。且自从婉儿卖香赚了钱后，苏合家知道婉儿真的学到了本事，连胡安西提前去猎狼送狼牙项链都没拦着。
还是婉儿一日过来做客，慧哥儿才发现婉儿脖子上带上了定亲的项链，真心为婉儿高兴。
苏合一家不是坏人，婉儿能嫁过去，凭本事立足，以后也能过好。他们一起来的四个，如今都有了归宿，慧哥儿睡觉都能笑醒。
日子在平顺中度过，五月中，乌木和班班各自生产，乌木生了六只小猫儿。与乌木不同，六只小猫都是纯色的，有雪雪白的，也有通体都是黄色的，甚至有一只纯黑色的，看来乌木的“丈夫”应该是只黑猫。
班班更厉害，一胎生了八只小狗，有纯色狗也有杂毛狗，刚生下来时眼睛大大的，十分讨喜。
冬儿和丹哥儿高兴极了，每日醒来都要去看小猫儿小狗儿，甚至想让猫儿狗儿做他们的寄名牲畜。可草原历来没有这个规矩，库兰说什么也不同意。
自从那次找骆驼的人走后，不知为何，冬儿和丹哥儿开始改口叫库兰“爹”，库兰这几日都乐呵呵地，对孩子们的要求那是有求必应。
就连要跟着去放羊，还特意骑马带着他们去转了一圈儿呢。就算半路上两个孩子闹着要回来，也乖乖骑马把人送回来，半点儿不见生气。
如今难得见库兰脸色严肃，慧哥儿还有些纳闷儿呢。两个孩子也有些愣神，不过并没有闹，噘着嘴表示抗议。
慧哥儿用库兰珍藏的蜂蜜才把人哄好。等晚上睡觉时，库兰才解释原因。
“猫狗体型小，在转场时经常走丢，不能做寄名牲畜，不吉利。”
慧哥儿恍然大悟，提醒库兰明日给两个孩子多吃些糖就哄好了，不必在意。
“嗯，我知道。对了，过几日要搬到更东面去。”
见慧哥儿吃惊地望过来，库兰解释道，“我们现在只在草场的一侧，另一侧还没去呢。羊把这一侧的四面八方的草都吃的差不多了，得去另一侧才行，不然这一片要啃枯了的。”
“远不远？”慧哥儿想着刚建好的牛羊圈，还有附近熟悉的环境，有些不舍。
“不远，凌晨出发，晚上就到了。”库兰亲亲慧哥儿的发顶，知道他不舍，安慰道，“游牧就是这样。这不算是大的转场，只能算是换个地方扎毡房。”
也是，慧哥儿点点头。这次只走一天，比三月的五六天转场强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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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小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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