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搬家，慧哥儿便不再制香，将家里不用的东西先收好，库兰、苏合和马那甫几人也都出去找马和骆驼，营地重新忙碌起来。
搬家那日正好赶上下雨，前些日子做的芨芨草蓑衣派上了用场。不过雨大风狂的，几人身上还是被淋的湿透。那雨不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倒像是被风裹挟着吹过来的。
库兰忙着呼喊掉队的羊群，慧哥儿骑马牵着骆驼队前行，谁也没工夫去看两个孩子。也许是知道大人们都在忙，冬儿和丹哥儿皱着小脸儿，骑在骆驼上一声不吭。
几只大狗小跑着跟上队伍，新出生的小猫小狗被仔细地绑到骆驼上，随着队伍起伏发出微弱的声响。
天公不作美，整个队伍有些沉默。好在凌晨的雨在太阳大亮时，终于停歇。严寒过去，大家脱掉棉衣，托娅开始唱歌，众人终于露出笑脸。
等到达新的驻地时，圆月已经升至半空。从凌晨走到黑夜，整整走了一天，众人搭好毡房喝过茶，连饭都没吃两口，就钻进去睡觉了。实在是累极，连饥饿都抵抗不过困倦。
重新安定又花了两天，牛羊圈要重新搭，馕坑要挖，就连邻居都要重新拜访。上次的乌云、代格、莎莉娜的草场离这里较远，骑马要三四个时辰，众人便没去。新的较近的邻居也是三家，脾性各异，但都不是难说话的人，这里略过不提。
只说终于收拾好新家，已经卖香赚钱的慧哥儿重新拾起了制香的买卖，拜访邻居时还特意带了一些帐香，表示了他在卖香后，果然渐渐又有客人上门。
“慧哥儿，你家的小狗给我家一只呗。”特意上门买香的邻居萨依娜说。她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平时看着没什么，就是爱占些小便宜。
刚才买香时还特意让慧哥儿送了几个便宜的蚊香，这不，看见家里汪汪嫩叫的小狗，又想要一只回去养。
冬儿和丹哥儿闻言戒备地看着萨依娜。这两孩子如今特别宝贝家里的猫猫狗狗，就连搬家途中不幸生病的一只寄名羊都没有猫狗得宠。
慧哥儿看两个孩子的架势，知道要是真给了，孩子得哭一整天，笑着拒绝道：“你也看到了，家里的孩子爱得紧，谁要抱都不行。我记得你家有五六只大狗了吧，再养就多了。”
没占到便宜，萨依娜撇撇嘴，将刚才饶蚊香的情谊抛到脑后，气哼哼地骑马离开。
“阿父，她不好，以后不要她进门。”丹哥儿同样气哼哼地道。
“胡说，草原上可不兴赶人。”慧哥儿摸摸丹哥儿的头，笑着问，“今儿怎么没跟着阿特罕和时铆去猎兔子？”
“我们跟猫猫狗狗玩，还有小五，小五生病了，我们给他看病。”冬儿笑眯眯地抱着小五，小五睁着懵懂的大眼睛，咩咩叫着向慧哥儿求救，显然被冬儿抱疼了。
“好，冬儿你轻点，小五都疼了。”慧哥儿笑笑，去毡房准备晚食。天气渐渐暖和些，这几日是剪羊毛的时节，每日放羊的男人们会早些回来，趁着还有太阳多剪些羊毛。
羊毛是牧民重要的收入之一，每年都有大晋的商队过来收羊毛。大概就是六月初左右，因此剪羊毛也得抓紧时间，过了时候卖不出去，放在家里又占地方，有时候还会招虫子放坏。
不仅羊毛要剪，骆驼毛也要剪。而且骆驼毛保暖性更好，也更贵些。
傍晚，慧哥儿和加玛挤羊奶，库兰、托汗和几个男仆抓紧剪羊毛。羊毛剪下来还要冲洗，因此五月末必须剪完，六月冲洗两天就可以去商队必经之路上守着了，遇到商队卖了就成。
“羊毛多少钱一斤？”慧哥儿边挤奶边问一边非要挨着他剪羊毛的库兰。
“去年是粗羊毛三十文一斤，羊羔毛四十五文，羊绒贵些，八十文一斤。”库兰边剪羊毛边说。羊毛剪下来不是一片一片的，而是纠缠在一起，一整个儿从羊身上剥下来，跟剥皮似的。
近一千六百只羊，几人凌晨傍晚地不停歇，十几日功夫终于剪完，又花了两日在河中清洗。托汗和库兰在河边挖了一个专门洗羊毛的沟，早上傍晚河水冰冷，洗羊毛都是在中午太阳好的时候，洗了三遍才晾晒干净。
留下一些好的羊羔毛做毛毡，专门煮了红花、蒿叶、还有以前买的姜黄等上色，颜色鲜艳艳地才好做花毡。
一大早，托汗和加玛早早就喝完奶茶吃好早饭，骑马去路上等商队了。走之前加玛还特意带了些慧哥儿制的香，说是肯定能卖出去。
慧哥儿笑笑，只说让加玛多买些茶叶。家里茶叶快喝完了，得补充些。上次去伦古湖游玩，托汗和加玛没去，这次商队卖羊毛，库兰和慧哥儿便让老夫夫两个同去，即是卖东西，又当是游玩了。
新的夏牧场更青翠湿润，山谷更清幽，树林茂盛，鲜花几乎全部盛开，夏天真的快来了。中午库兰已经换上了单衣，给新的牛羊圈加固顶棚。
帮着剪过羊毛后，顾时钺独自去了深山，库兰夜里偷偷告诉慧哥儿，顾时钺是去猎狼了。根据草原的传统，他要是想娶托娅，必得给狼牙项链才行，大晋人也不例外。
慧哥儿在灶房揉面，想到这茬笑了笑，托娅肯定很高兴吧。下午打馕的时候正好可以看看。
果然，托娅笑得一脸幸福，竟然还有些小女儿的羞涩，看得慧哥儿和婉儿捂嘴偷乐。
傍晚时，托娅和加玛不仅回来了，还带来了麦吉拉和顾玉曼。二人在冬牧场收购过一些草药和皮子后，特意又在五月深入夏牧场收购羊毛和皮子，想再赚一笔。
“大哥！”库兰见到麦吉拉颇为兴奋，自三月分离后两人有将近三个月没见，自是十分亲热。
麦吉拉笑得一脸畅快，大力拍了拍库兰的肩膀，说不出的欢乐：“二弟，你还不知道吧？你大嫂有喜了，哈哈哈。”
自从知道顾玉曼有喜，麦吉拉是逢人便要说上一嘴，还给每个认识的人都去了信，简直就是草原第一傻爹。
顾玉曼嗔了麦吉拉一眼，对慧哥儿和库兰不红意思地笑笑。慧哥儿见顾玉曼神色平静，小心地问：“大嫂，你有喜了还走商？”
“无妨。”顾玉曼不在意地笑笑，“我身子好，胎像稳固，大夫说无妨的。”
“对对。”麦吉拉像是想到了什么，问慧哥儿，“听说慧哥儿会医术？快给你大嫂看看，这两日走得急，不知道怎么样了。”
慧哥儿让顾玉曼坐，这才把了下脉，笑着说：“大哥放心，大嫂身子骨好，脉象平稳无碍。”
麦吉拉这才放心地喝起茶。等喝了两杯后，麦吉拉开口道：“我听说慧哥儿在草原制香？不知可否让我闻闻？不瞒二弟和慧哥儿，王庭部落那边十分推崇帐香，如果慧哥儿的香好，我的商队可以帮着销销货。”
“大哥自己组了商队？”库兰有些吃惊，三月大哥走的时候，还只是商队的管事，如今竟组起了商队？
“嗯，组了个小商队。这不什么都收一些。”麦吉拉又品了一口茶，才说道，“也是听到慧哥儿在制香，我和你大嫂才特意过来的。香是紧俏货，如果能卖香，我的商队肯定能扩大。”
慧哥儿自是十分高兴，麦吉拉是库兰的亲哥哥，自小就对库兰好，如今大嫂顾玉曼又是个少见的爽利人，还有什么说的。慧哥儿当即把这几日制的几种香都拿了一些，让麦吉拉和顾玉曼挨个儿看。
帐香有松枝香气的、有桂花香气的，还有草原云杉香气的，另外常见的野菊香、甘草香都有，加起来有七八种。
麦吉拉挨个儿闻了闻，想了下道：“慧哥儿，库兰，这样，这些香我都要。以后慧哥儿制出来的香，我都可以帮着卖，卖出去咱们三七分如何？不是我要的多，是商队里要养活那么多人手，还有车马，是要本钱的。”
慧哥儿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笑着说：“大哥哪里话，三成哪里多。我知道这是大哥在照顾我们呢。以后这香就给大哥卖，只是我也得留一些，附近的牧民经常会过来买，不留不行。”
“那是自然。就这么说定了，半年结一次账，等到冬牧场了咱们再算第一笔分红。”麦吉拉笑着说。
谈妥了生意，库兰心里也高兴，大哥和夫郎合伙儿做生意，都是他的亲人，他自是希望谁都好的。麦吉拉要留宿一晚才走，库兰特意杀了只羊。
羊肉还没炖好，顾时钺就回来了，出去猎兔子的顾时铆自然也回来了。见到顾玉曼，自是比慧哥儿还要欢喜。顾时铆八岁的小汉子还掉了金豆子，令冬儿和丹哥儿看得稀奇。
顾玉曼给弟弟擦擦眼泪，笑着问：“明日姐姐就跟着姐夫回阿勒腾卖羊毛了，你要回去吗？”
顾时铆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要跟着冬儿和丹哥儿住到转场呢，姐，我们冬牧场的时候就可以再见了。”
顾玉曼揉揉弟弟的头，笑笑。当初顾刺史获罪，家里被判流放，弟弟才不到七岁就受够了人间冷暖。路上受人白眼不说，押送的官差还时不时地抽鞭子喝骂。
幸亏麦吉拉赶来，又是送钱又是帮着买东西的，众人这才没被折磨死。后来遇到大赦，他们一家被免去了刑罚，只革除了大哥的举人功名，家里三代不准出草原。
如今看样子大哥也要娶个草原女子，以后家里可能世代就要定居草原了。让弟弟提前适应适应草原生活也好，顾玉曼眼神愈发柔和，嘱咐弟弟要听话，不准调皮等等。
顾时钺虽是大哥，一来他是嫡长子，在禹中府里时地位尊贵，寻常很少跟后宅的庶妹接触，二来他又要考取功名，时间都用来读书了，故而其实跟顾玉曼并不熟。
只是流放途中才知道这是个坚韧的女子，不然也不会嫁给麦吉拉，还以女子之躯亲走商队，为自己挣出一条路来。
如今妹妹生活安康，他心内自也高兴的，不小心就多喝了几口马奶酒，也不知是为妹妹高兴，还是为猎到的狼牙高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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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卖羊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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