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林小鹿捧着手机，感觉她的网友脑子不太好使。
叶峥又发过来一条：“阿衍说他家没律师，你家有吗？”
张衍的游戏ID很直白，就叫衍衍衍衍衍，平时语音的时候他们就叫他阿衍了。
林小鹿看着叶峥的消息，她又看了一眼ID，山中有鬼，是她的网友没错。
可他说的话咋那么奇怪呢？每个字都能看懂，但合在一起就看不懂了。
林小鹿只好照实回复：“没有。”
叶峥：“？”
林小鹿：“本来就没有啊，一般人家都没有吧？”
她怀疑叶峥小说看多了。
林小鹿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是不是叶峥遇到什么麻烦事，要请律师帮忙？
她马上回复：“你是不是要找律师帮忙？”
林小鹿在这方面确实有点经验，三年前的车祸致使她父母双亡，她侥幸活了下来，幸好外公外婆尚且健在，能够照顾她一二，当然这种照顾不包括应付亲戚抢财产，她问了好几个老师，才知道去哪里找免费的法律援助，保住了自家的房子。
林小鹿哐哐哐的打字，给叶峥发去具体的方法。
叶峥看着她发来的消息，陷入了迷茫。
叶峥：“没事……我能找到律师，就是问一问。”
林小鹿：“哦，好的。”
见叶峥没有再发什么消息过来，林小鹿放下了手机，继续工作。
张衍看着叶峥的手机屏幕，倒是看呆了。
张衍：“还能这样啊。”
叶峥跟着感叹：“还能这样。”
张衍站了一会儿，问：“你等会有事吗？”
叶峥：“我回去看看合同。”
张衍：“好，咱们一起走吧，你搭哪路车？”
叶峥思考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司机好像会来接我。”
他给司机打了个电话，确认司机已经在路上了，转头对张衍说：“他在路上了。”
张衍：“……”
张衍回忆了一下这两个月跟叶峥的相处，叶峥除了打游戏之外，就是捧着书看看，好像也没见他有什么娱乐，上课的时候听得认真，还做笔记，怎么看怎么是个冰山少年。
不过，有车蹭就是好的，张衍迅速接受了这个设定，笑眯眯的说：“带我一程。”
司机小刘提着叶峥的行李，从善如流的回答：“好咧！”
楼下停了辆宾利，小刘将行李放在后备箱，有点抱歉的说：“有点小，怕放不下行李，不好意思。”
叶峥：“该开卡车的。”
张衍：“……”
张衍上了车，左看右看，看哪都新奇，说：“我还没坐过宾利。”
叶峥认真发问：“这是宾利啊？”
小刘：“是，银色这个是宾利，黑色那个是劳斯莱斯，下次先生问起来别记混了，到时候又挨骂。”
张衍：“……”
小刘对A城颇为熟悉，听了张衍家的地址，左拐右拐，没费什么事就把他送到了家门口。
张衍住在巷子里，邻居一见来了辆小车，纷纷围过来看，啧啧称奇。
“刚刚你爸跟我们说你要去当运动员了，这就有车送了？”
张衍：“没，没，朋友顺路捎一程。”
他跟邻居笑着打招呼，叶峥摇下车窗，对张衍说：“有时间来我家玩。”
张衍从他爸手里接过一袋橘子，递给叶峥，道：“好咧，下次叫我！”
叶峥将橘子放在座位上，静静的看着张衍，问：“你打算去哪？”
张衍沉默了，半饷后才告诉他：“我去UXH。”
“好，”叶峥点点头，递给他一颗橘子，“还是朋友吧？”
张衍笑得露出了门牙，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当然是了！”
叶峥跟着笑了，不过礼貌的成分更多，他说：“晚上一起打游戏。”
“好，”张衍挥挥手，“再见啦。”
叶峥也对他挥挥手，汽车在小巷的尽头掉转车头，朝着另一个方向开去。
叶峥回头看了一眼张衍，他还站在巷口。
叶峥深知他们下一次见面，恐怕就是在某场比赛上了。
*
小刘将车停在门口，叶峥下车后，林姨马上迎了上来，一脸心疼，道：“阿峥怎么也不说一声，就留校实习了，现在暑假都快结束了，也没休息过几天，累坏了吧？”
“没有，”叶峥走进客厅，他的父母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他了，“谢谢林姨。”
林姨看了一眼这架势，难得出现一趟的叶父叶母齐聚一堂，显然是有话要跟叶峥说，她自觉的去了厨房，打算守着佣人切盘水果。
客厅的氛围有些冰冷，空气几乎是凝滞的。
叶父看着报纸，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叶峥，只是简洁的说：“坐。”
叶峥依言坐下，只不过坐在了离他们最远的单人沙发上。
叶母显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她一句话没说，忽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叶父看了她一眼，终于从报纸上抬起头来，盯着叶峥，说：“一定要去打游戏？”
叶峥没跟他解释什么，他深知解释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不论电子竞技发展到什么阶段，对于他的父母而言，都是“打游戏”而已。
叶峥：“是。”
他原以为父亲会勃然大怒，站起来砸碎几个中国瓷摆件，就像他经常做的那样，但他的父母只是扫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
叶父淡淡的说：“好，去吧。”
叶母捂着脸，一言不合就开始哭。
叶峥：“……”
叶父补了一句：“从此以后别花家里一分钱。”
意料之中，叶峥点点头，好在他还算聪明，前几年已经拉起了一家小型公司，做计算机程序开发，现在已经开始盈利了，维持自己生活不成问题。
叶父冷淡的看着他，最后下了个结论：“好了，现在你可以搬走了，叫小刘送你吧。”
林姨端着一盘水果，放在茶几上，问道：“今晚就走？这么急？”
她为叶家服务了几十年，叶父和叶峥都是她一手带大的，此时露出了疑问的神情，叶父也不得不退了一步。
叶父：“那就明天早上走吧。”
叶峥吃了一块西瓜，道：“我吃完水果就走。”
半小时后，小刘开着车在A城兜了三圈，问：“去哪？”
叶峥沉思两秒，说：“张衍家吧。”
北京时间晚上十一点，小刘再次把车停在张衍家门口，叶峥敲了敲门，张衍探出头来，惊道：“你怎么来了！”
叶峥：“被家里扫地出门了。”
张衍大方的打开门，说：“欢迎欢迎，来，我家正吃宵夜。”
小刘帮叶峥把行李安置好，很有礼貌的告辞了。
叶峥站在张衍家的客厅，被张父一把拉住，道：“小衍打游戏的朋友是吧？来！喝一杯！”
叶峥没拒绝他，接过张父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劣质白酒的辣味冲了他的喉咙，一时间让他的眼睛都沁出了泪，叶峥将酒杯放在餐桌上，埋头吃起张衍给他夹的小鸡炖蘑菇。
张家这顿宵夜一直吃到十二点半，叶峥坐在张衍的单人床上，看张衍费劲的从衣柜最上层扔出两床被子，落在地板上。
张衍指指那两床被子：“打地铺，会吧？”
叶峥本想说不会，但想到已经给张衍添了够多麻烦，硬着头皮点点头，说：“我试试。”
张衍一边玩手机，一边问他：“之后打算怎么办？”
叶峥：“我明天出去看房子，争取这几天定下来……铺好了，我们打游戏吧。”
张衍惊讶的抬起头：“你现在这么爱打手游？”
叶峥已经登录了游戏，点开了好友列表。
他当然不会告诉张衍真实的原因，他对于手游没什么热爱，只是打手游的时候可以跟林小鹿组队，这样就能听见林小鹿的声音。
叶峥朝林小鹿发出一个组队申请，很快林小鹿的角色出现在了界面。
林小鹿开了麦，先发出了一阵嘈杂的响动，然后她的声音由远及近，说：“你们等我一下下哦，我开个灯。”
叶峥轻声回答：“好。”
他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在听到林小鹿的声音时，叶峥持续了一整天的烦躁不安，都在那一刻奇迹般的消失了。
张衍切着界面在刷微博，偷偷观察着叶峥的表情。
他的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目光柔和了一些。
两分钟后，林小鹿的声音再次响起：“开吧，今天怎么这么晚？”
叶峥开了游戏，说：“有点事。”
他的声音没什么波澜，但林小鹿却感觉到了，叶峥需要倾诉。
游戏载入的间隙里，林小鹿切出界面，在企鹅上给叶峥发了一条消息。
叶峥的手机上出现了弹窗，林小鹿发来了一条：“今天不开心吗？打完要不要聊聊？”
他犹豫了一下。叶峥从不觉得自己有跟人交流的需求，但他看着林小鹿发来的这一排小字，感觉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从胸腔中升腾而起，他确实想跟人说说话。
叶峥回复：“好。”
飞机起飞，叶峥在L城上标了一个点，说：“跳L城，看看风景。”
说着，他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一轮弯月正挂在夜幕之中，散发出清淡的光芒。
叶峥心想，今晚月色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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