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京州市天高云阔。
昨夜下了点雨,今日空气里便渗了丝丝凉意,京州大学外的银杏被风雨吹落,铺就一路金黄。
陈西庭开车出了校门,沿路到达约定的烤肉店,距离约好的时间还差两分钟。
大学附近的店铺生意一向兴隆,店里一楼近乎满客。
穿着工作服的中年男人手里提着篦子,热情迎过来,“陈教授,你来了啊!”
陈西庭今年27岁,博士期间取得的成绩足够优异,前不久刚被特聘成京大的副教授,此时听到这个称谓还有些不习惯,但面上礼貌地颔首示意,“店长。”
“那个……”店长欲言又止。
“怎么了?”陈西庭问。
“你不是说订包厢相亲用吗?”店长略微压低声音道:“但来的是个……男生。”
“男生?”
陈西庭有些惊讶,这场相亲是他那位年过古稀的亲博导安排的,说是之前的学生的孩子,确实没说男女。
应该是搞错了。
陈西庭设想了下自己和男生相亲,互相了解的过程……
刚起了头就被他强行从脑海中挥去,接受不了,甚至有点恶心。
当然他面上还是礼貌笑道:“先去看看吧,说不定是搞错了。”
店长应下,顺手把篦子交给服务员,引着陈西庭上到二楼,敲了两下门后推开。
这家烤肉店讲究情调,中式装修的包厢内,极具艺术感的灯具垂在桌面上空,投出明亮的黄色光线。
光影里坐了个人。
那人身形颀长,黑衣黑裤,脖子上挂着夸张的银色骷髅链子,靠在沙发椅里玩手机,长腿懒散地敞着,听见开门的动静,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看过来。
一双冷峭浓隽的眼眸又黑又亮,像冬夜中凛锐的寒星。
陈西庭准备迈进门的脚步一滞,问店长,“确定没走错么?”
“没有。”店长摇了下头:“我确认过了,他也是来相亲的,报的包厢就是您订的这间。”
陈西庭了然,示意店长等一会儿再点菜,抬腿走进去,店长在身后将包厢门关上。
陈西庭停在桌边,礼节性地朝对方伸出右手,“您好,陈西庭。”
对方的视线先停在他的手上,嘴巴动了动,绿色的口香糖吹出来一个饱满的泡泡。
紧接着泡泡破开,发出“啪”的一声响,他收回去嚼了下,视线随之上移,停在陈西庭脸上,打量两秒,问:“你来相亲?”
他的声音很好听,和他这个人一样,介乎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清越,只是语气有点不耐烦。
“嗯。”陈西庭收回手,并不在意对方的无礼行为,淡定地看着面前的仍可称之为少年的人,“你是梁院长介绍来的?”
少年的相貌极为出众,像个舞台上唱跳的男爱豆,一头稍长的黑色锡纸烫,轮廓锋利,五官立体,左眉尾处剃了道断眉。
开扇形的双眼皮褶皱很深,点漆似的黑眸直勾勾盯着人的时候,有种下一秒就要被他“吃”掉的侵略性。
鼻梁很挺,嘴唇很薄,唇下一颗闪闪发亮的钻石唇钉。
潮得陈西庭觉得自己要是有风湿此时就该犯病了,这实在不像是一辈子泡在数学公式里的老教授能接触的人,倒像是他中学时教室后排不学无术的专科预备役。
这种情况,不是对方走错了,就是自己走错了,但对方坦然地“昂”了声。
还真就是那老头介绍的。
陈西庭拉开椅子落座,和他面面相觑,显然,他们都试图从对方身上看出来一点女性特征。
陈西庭:“……”
余序:“……”
一点也没看出来。
气氛有些尴尬,余序拿起菜单推到陈西庭面前,“来都来了,先点菜吧。”
陈西庭的目光第一时间被他的手吸引。
他的手长得也很好,宽阔修长,指骨清晰分明,食指上戴着银色骨头戒指,指甲修剪得整齐,涂满亮眼的黑色指甲油,和白皙的肤色对比鲜明得扎眼。
黑色指甲油……
指甲油……
油……
陈西庭是个搞数学的,社交经验着实寥寥无几,生平第一次看见涂指甲油的男生,信念不可避免地动摇了下。
怀疑对方是女生,又觉得可能是个男同性恋。
唤来服务员点好菜后,包厢里再次剩下他们两个,陈西庭问:“你是男生吗?”
余序挑眉,“我像女生?”
陈西庭又问:“那为什么安排我们相亲?”
余序将口香糖吐到纸巾上包好丢进垃圾桶,靠回椅背上,“不知道,早知道是个男的我就不来了。”
听见这话,陈西庭想问他是不是同性恋的话收回来,改口问:“那你谈过对象吗?
余序:“没谈过男的。”
听这个意思,他应该不是同性恋,陈西庭稍稍放下心,就当出来拼桌吃了顿饭。
这么想着,一整顿饭下来,两人都没再说什么话。
陈西庭先吃饱放下筷子,对面的人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紧不慢地咀嚼着。
虽然这人看着不太讲礼貌,但用餐礼仪却很合格,大部分都是他在烤,烤好的东西先分给陈西庭,也会主动倒水,顺手帮服务员收拾餐盘。
陈西庭擦完嘴,靠到椅背上时,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他身上,发现这人坐姿懒怠,可脊背弛而不松,姿态间透着几分富贵门庭才能教养出来的从容。
和街上不着四六的小混混有着本质区别,只不过浑身上下同样写满“老子很酷,别惹老子”八个大字。
陈西庭盯着他的唇钉,突然有点好奇,他吃饭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唇钉不会有影响吗?
搞学术的人都有一颗求知欲旺盛的心,陈西庭问道:“你的唇钉不会影响吃饭么?”
对面少年夹菜的手微微一顿,目光闪烁了下,别开眼道:“不影响。”
陈西庭又问:“打唇钉疼么?”
余序蹙起眉,“你话怎么这么多,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么?”
“道理是这样。”陈西庭的语气温润从容:“但我吃完了。”
余序:“……”
他没了继续吃的兴致,放下筷子,喝了口水,拿起手机低头点了两下,将手机屏幕立到陈西庭面前,“加一下,我跟我妈交个差。”
陈西庭从善如流地扫码,在申请一栏填上自己的名字,好友通过后,对方发来姓名:余序。
余序站起身,“你先结账,然后我A给你。”
“好。”陈西庭跟着起身,站直身子时,视线微微上抬才和余序对视。
他身高一米八三,余序要比他高半个头。
陈西庭:“……”
现在小孩都吃什么长这么高的?
结完账,陈西庭折去洗手间,五分钟后他走出店门时,余序正蹲在路边打电话。
少年的语气十分不爽:“你们是有病还是真饿了,让我跟一个男的相亲?”
余序本来就很反感相亲的事,他才十九岁,根本不是着急婚姻大事的年纪,但他的感情大概率会借联姻换取价值,所以家里希望他多接触些圈里人,早点确定下来。
之前见的不是富商的明珠,就是高官的千金,他为了让女方厌恶,戴了银链子做了黑美甲,想着实在不行说自己是同性恋,没想到这回竟然给他搞出来一个男的!
谁家大老爷们儿跟男的相亲啊!
冷声挂掉电话,余序察觉到什么,偏过头去,看见站在台阶上的相亲对象。
黑色风衣衬得男人的身量更为修长,像株亭亭的树。
午后阳光明媚,跳跃在男人冷白的皮肤上,泛起一层细腻柔和的釉色。
五官像工笔精心描绘出来的古画,平心而论,他的眉眼长得极好,眼形狭长微挑,清隽俊美,只是眼神非常疏离淡漠,和用餐时的温润斯文判若两人,清贵如可望而不可以及的月光。
距离不远,余序裸眼5.0的视力看清他颧骨上那颗很小的红痣,差点以为是滴滑落下来的泪珠。
鬼使神差的,余序伸手,冲他比出一个中指。
黑色美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陈西庭平静地收回视线,转身步下台阶,拉开车门上了驾驶位,启动车辆驶入车流。
这场不甚愉快的离谱相亲宣告结束。
十分钟后,陈西庭在学校正门处减缓车速,排队等着前面几辆入校的车辆通过道闸安检。
“咚咚。”
车窗忽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陈西庭转头,见分别不久的相亲对象单手插兜,懒散散地站在窗外。
陈西庭降下车窗,看着他挑了下眉,“又见面了。”
余序刚刚敲窗的手顺势放在窗沿上,问:“你也是京大的学生?”
陈西庭硕博连读都在京大,虽升为教授,但时间太短,潜意识里仍是学生身份,“嗯”了一声。
“捎我进去。”余序收回手,也不管陈西庭同不同意,从车头前绕到副驾门边,手掌搭在门把手上。
京大占地极广,从学校正门到学生的生活区足有三公里,找人捎一程在情理之中。
陈西庭打开车门保险,余序拉开门,毫不见外地抬起长腿坐上车,拽爷似的往椅背上一靠,像是勉为其难地让这辆保时捷卡宴的副驾空间装下他的大长腿。
陈西庭驾驶车辆缓缓驶入大门,问:“去哪儿?”
余序看也不看地扣好安全带,“图书馆。”
陈西庭偏头看了他一眼。
其实后天学校才正式开学,提前回校的学生除了有校委或项目安排的,就是小情侣早些见面或者准备在市里玩几天。
这大非主流怎么看都是后者,竟然会去图书馆?
不过陈西庭今日份的社交心情已经消耗殆尽,没有多问,日行一善地将人送到图书馆门口。
京大图书馆建筑面积不亚于市图书馆,由国外知名建筑师设计,门口一排罗马柱气派十足。
车身停稳后,陈西庭再次打开车门保险。
“谢了。”余序说着,抬手去推车门,忽然不知道看见什么,他动作一顿。
陈西庭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男一女挽着胳膊从图书馆内走出来。
女的漂亮,男的英俊。
而余序盯着他们,眉心蹙起一抹烦躁。
其实是小余同学花费一个小时做的美甲,但陈教授不识货,媚眼抛给瞎子看(bushi)
另:文中人物的言论与行为不代表作者本人观念,想写点不常见的人设,一切基于角色设定塑造,陈教授就是个装得很斯文有礼,本质很傲慢的黑心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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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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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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