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父亲后娇子继续沿着山路又走了几日,进入西北后眼看就要到青山寨地盘了,王杏心里也愈发紧张,一双手紧紧藏在红袍底下捏出了细细的汗珠,生出了浓浓的后悔之情,但一想到这些年在家中受过的那些欺负和委屈,如果早晚要离开这个家,也不过是从一个龙潭跳进另一个虎穴罢了。
一夜无眠,这日晌午过后,王杏忽然听见前方远远传来一阵嘈杂之声,王杏立马绷紧神经竖起耳朵去听,片刻后娇帘被人猛的掀开,一只沧桑的手伸过来将喜帕揭开一角,王杏吓得往后缩去,对方打量着她,王杏被盯的极不自在,好在那人是个老妈妈的摸样,待她看清楚后将手收回,接着外头喊了一声“是了,走”,娇子开始倾斜,是在向山上走去,她稳了稳心神,抓紧扶手,直到听见敲锣打鼓之声由远及近,终于抵达一处平地,周围似乎站着很多人,鞭炮声夹杂着男人和女人的议论声,小孩的嬉笑声,甚至还有磨刀霍霍,她不敢细想,只晓得应是全寨子里人都出动了,不知前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心中不安愈发强烈。
待娇子稳稳落在祠堂门前后,还是之前那个老妈妈过来,她将王杏从轿子里接出来慢慢向里走去,王杏死死低着头,周围嘈杂,视线也不清楚,模糊间只记得一双双鞋子从自己身边晃过...待跨了火盆,就正式进了祠堂。
没走几步前方走来一人拽着她袖角就将她拉了过去,两人来到祠堂正席前方并排站定后王杏听见一阵“嘻嘻呵呵”声自耳边响起,像个小儿一般,她觉着奇怪,便隔着模糊的喜帕望向身旁的男子,他身着大红喜袍,另一头的牵红被他握在手中来回把玩,时不时还要去掀自己的喜帕或是将头伸进来,又蹦又跳,十分不老实,有人过来呵斥一番他才稍稍安静片刻,遂即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包吃食当场就吃了起来,王杏看着这人的举动,心头疑惑不已。
这时一记清脆的女子声响起:“兄弟们安静,安静!”,待祠堂里渐渐安静下来后这声音又接着道,“今日是哥哥大喜之日,王老爷抛弃世俗,不拘小节,愿将自己女儿嫁入青山寨,是我们的荣幸,大伙可要“好生招待”,莫吓着这些娇生惯养的人才是!”女子口中满满的嘲讽,惹得周围又是一阵哄笑,“不过,寨里条件艰苦,我的这些兄弟姐妹亦都是粗人,日后若是有不顺心的地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还望这位王姑娘多忍耐忍耐,别到时候哭了脸,届时我们可就不管的哟!”王杏虽然已早有准备,但这记下马威还是让她如跌冰窖,可如今这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去了,自己只能深呼几口气冷静下来,心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因着双方父母不在,婚礼办的简洁,拜过堂后所有人都到外面空地上喝起酒来,只留王杏一人在婚房里坐着,一干人喝到深夜才陆续散场,吴铮亦是被强灌了数杯酒,晕晕乎乎,半醉半醒间才被搀扶着送了回来,至门口时吴倩在他耳边交代一番,也不知吴铮听清没有,她心中担忧,但男女之事她又不便多干预,更不好守在旁边,与守门的兄弟嘱咐一番后便也回了屋歇息。
吴倩一夜睡的不安稳,奈何这酒后劲实在太大,迷迷糊糊半天不得醒,不知睡到何时才挣扎醒来,她刚一起身便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立马跑去茅厕一通乱吐后才清醒一些,眼看外头天都大亮了,她猛的暗道一声不好!顾不得身子不适,胡乱洗漱一番后迅速往哥哥院子走去,吴峥院子与她院子隔得不远,只一会儿吴倩就到了门口,只见里面安静极了,昨夜守门的两个人也不知去向,她心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直径推门进去,四下一扫未见吴铮,只有一女子背对自己正在扫地,吴倩大步上前将她拽过身来厉声喝道:“哥哥呢?!”话音刚落,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青涩的脸,这人一身喜衣还来不及褪,妆也未卸,只见她十六七岁的模样,眉如墨画,面若桃瓣,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配上这身凤冠霞帔,活脱脱就是个美人儿。
而王杏亦是第一次看见吴倩,未曾反应,亦是一脸茫然,两人就这么直直对视着,一个懵懂不谙世事,厚重的胭脂香味也掩盖不了女子身上特有的体香,另一个气势汹汹,昨夜的酒气还残留在身上,凭添了几分孟浪无礼。
吴倩咄咄逼人,两人靠的极近,那种喝醉了酒的感觉再次袭来,吴倩忙一摇头向后退出半步,语气冰冷又问道:“哥哥在哪里?”王杏一大早就被一个陌生女子如此粗鲁对待已然不快,这时听对方语气已晓得她就是吴铮的妹妹、青山寨大当家吴倩,亦是昨天当众人面羞辱自己的人,顿时火气也窜了上来,手臂一甩,生硬的回道:“大当家的哥哥有手有脚,要去哪里我如何知道!”吴倩见她态度强硬,认定她嫁过来心有不服,当即就提起她衣领,想给她些颜色瞧瞧,忽见自家兄弟进来报:“大当家,铮哥儿一早去后山捉兔子去了,说是昨天和几个娃儿商量好的。”吴倩一听这才放宽心,手上的力道也轻了些许,仍旧瞪着王杏,王杏也不甘示弱,两人又继续互瞪了片刻。
王杏低头看着自己被扯皱的衣服,生硬开口道:“既然人你已经知道在哪了,大当家若无他事就请回罢,我还要洗漱。”说罢挣脱吴倩转身坐在镜子前开始卸妆,吴倩见她倒是自然从容,冷笑一声也坐了下来,说道:“王杏,既然你嫁到咱们青山寨来了,我也不与你废话,但有些规矩我得告诉你,第一,你最好收起你那些小姐脾气,这里不是王家,没人惯着你,你为何来此相信你已知晓一二,明着兄弟们该唤你一声嫂嫂,但你不过与那些被撸来的人无异罢了。第二,从今以后,哥哥的生活起居全都由你负责,若被我晓得你对哥哥不好,我就把你扔到山里去喂狼。第三,你以后就待在这个院子里,没我的允许,哪里都别想去。”
王杏手上没停,耳朵却听得认真,对方言语间处处透着威胁,她从小养在深闺,除开那两个后妈和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其他人对自己也算尊敬,奶娘又保护的好,这刚出门就被人羞辱威胁,虽然爹爹已提醒过她,但到底难改小姐脾气,于是怒回:“凭甚不让我出门?”
吴倩挑眉,风轻云淡回道:“你没有资格问我,我想要你怎样你就怎样。”
话说吴铮昨夜喝的烂醉,将房里吐的一片狼籍,无一人前来搭手,王杏一夜未眠,好不容易待吴铮清醒过来却发现他竟然是个傻子,自己都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了...三番五次遭到戏弄,全拜眼前这人!王杏心中全是委屈,站起身来对吴倩骂道:“大当家这理由我真是无法反驳!与其和你们这些人去讲道理,不如直接将我关进大牢里任我自生自灭干脆!”吴倩不怒反笑,也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捏起她的下巴,眯着眼逼她直视自己:“山野粗人,最烦的就是听道理,我也不是来与你商量的,再说这里更没得什么牢房,小黑屋倒是有几个,专关那些□□妇人的汉子的,你要是不嫌弃我现在立马就能带你去,让你体验一下全新的生活!”王杏一听□□二字,背上冷汗直冒,又见吴倩这人一副登徒浪子模样,强忍着泪水再说不出一句话。
吴倩见她终于不说话了,心中满意极了,出门唤来一个老妈子对她说道:“从今以后,这间院子里所有的卫生和峥哥儿的衣物就全由嫂嫂包了”,说着瞟了眼屋里的人,继续说,“嫂嫂乃千金小姐,李姨要好好教教她才是”,被喊做李姨的女人巴不得少做一点事,连忙点头应下,吴倩笑眯眯的点点头,再不看王杏,出门便寻吴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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