诧异的绝非只有苏红玉一人。
慕秋寒的话音才刚落，便听见了花刚烈的声音。
“君上！”
花刚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很不赞成她的决定。
慕秋寒没有理会，而是瞄了一眼商凝夜的方向。
这位正主反倒没什么动静。
她于是又轻轻“嗯”了一声，想要借此提醒一番商凝夜。
哪知花刚烈却误以为这是在同他说话，他开始头头是道的同慕秋寒分析起现如今仙魔双方的局势。
慕秋寒头一次觉得，花刚烈这耿直的性子有些不太讨喜。
她揉了揉眉心，又应付着嗯了几声。
直到花大将军的那一番长篇大论尽数说完，她才看见商凝夜似乎终于回过了神。
商凝夜瞧了瞧魔族的那位将领，又看了看慕秋寒，似乎是在判断她此刻是否有受到影响。
商凝夜不得不承认，花刚烈分析得很对。
若是想一举挫败太清仙宗，现如今是最好的时机。
商凝夜的心沉了沉。
虽然口中说出来的是讨饶的话，但是商凝夜的脊背却依然挺直，语气也是不卑不亢的。
这恐怕是太清仙宗最后的体面了。
“你方才说的话还作数么？”
慕秋寒闻言，轻轻挑了挑眉。
她微微勾起了唇角，指尖却在此刻下意识的攥紧。
“自然是真，君无戏言。”
花刚烈顿时愣住了。
感情他分析了半天，君上连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他听见那个白衣女子轻轻说了声好，君上便下令让他整队收兵，即日便要启程返回魔域。
花刚烈虽然不理解，但是多年来对于君上的信赖，还是让他不折不扣的执行了这个看似荒唐的决定。
* * *
魔域九重天内，红日虽已降到了乌云里，却依旧熠熠生辉。
商凝夜支着手肘，沉默的坐在窗边瞧着窗外那被烈日染红了的半边天。
她的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番感慨。
魔域不比仙界，此处更不像太清仙宗那般风和日丽。
魔族人的宫殿建立在伽罗城的中心，这里常年被烈日炙烤，加之周边魔物横行，可谓是一片残酷之地。
商凝夜以前从未涉足过这片土地，但是短短的几日，已让她体验到了魔族人生活的不易。
自那日被慕秋寒从仙宗带回之后，她便被安置在了慕秋寒的近处。
慕秋寒将她周身的灵力用法器锁了，却又担心族人会动手欺辱她，于是将她安置在了自己的寝宫之内。
慕秋寒将偌大的寝宫分出了几间给她。
这几日两人分开起居，慕秋寒又忙得只在夜间才能见到人影，倒是没有什么不便之处。
至于那被锁住的灵力……
商凝夜微微垂下了眼睛。
往日里若是无需救人时，她通常也是不太会用的。
除此之外，慕秋寒并未限制她的活动。
整个宫殿，甚至是宫殿外面的区域，对她都是敞开的。
商凝夜前日曾经尝试过在慕秋寒外出的时候离开这座大殿，结果却发现除开身后跟着的一串小尾巴以外，她并未遇见过任何阻拦。
她常年幽居在玉龙渊底，是以对于这样的生活，她并未感觉到有太多的不适应。
她甚至觉得，这兴许并不能算是一种囚禁。
即便是，如若她的牺牲能让太清仙宗的其他人活得更恣意一些，也是值得的。
唯一有些让人受不了的地方是……
商凝夜往寝宫正门的方向瞅了一眼。
这不，今日黄昏才刚过，那个聒噪的女人又来了。
商凝夜远远的便听见了苏红玉的声音，她下意识皱起了眉心。
苏红玉并未朝着她的方向来，而是直奔着慕秋寒的书房去了。
兴许是灵力被人锁住的原故，商凝夜觉得这几日自己的听识较之以往敏锐了许多。
她清楚的听见了苏红玉那娇媚的声音在慕秋寒的房中响起。
她晏晏的笑着，口中说着的却是商凝夜所不知晓的事情。
“小寒儿，听说明夜会有一场盛会？”
慕秋寒似乎也笑了笑。
她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分辨不出什么情绪。
“盛会说不上。魔域经过前次一役，虽然算不得满目疮痍，却也是百废待兴。我让他们一切都从简办理。”
苏红玉不以为然的啧了两句。
她的声音比先前稍低了一些，商凝夜只能听见个大概。
“听闻你在差人寻找这个？”
那个女人似乎摸出了什么东西。
慕秋寒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隔得老远，商凝夜都能感受到她的那份激动的情绪。
“不是说那株金菱角已然化出了人形？你这是……”
苏红玉似乎颇为得意，她的声音不由自主的也往上扬了几分。
“我自是有我的法子。”
商凝夜听见慕秋寒沉默了一阵，再次开口时，她的话语中多了几分郑重。
“你想要些什么？前次在你族中，我的祭司可是连几座城池都许诺出去了。”
两个人嘀嘀咕咕的低声交流了一阵，商凝夜再也无法听清她们的对话。
她的眼神不自觉的瞟向窗外，朝着慕秋寒书房的方向望去。
那间屋子的窗户原本也是开着的，从她这个位置看过去，刚刚能瞧见屋里的那个人影。
但是现如今，原本坐在桌前的那个人已然挪动了地方，再也寻不见踪影。
商凝夜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烦躁。
她试图将注意力转移到前些天慕秋寒差人送过来的那些话本之上，努力想将心中这种烦人的感觉给压下去。
然而……
商凝夜低着头，瞅着身前那本摊开的册子。
她盯了许久也没能读明白，书中那些长长短短的句子究竟在写些什么，她于是长叹了一口气。
她合上书，试图运转功法让自己入定，却突然想起来这一身灵力都被人给锁住了，于是又叹了口气。
苏红玉总算是从那房中出来了。
商凝夜盯着她那招摇的身影看了许久，一直到那道明艳的红色彻底从这阁中消失，她也未曾收回视线。
眼前的夕阳突然被人给遮住了。
商凝夜扭头一看，慕秋寒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她的窗前。
慕秋寒看起来心情很好，同她说话的时候眉眼都是弯的。
商凝夜紧紧抿住的唇角在此刻也不由自主的松了一些。
“这几日可还住得惯？”
慕秋寒温言细语的问她，仿佛自己是她请过来的客人。
商凝夜不禁猜测，方才她同苏红玉说话时，只怕也是这般的姿态吧？
她突然生出了一丝不耐，转身便从那扇窗前离开了。
但是她忘了，这里毕竟是魔君的地盘。
慕秋寒见她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竟然推开她的房门，跟着进来了。
她瞧着兀自坐在房中发呆的人，有些好笑的问道，“这是怎么了，这一日先是听你长吁短叹的，此刻又是在生谁的气？”
见商凝夜并不答话，她伸手轻轻触了触她的鬓角。
“前日听人说你去城中走了一圈，怎么这几日不再出去了？可是被那突然闯出的魔物给吓到了？”
提及那日在伽罗城中发生的事情，商凝夜确实心有余悸。
那日在城中，她本是在一个摊前看那些各式各样的晶石的。
魔域盛产晶石，其中灵力丰富的多被魔修们取走，用来辅助修炼。灵力不那么充沛的，便被人打造成了各式各样的饰品或是器物。
因修炼的方式不同，商凝夜往日并未在仙宗见过这色彩斑斓的东西，是以在那摊前多站了一会儿。
她正要问问其中一件物品的价格，哪知那摊主却突然不见了。
商凝夜正在疑惑，半空中却突然扑下来一只漆黑色的大鸟。
商凝夜侧身，堪堪躲过了。
定睛一看，却原来是只魔物。
那乌鸦一般的东西面目狰狞，头部长着一只尖尖的角，看起来瘦骨嶙峋的，像是干瘪得只剩下了羽翼。
它还要再朝着那摊前的方向扑，身后一道黑色的魔力已然击中了它。
它于是扑棱着翅膀，从空中掉落，在商凝夜的眼前化成了一团黑灰。
商凝夜紧紧盯着脚下的那一摊灰烬。
这魔物看起来不像是要伤她，而是冲着那堆晶石来的。
何必要将其赶尽杀绝？
她转身，欲质问身后如影随形跟着的那一小群人，却突然想起这已不是在太清仙宗了。
连她自己都是魔族人的囚徒，又有什么资格再去责怪人家呢？
商凝夜于是闷闷不乐的回了寝宫。
慕秋寒兴许是听说了前几日在宫外发生的事情。
此刻，她见商凝夜默不吭声，于是柔声安慰她道，“那日你撞见的那个是夜翼。”
她解释道，“虽然对于魔修来说它并不算是很难对付，但是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却是十分棘手。”
商凝夜突然抬起头来。
“我见它那日只是想要抢些灵石回去，并不打算伤人，为何你的人要将它杀了？”
慕秋寒闻言叹了一口气。
“夜翼原本居住在伽罗城外的屏山之中，同这城中的居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可前些日子仙宗的人攻打魔域，将这山中的晶石矿尽数都给毁了。夜翼们失去了食物，只得来这城中寻。”
“晶石亦是这城中百姓的收入来源。我回来的这几日里，已听说过好几起因为争夺晶石而伤及百姓的事情，这只魔物死得倒也不算冤。”
得知竟然是因为仙宗的缘故才导致这些魔物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进城抢夺，商凝夜打算说出口的话又纷纷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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