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拎着袋子穿过人流，在街上走着。
街边角落自动售货机前，一位黄衣年轻人因为饮料没有迟迟没有掉落，气愤地一脚踹了上去，下一秒，人就被取货口整个吸了进去。
季时停下脚步，眨了眨眼，发现自动售货机里原本空出的一排货架上，多了一瓶黄色包装的汽水。
他微微瞪大眼，扭头左右看了看，发现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前面不远处的花坛上，一朵月白色的花朵下开的尤为艳丽，有人驻足停留，渐渐看入迷，忍不住双手触碰，指尖碰到花瓣的瞬间，人原地消失不见。
而这朵花的有在月光下散发出莹润的光，美得像是由月华凝结而成。
季时恍惚地走到街道尽头的一个小公园里。
小公园中心绿化带前摆着几排长椅，季时站在不远处观察了好一会，选了一张刚空出来的长椅坐下。
他刚坐下，就发现周围的长椅也都陆续空了出来，行人也渐渐散开，小公园似乎一下子冷清下来，一分钟后，四周已经不见人影。
从远处的钟楼可以看到，这时刚过九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因为远离了人群，他感觉周围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不过这里似乎还是夏天，就算温度明显下降了几度，也只感觉到凉爽。
说实话这夜风还挺舒服的。
季时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罐汽水，打开盖子喝了一口，叹了口气：“可乐不冰了。”
他思绪一时有些纷乱。
这不但是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还是个怪异之事频发，普通人一不小心整个人就原地消失的诡异世界。
季时父母是通过相亲认识，见了三面之后就去领了证，小孩出生以后不久两人就离了婚，后来各自组建了家庭，他从小被外公外婆带大，二老都已经不在人世。
他从小一根筋又较为沉默，只知道埋头看书，毕业后又连轴转地加班，和同事都闲聊不了几句，更别说有时间交上什么朋友。
他苦中作乐地想，好在他现在无牵无挂，就这样消失了，也不会有什么人太过伤心。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季时从袋子里掏出三明治，这是个分量不小的鸡腿三明治，整块带皮鸡腿肉烤得外焦里嫩，配上秘制沙拉酱，和着上下两片脆生生的生菜叶以及松软的面包片，是店里的招牌，一般一大早就卖完，只有今天非常幸运的还能在凌晨买到。
他当时还惊讶他也有这么幸运的一天。
事实证明话不能说的太早。
他打开三明治包装袋，正要往嘴里送，扑啦啦的振翅声从背后响起。
一只浑身雪白的小鸟落在不远处的椅背上，收拢翅膀，嫩黄的小嘴梳了梳毛。
等季时收回三明治看过去，小白鸟正歪着脑袋看着他手里的三明治，接着又抬头看向他，黑豆眼里是无声的渴望。
季时往嘴里送三明治的动作一顿。
季时和它对视几秒，抬起手，把手里的三明治又往嘴里送去。
小白鸟一惊，哒哒哒顺着椅背跑到他耳边，伸长了脖子，闪着期待光芒的黑豆眼越凑越近，头上弯钩似的呆毛轻轻扫到了他的脸。
季时停下动作，撇了它一眼，还在往前凑的鸟脸带着谄媚、讨好，以及表演痕迹非常重的卖萌。
季时垂了垂眼。
他把三明治包装袋拢了拢，从袋子拿出三明治附赠的塑料手套，叠了叠，在长椅上铺开。
小白鸟看着他的动作，像是明白了他的意图，开开心心地蹦下椅背，在叠成方块的塑料手套庞站定，抬脸看向季时，静静等待投喂。
季时果然不负所望地重新拿起三明治，打开包装，隔着包装袋撕下一小块面包——还是最边缘硬邦邦的部份，端端正正地放到“餐布”中间：“请。”
小白鸟呆了呆，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边角料，又抬头看向季时，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季时也微微歪了歪头：“怎么了？一般小鸟不是喜欢吃面包的吗？”
小白鸟木着脸，嫩黄的小三角嘴张开到有它脑袋大，一口就把这块比它脑袋还大一点的面包块吞了，接着又抬起头直直盯着季时。
一号又给了一块，还是最边边的面包片。
小白鸟又一口吞了，再次抬头看他。
等六个角都撕完，这次，放下的中医是不一样的东西——一小片生菜叶，但上面沾了一点秘制沙拉酱，小白鸟吃得眯了眯眼。
季时边撕边碎碎念——
“好吃吗？”
“看来你很喜欢。”
“多吃青菜，健康……”
小白鸟边吃边翻了个白眼，但下一秒，眼前就摆了一块软嫩多汁的鸡肉。
季时：“刚刚谢谢你的提醒。”
“不客气～”正埋头狂吃的小白鸟沉浸在久违的美味中，随口回道，等意识过来被炸了之后，已经来不及了，顿时浑身僵硬，咔咔咔地抬起头。
“果然是你。”季时把半个三明治放到它面前，“最简单的一点，一般小鸟不会这么晚还在外面蹦哒，你又不像是猫头鹰的样子。”
小白鸟惊喜地原地蹦了蹦，正要扑上去，突然想起什么：“那只能说明我不是一般的小鸟，你怎么确定那时提醒你的就是我？”
季时咬了一口三明治：“我猜的，不过现在确定了。”
“好吧。”小白鸟也不装了，三两下吃完，一抹嘴，叉开两只小细腿一屁股坐在长椅上，心满意足地揉着圆滚滚的肚皮。
它问季时：“话说，你为什么能从娃娃屋怪谈来出来？那个怪谈等级可不低，百年来吞了不少人，传言被它困住的人没有一个能逃脱的，都被它变成店里的娃娃了。”
“而你现在不但从里面出来了，娃娃屋怪谈还整个消失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原来是怪谈。
季时回道：“它触犯了规则，被反噬了。”
小白鸟很是惊讶：“这么嚣张？谁都知道规则不可触碰。”
季时点头附和：“可不是。”
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小白鸟歪了歪头：“那个巷子应该是某个边界，那里不怎么稳定，时常会随机冒出一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来。”
季时追问：“那人呢？”
小白鸟：“也许在你之前也有人来到这个世界，但我没见过。”
“我只是碰巧在附近，看着你从边界走出来，然后一头撞进那个恶名昭著的娃娃屋，就随口提醒你一下。”
小白鸟搓了搓翅膀尖：“既然你是从别的世界来的，那你一定还没有地方住吧，我知道一座房子，又舒适又温暖，还非常安全。”
“你为什么要帮我？”季时神情狐疑问，“既然你知道有这样一个屋子，为什么自己不进去？里面有什么？鸠占鹊巢的事我不干，再说我也打不过。”
“因为你刚刚给了我一口吃的。”小白鸟摇头晃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给我一片面包，我还你一座房子。”
“别的情况下我还会相信。”季时慢悠悠吃了一口三明治，撇它一眼，“但这是怪谈世界，又弱小又善良的怪谈一般都活不下来。”
小白鸟一边翅膀叉腰，叹了一口气，稚嫩的童音却是老气横秋的语气：“诚如你所见，这就是个怪谈世界，像我这种弱小的小怪谈，找不到好的地方住，要是混进普通鸟类……”
它像是想起了什么，五官都扭曲起来，“早上四五点就开始叽叽喳喳个不停，烦死了……到了晚上也有晚上的夜行生物，咕咕咕咕咕咕咕……”
说到最后它两个小翅膀捧脸爆头，土拨鼠尖叫：“啊……”
“于是，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我的谈生愿望就是有一个自己的房子，并且每天睡到自然醒。”
“……”
季时一开始听着还挺同情的，想想一大早起来的广场舞大妈们，就不由感同身受，但越听到后面就越悲伤。
因为这个梦想他曾经也有过，眼前这个小怪谈想要实现起来并不难，但他的却是遥不可及。
房子的话，咬咬牙吃个十几二十年咸菜还是能凑一凑的，但每天睡到自然醒是不可能，他们这些社畜能不猝死，安全地活到退休就要烧高香了。
他为自己默哀三秒钟，又问：“那你为什么不找个好人家收养你。”
平心而论，小白鸟这个样子还是挺萌挺讨人喜欢的。
“那就要把自己当做普通的鸟，那不叫生活，就只是活着。”
季时点点头，也是，就这个话唠的劲，估计憋下去会炸。
“再说。”它扇了扇小翅膀，“我这样的独一无二的外表，分分钟被当做濒危品种上交。”
小白鸟揣起翅膀尖：“所以我需要的，恰恰也是你需要的，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季时点头同意，“不过你为什么不自己进去。”
“当然想过自己进去。”小白鸟翅膀摊开做了一个摊手的姿势，“那个房子只允许人进，像我们这种怪谈进不去，当然除非我作为你的随从、宠物、Plus one……”
季时点头补充道：“拖油瓶。”
“嗯嗯……”小白鸟突然瞪大了黑豆眼，扭过头一脸不可思议，“怎么会是拖油瓶呢？我很有用的！”
“你不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怪谈吗？”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怪谈也有优势啊。”
“哦，你有什么优势？”
它刷地展开一边翅膀，昂起头一脸骄傲：“会飞！而且我可是本地谈，各种大小秘闻信息，第一手八……资料，有我在，市长的内裤颜色都能给你打听出来。”
季时了然，就相当于怪谈世界版的语音助手，那他的确很需要。
季时扬手把空罐子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为了展示你的诚意和作用，先和我说说你们这个世界的情况。”
小白鸟用翅膀尖摸索一下下巴：“你想知道什么。”
季时想了想，问：“怪谈是不是都要遵守某种规则。”
“绝大部分是，有一些特别强大的可能可以与之对抗。”
“简单来说，除开自然生长的外，人的信念、执念、恶念等强烈的情感能量，都会催生出怪谈。”
“规则怪谈，是所有怪谈里最弱小也最强大的，弱小说的是规则怪谈一般按能力来算的话，等级很低，但很多时候最弱的规则怪谈都能防住甚至是反杀高等级的怪谈。”
懂了，就像斗兽棋上老鼠吃大象。
看来刚刚那个娃娃屋就是贪念了。
“我当时从店里看看出去，外面不但换了个地方，而且还像是凌晨三四点的时候，这是为什么？”
“每个域不同，这就像是一个个结界，各个域里的环境，时间的流速都各不相同。”
“最后一个问题，我身上有没有什么变化，对比普通人来说？”季时问，他总感觉在娃娃屋怪塘被破除的瞬间，有一些能量进入到了他体内。
小白鸟露出一个兴味的笑：“的确有，是好事，而且有些时候还蛮好用的，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目的地离这里有□□公里，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避开所有的怪谈，一路畅行无阻地去到目的地，就是会有点累。”
小白鸟用翅膀拍了拍了季时肩膀，挤眉弄眼道：“不过你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不用担心。”
季时点头应下。
五分钟后，季时骑着一辆共享自行车，在夜晚寂静的街道上飞驰。
他咬牙道：“这叫不用担心？我心脏病都要发了！”
自行车怪谈——自行车诞生就是为了让人，能够迅速的到达目的地，山地自行车，更是热爱运动和冒险的年轻人必备。
尽情挥洒汗水，体验飞一样的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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