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重新回到观察室内，中途还回去取了件新的实验外套。
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隔间里空空如也，完成健康测录的实验体已经被送回了房间。
嗯……还差5个。
她伸了个懒腰，继续挨个检查。
第六个，女生无精打采地贴墙坐着，垂着的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她迷迷糊糊抬头看了崔九一眼，强打起精神站起身来，配合崔九完成各项测试。
崔九看着手里的记录反馈，这孩子身体数据不是很理想，数值普遍偏低。
第七个男生更甚，直接闭着眼睛，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对她的话语充耳不闻，崔九喊得嗓子都疼了也没给她半个眼神。
崔九额角突突突地跳，她揉了揉太阳穴，深呼吸几口气，冷静下来。
她真想不管不顾冲进去，给这小子屁股狠狠来上一脚。
得亏他体内的芯片还在持续地发出信号反馈，能摄取到生物电，说明生命体征稳定，这兄弟还没寄。
在他身上废了不少力气，崔九双手在面板上飞起，反复退出页面调整参数又返回页面校正仪器的落点，不停重复着类似的动作，手都酸了。
而这家伙，除了中途打了个哈欠外，压根没再有任何多余的动静。
崔九眼里的怨念更加深重。
第八个小男孩仿佛得了暴食症一样，他趴在地上，一直喊饿，不断嚷嚷着要吃东西。
为了让他安静下来，崔九先前已经让机器人送了一筐零食过来，可他吃完后竟然还嫌不够，不理他就开始罢工。
后面只好给他来了半筐，嫌少，又加了盘水果，勉勉强强配合了会，没多久又开始喊饿。
默默盯了会他的小身板，崔九真怀疑他会把自己给撑死。
这次就算他满地打滚，崔九也不再松口给他送吃的。
第九个实验体所在的隔离室与其他隔间相比有点特殊。地面及墙壁都由软垫包裹，天花板换成了滑手的材料，连玻璃窗前都用韧性优良的透明薄膜阻拦，禁止里面的实验体靠近。
方便内外联系的屏幕就安置在薄膜与玻璃窗之间的空地上，触碰不到，仅能观看的距离。
该女生全身大片皮肤均出现了溃烂、剥落的症状，底下裸露出的红黄色皮肉组织时不时还在有节奏地搏动起伏着。
额角，颈侧，手臂，脚踝，所有可见的地方都有土黄色的细小鳞片覆盖其上，它们将落未落地贴在女生身上，由于干燥缺水而翻卷脆化。
这鳞片是，蛇鳞？
崔九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出现了，今天第三个拥有明显兽化特征的实验体。
136号的蛇瞳，165号的钩爪，12号的蛇鳞。
蛇，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因为皮肤瘙痒发红，12号随手抓挠过去，伴随着轻微的簌簌声，只一会的功夫，鳞片便大范围松脱掉落，轻易在地上汇成一堆。
她殃殃地撇手扫开周围散落的鳞片，12号有一双宝石般迷人的琥珀色眼睛，此刻蒙了灰，如潭无波无澜的死水，毫无光彩。
12号呆呆地望着薄膜外的电子屏幕，上面正实时监视并播放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抖着手，对着监控里的影像，一寸一寸地描摹。
火烧火燎的疼痛让她止不住轻颤，12号咬牙，沿着脸上坏死的皮肤纹理一路向下摸索。
但当她视线触及到手背上密密麻麻排布的丑陋鳞片时，瞳孔突然剧烈收缩，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甩开手，被自己带得扑倒在地上。
又是大把大把的鳞片掉落，她撑起身子，糜烂的脸从枯草似的头发后露出，脸颊边有血丝不住地渗出。
12号低头看了看非人的手臂，她一直盯着，直到眼睛泛酸，手臂发麻。
忽地卸去所有力道，她仰躺下来，将手举向空中抓了抓，明亮的光，新鲜的空气，五指合拢，都从指尖溜走了，什么也不剩。
那只手又徒劳地落了下来，头顶的灯光那么远，她什么都握不住。
12号将手臂搭在眼睛上，眯眼打起瞌睡。
崔九静静站着，一面玻璃窗隔出了两个世界。
巨大的无力感突兀地袭涌上心头。
奇怪，为什么她也跟着发闷呢，136号尚无法让她有这样强烈的情绪。
这种心情，就好像，她与12号的思想产生共鸣，两颗不相干的心融合成了一颗崭新的心脏，而她，成为了12号。
她也有过这样的心情吗。
那种……绝望……
与……被迫活着……
崔九退了步，她捂住胸口，心如擂鼓。
她应该怎么做？
她讨厌这种未知的，不受控的情感。
这不是她的情绪，她不会有这种情绪。
这是属于“她”的，9号的情绪。
那个被她忘了的过去，所拥有的情绪。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崔九身后，他扶了扶眼镜，“12号的事不用你插手，你只需要确保她的安全就可以了。
“这孩子，有求死的倾向。”
“但现在还不行，”他翻了翻手里的档案，“完整的实验报告还没出来，是否有其他未显露出的副作用也尚未可知。
“不过，应该快了吧……”
他望向隔间里熟睡的12号，低低笑起来，“要不了多久，她会如愿的。”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片段，同样是个男人的声音，他似乎在说着什么。
……
那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应该快了吧……”
……
崔九猛地转头。
男人面目隐匿在浓雾中，像暗中窥伺的毒蛇，在猎物尚未察觉前，危险就已经靠近了。
虽然不知道这群人具体是有什么计划，但她又不傻。
其实很容易就能发现问题，萎靡不振，贪吃贪睡。
这几个孩子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这很不正常。
她与他们相处时，对面站着的不像是人，倒像是……蛇。
人，蛇。
该死，这些人究竟是想干什么。
崔九悚然一惊，一个荒谬的想法冒出来。
而这，很有可能就是真相。
他们，竟然是妄想把兽的特征强行添加到人的身上么。
丧心病狂，不可能成功的，这是在逆天而行。
瞥见身旁男人成竹在胸的神情，崔九忍不住在心里犯起嘀咕，就这，还做什么研究啊，现在不就有个现成的么。
人的外形加蛇的阴冷，还要什么相似的外观啊，思想就已经达到高度统一的境界，绝了么这不是。
似心有所感，男人忽然看向崔九。
“啊对了，”他合上档案，“我记得你下一个要负责的实验体是17号吧？
“其他的实验体倒无所谓，但切记，17号一定不能出岔子，明白了吗？”眼镜男看过来，浓郁的雾气向外扩散，再逼近几寸就会将崔九一同纳入里面。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哼，好好干，我对你的期望还是很大的。前面那些人没一个靠谱的，完成一份考校目标而已，三天都坚持不下来，动不动就放弃，没有一点恒心这怎么行。
“打起精神来应对着，他若有什么要求，都尽量依着就是了，记得让他保持心情愉悦，这对数据的稳定测量至关重要。”
崔九嗯嗯啊啊地点头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一路四个实验体看下来，她就像跑了场马拉松，身累，心更累。
男人不再管她，转身亲自去检查12号的身体状况。
崔九压下所有心思，叹了口气，她歇了会，认命在观察室里找了一圈，17号隔离室……
嗯，怎么没有？
她再次挨个比对过去，仍然没有看到标有17的电子门牌。
这个隔间不存在？
“17号可不在这里。”女人看了半天戏，她饮了口咖啡，悠悠补充道。
崔九看向她，“你知道在哪？”
“当然，毕竟，我就是上一个被他气跑的倒霉鬼嘛。”女人戏谑地看着她，“新来的，一看你就不懂了吧。
“17号是□□开展的融合实验中，唯一一个基因稳定性被评定为优等的实验体。
“我们猜测，他身上存在着从未被观测到的奇特基因，能包容并激活非自身的基因片段，若能攻破出来，其他项目的融合实验将会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不止博士很重视，听说投资方对此也非常感兴趣，好像是跟什么秘密研究有关。下发的一系列铁令中，17号的安全，其优先级排在任何条例前面。
“如若遇到突发情况，不惜一切代价，就算整个基地毁于一旦也要首先将17号安全运送回总部。
“为了让17号好好配合，基地给他安排了单独的休息室。吃穿用度的待遇比研究人员都要好，平时能满足的要求我们都满足他，事事也顺着他。
“结果呢，惯出个脾气又臭又娇的刁蛮公主来，这家伙，压根就不是省油的灯。
“这里，你现在看到这些研究员，泰半都是中途被他气得撒手不管的，宁愿加班少薪也要逃离那个家伙的魔爪。一个不高兴就要讹你一口，上面还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追究下来有苦都说不出。”
先前还端着架子，时刻注意着仪态的女人，此刻一提到17号，不满之色就溢于言表。
“哼，看着吧，也就得意这么一会了，等基因攻克后，没了价值，自然有的是人会去教训他。”
“你就自求多福吧，”女人踢了踢高跟鞋，“我们老员工都不愿去伺候那活祖宗，自愿罚时揽了其他没人做的脏活烂活，才申请到无意愿名单把自己给摘了出去。”
“而你，我亲爱的宝贝，”女人光是想想，脸上就扬起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大概率因为你是新人，系统才将这么个烫手山芋分给了你。
“十分不幸的是，由于老员工都不愿意去负责17号，人员库里暂时找不出其他人接手，哪怕你申请调离，系统也不会给你通过的，你只能老老实实度过这一周了。
“哈哈……”意识到自己太张扬了，女人刚出口的笑瞬间收住，她朝着崔九比了个wink，“祝你好运，宝贝。”
此时此刻，崔九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得这么神乎其神的，她倒要看看，这门里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呼呀，其实12号原本也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呀，基地出来的孩子就没有丑的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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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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