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羽在偏厅的休息室歇了一会脚后出来,远远看见周世贺他们还在谈事,便到旁边的吧台坐着。
衣着燕尾服的调酒师,给简羽制作了一杯鸡尾酒。
这酒调得别致,底层是褐蓝色液体如海底的瑚礁,静谧而深邃,海洋平面飘着橙色的渐变酒液,浮着的蛋清泡沫似云朵。
调酒师给简羽介绍,这杯酒的名字叫宇宙珊瑚。简羽端起酒杯端详了一会,倒觉得像霞空碧海。
不过这杯浪漫的调酒,她最终也没喝,而是让侍应生另外给她倒了杯温水。
倒不是她酒量不行,是她觉得这里不安全,万一喝酒出现意识障碍,就是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所以,当周世贺从卡座走下来时,只看见简羽一个人无所事事的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似的,略微出神。
她坐的吧台与主舞池相距不远,那端有属于年轻人的热闹。尤其主舞池的设计很巧思,舞厅的镭射灯从各个角度聚集在那里,照亮舞池中央舞者们,刚劲狂野的体态弧度。那些年轻身躯投照壁上的剪影,是青春放纵的群像。
可视线一偏,简羽这边安安静静的。
周围环境那么喧哗热闹,她却让自己始终保持无声无息,尤其她今夜还穿了身殷红色调的礼服,霓射灯切换成红光时,轻而易举就能将她完全覆噬掉。
不起眼,不招摇,更没人在意。
周世贺凝着她的侧影看了一会。
赵佑财走过来时,显然也是没发现那边坐着的简羽,他不知道周世贺朝着舞厅斜方向在看什么,也顺着周世贺的视线好奇地瞻望过去。
可看了两分钟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刚要把视线收回来,忽然就听见周世贺喊他:“三叔”
赵佑财一抬起头,就碰上周世贺那略带嫌弃的表情,“你说你,我好不容易来这一趟,你的品味就不能改改,你搞个场子也俗气得不行。”
“什么?”
赵佑财有些摸不着头脑,刚要追问这是什么意思时,旁边那个颀高的身影已经迈开长腿,朝舞厅那边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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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周世贺过来时,简羽已经将那杯温水喝掉一半,舞厅的音乐震得她惴惴不安。
她实在难以适应这样的环境,暗自叹了一口气,刚要调整坐姿,忽然就感受到一股力量从背后将她捞了起来。
她不自觉惊呼出声,扭头发现是周世贺时,整个人已经被周世贺搂着往舞池中央去了。
她的声音在响乐里那样小,像昆虫的嗡鸣声,可他还是听见了。
她在问他:“我们去哪里?”
周世贺侧过头凝看她,表情有些莫测,霓虹的彩影凑巧掠过他的鼻梁,衬得那双眼睛顷刻变得深邃,像刚才那杯宇宙珊瑚的底色。
周世贺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勾唇反问:
“喝酒不会,跳舞总会吧?”
简羽不理解地眨了下眼睛,舞厅内原本嘈杂劲舞的音乐忽然换成相对慢调的曲子。
她顺着周世贺的目光望过去,主舞池炫目的霓虹已经调暗,连带着闪烁的频率也降下来了,亮度不高的聚灯照下舞池中央如摊开一层朦胧的雾纱。
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周世贺已经携着她踏上舞池中央,台上表演者识趣地退场,为他们腾出专属的空间。
周世贺娴熟地执起她的手。
他的虎口有老茧粗粝地摩擦她的掌心,待另一只手也有属于他的体温覆上腰间时,简羽才如梦初醒般,眨眨眼:
“跳舞我也不会呀。”
她的耳语让周世贺低垂眼眸。
这样默不作声地看着她,表情从容坦然,不强求,但也没放手。
在这对视的几秒里,简羽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了微妙的不同。
或许是霓虹的浮影过于浪漫,给足了遐想的素材,所以才会令她在这一刻,如此荒谬地想用专注这词,去形容这道目光。
她甚至还能清晰地看见,那黑深的瞳仁,有属于自己的缩影,往眼底坠去。
于是,莫名其妙的,她就跟着周世贺跳了一场舞。
一场毫无章法可言的舞。
在双方纷乱的舞步里,她感觉自己像掉进一个偌大的谜团中。
仿佛回到锦簇虚年,众生百相如数匹受惊的野马,狂悖无道地跑过这沸反盈天的人间,而她是达达马蹄下滚落的碎石,在狭缝中,等待一场飓风引山洪。
也是这一夜。
她开始频繁梦见过去清明的日子。在那蝉声长鸣的夏日里,她看见自己和姐姐躺在老家旧屋并排的竹椅上,院里种着的两棵高高的白玉兰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她骑着单车飞快地路过一望无垠的稻穗田。村长在身后喊她的名字,她看见那片饱满低垂的麦穗像天边的鎏金,田间小路传来清脆的鸟鸣,披在她肩上的斗笠,被风吹得哗哗颤抖。
她躺在山坡上做梦,看见日落,火烧云,绵绵垂下山崖去的霞缎,当繁星照亮平地下的世界,少年的他们,也是其中一颗璀璨的恒星。
爱是他们耀眼的来源,爱成为他们无需运势,也能助他们鸿鶱凤立的伟大能量。
而那阵夜风拂过她的碎发时,她也恰好少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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