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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掬水月在手(2)

阿沁跟简羽生活在一屋檐下生活,两人却基本上不怎么碰面。

阿沁的工作性质经常需要两班倒,时常是阿沁清晨下班回来,简羽已经出门工作了,而等阿沁晚上睡醒要出门时,简羽已经洗漱完回房间休息了。

但即便这样一天下来毫无交集,简羽却出乎意料地会在每日做饭时,给阿沁预留一份便当,然后用便利贴做好标记,提醒阿沁晚上出门的时候可以带去吃。

而等阿沁白天下班回来后,她又会发现简羽在餐桌上醒目地摆着早餐,叮嘱她当晚饭吃。

这样的日子持续一个礼拜后,阿沁便不太好意思地找到简羽,想商议一下俩人合伙做饭的事。

虽然阿沁和简羽同为打工人,但阿沁的老家是在本地的,简羽属于异地打工,让一个异乡人出钱又出力,阿沁总感觉自己占了别人的小便宜。

所以阿沁提议,她们可以合伙做饭,简羽平日里出力比较多,阿沁就负责出伙食费里的大头。

简羽听后没拒绝,收了阿沁几百块用作伙食补贴后,笑了笑,“那沁楠,麻烦你把口味告知我,我尽量挑着你爱吃的做。”

态度礼貌又谦和。

往后一段日子里,简羽都是按着阿沁的口味在做饭。

阿沁觉得这几百块钱花得很值,除了三餐有着落,简羽还会主动帮忙阿沁处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

简羽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

南方的雨季向来变化多端,雨下得毫无征兆,简羽便会在下雨前,帮阿沁把衣服收回来,避免潎湿。

有好几次阿沁回到家,都发现自己的衣服被人拾好叠放在沙发上。叠得很规整,每件都叠出四四方方的角,一件件叠成方形小山。

简羽还很擅长做腊肠蒸饭,是阿沁喜欢吃的。

腊肠是简羽从老家带来的,肉质色泽酱红,肥瘦相间,咬下去会有油脂留下来,但不会觉得腻,细尝会发现还带了点陈皮的回甘。

阿沁挖了一大勺腊肉饭送进嘴里,饱满的米粒裹了肉的醇香,嚼碎吞下肚后没忍住问,“你怎么没住厂里的宿舍?”

意思是住宿能省一笔费用。

相处这些日子里,阿沁也看出来简羽不是什么家境无忧的女孩,不过简羽倒没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唐突冒昧,反而大方直接地回答,“我姐姐生病住院了,我在厂里住宿舍有门禁,平时出入不方便。”

阿沁“哦”了一声,又挖了一勺饭放进嘴里。

想起有时候经过简羽房间会听见她在里面很低微地给领导打电话请假,估计她姐姐情况真的很不乐观吧。

阿沁想了想,“你要是需要用钱,我这里也攒了一些,可以借给你。”

阿沁这时发现简羽在窗户装了置物架,白色的,上面摆着新种的盆栽,四盆略带攒着花骨朵的枝芽整齐地排列在窗前。

不知道是什么花,看形状似月季。

简羽背对着盆栽坐,那月季的残影晃动在她的肩线里,阿沁听见她笑了笑,语气很轻松。

“不用的,沁楠。谢谢你的心意。”

简羽说话时,眼神总是很柔和,但声音却听起来十分有力量。

简羽弯唇莞尔,“我姐姐是工伤,有津贴和医保撑着,目前倒没什么经济困难,只不过是我不放心,想每日去看看她而已。”

这也是简羽选择在这里租房的原因。

简羽每天都要抽时间去医院照看姐姐,而这里的地理位置正好处在厂里和医院的中心,她到两边的交通都很便捷。

电子厂的工作对简羽来说不算繁重,整体业务线条相对单一,只是偶尔会有不固定的加班,以及会有阶段性的繁忙。

简羽有时候也会抽不出时间去看望姐姐,但她会在排休的时候,在医院呆久一点,尽量把迟到的时间补上。

这周,简羽就因为工作比较多,再加上刚搬家有很多东西需要添置,便空了两个晚上没去医院。

所以一到调休这天,她就特意起了个大早,给阿沁准备了早餐之后,就出发前往医院。

清晨六点的百德街很安静,很多商铺还没开始营业,一排的店铺卷门紧闭,只有早餐店有热气腾腾升起,飘出包子和油条的香味。

沿着街道往下走,会有几公里的平地,建有一片连贯的骑楼。这是岭南特色的建筑之一,骑楼上下是商住共用。

简羽骑车路过的时候,发现这里经营的一家鲜花店会在早上开门。

她挑了几支百合,打算养在姐姐病房里。

百合花的香味很浓郁,带着花果的腻香,但只要把花放远一些,经过风的稀释,那甜香倒有几分像白玉兰花的清幽淡雅。

简羽的姐姐很喜欢白玉兰花。

小时候她们家门前就种了两棵高高的白玉兰树,树的长势常年茂盛,树冠如华盖般舒展,枝桠错落着向外延伸,在蓝天下撑开一把遮阳的绿伞。

她幼时就很喜欢跟姐姐在树下乘凉,将俩张竹椅并成一张小床,躺在上面能听见白玉兰树簌簌作响。

现在租的楼房下也种了棵白玉兰树,但长得不高,看起来像是市政为了整改市容市貌刚移植下去的。

那白玉兰树零星开了一些花,花瓣掉在地上,简羽捡了一些洗净后也一并带了过来。

她小心地将几掰花瓣摊放在姐姐的床柜前,白玉兰花被纸巾衬得色泽愈加显黄,形状微微弯曲,瓣肉厚实软润。

只是那香味经过水洗后变得若有似无,所以简羽才次已充好地买了百合花合并在病房里。

病床上的姐姐依旧安静地躺着。

简羽打了一盆温水给姐姐擦拭身体。

因为姐姐要常年卧床,只有这样才能降低褥疮并发的几率。将姐姐的手和腿翻过来擦拭完毕后,简羽又重新打了一盆温水,换了另一条毛巾。

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过姐姐的额头,从眉心向下到眼睛周围,再从鼻翼顺至脸颊,最后简单的拭了下巴和颈部。

其实细看五官,简羽跟她姐姐长得很像,都是典型的南方姑娘的相貌,只是俩姐妹所现的气质却是天差地别。

简羽的姐姐曾经是一位伟大的人民警察,常年奋战在保家卫国的险任前沿,姐姐的眉眼历经烽火枪硝的淬炼,总是透着威严和坚毅,单单穿上警服站在那里都会让人不由生怯。

反观简羽,她的面相不带任何攻击性,就如她的性格那般和顺服帖。

她即没有姐姐的英勇多谋,也没有姐姐的雷厉风行。

有的只是一份不起眼的沉静,低调地维持着她小小世界下的秩序。

但要说俩姐妹有什么相像的,大概是共同的童年经历使她们潜在都有一份坚韧,仿佛天塌下来都不能压断她们的背脊。

姐姐曾经用自己的身体将子弹挡在人民身前。那么,她也可以为姐姐撑起一处栖身的庇荫。

简羽在医院多呆了两个小时,比平常多了些跟姐姐说闲话的时间。

她给姐姐叙述这周发生的琐事。

说了工作上的琐事,顺便交代了自己捡宝便宜租房的过程,最后提及了阿沁。

她边说边握起姐姐的手,摊开掌心,用自己的指腹沿着掌心轻揉摁压。

她向姐姐介绍阿沁的名字,徐沁楠。

她说喜欢这个名字,但她又补充,更喜欢姐姐的名字。

她说起阿沁跟她年纪相仿,为人热情,待她很是友好真诚。

可病房里静悄悄地,没有人回应她,她也习惯了这样。病床上的人躺在那里,眉头舒展,比平时的睡容还要安宁。

等护士来给姐姐做体征监测时,已经快要傍晚了。

病房里多了几种仪器运作的声音,嘀嗒嘀嗒,夹杂很小的嗡鸣声。简羽侧过头,看见晚霞已经攀上窗,给几朵小小的百合花充当了梦幻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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