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钱宝儿和金秋实的事,小巧等人俱是高兴不已,他们早就盼着有这么一天了。又得知他二人今后的打算,他们更是喜上加喜。
事不宜迟,第二日钱宝儿便到陈家去,一则是例行拜年,二则是向陈老爷严明,她要赎身买林。
原本钱宝儿还有些担心来着,谁都知道那片桑林好,如今放出去买卖,只怕竞价者多。
谁知陈老爷听了她的话,却是一番颇有被安慰到的模样。他一手颤巍巍捋了胡须,不住地笑:“你可算是来了,你再不来,我都要去寻你了。”
见钱宝儿面露疑惑,陈老爷又点头笑道:“先前玉儿决定要卖林子卖地,就在信上跟我说了,无论如何,那片桑林都是要留给你们的,便是买不起也罢,只当是先租着,挣了银钱,再慢慢还就是了。”
他说着,又给刘管家使了个眼色。
刘管家会意,进去里间拿了样东西出来。
陈老爷亲手拆开,又递给钱宝儿:“你看看,你们几人的身契,玉儿早就给我了,她说,你们定会来要回去的。”
钱宝儿接过那几张薄薄的纸,拿在手中,却似有千斤分量。
“姑娘……”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当众落泪,心里却是感慨万千,原来她早就替他们这些人做好打算了,她也知道,自己是不会去同心县的。这几年过去,虽然不在一处,可她依旧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陈红玉。
“玉儿还说了,当初你救她一命,她本就想与你义结金兰的,只是你不肯。如今她已有去处,你也当去寻自己的归处。”陈老爷慈爱地望着钱宝儿,“连玉儿都这么说,日后你便是不在我陈家了,我也拿你当自家人看,若是碰到什么难处,你也别见外,尽管来告诉才好。”
钱宝儿对陈老爷深深一拜:“老爷和姑娘待我如此,宝儿今生今世都不敢忘,只求老天能保佑老爷长命百岁,姑娘平安产子,一生顺遂。”
陈老爷也是上了年纪的人,闻得此话,不禁老泪纵横:“好,好,这般才好。”
拜别了陈老爷,钱宝儿照旧往厨房去见范大娘她们。
范大娘得知钱宝儿和金秋实的事,又听说她赎了身契,还买下了桑林,不禁点头道:“这也算是你与陈家的缘分了,好你个小丫头,我就晓得,你并不是只当个丫头的命。”说着又侧头看了她脸上的伤疤,“就连这疤都消了不少。”
“到底是那位崔姓神医厉害呢。”钱宝儿笑道。
范大娘却叹了口气:“若是能见那位崔神医一面就好了,也让她瞧瞧我那小孙子,三灾八难的,病得没个尽头。”
钱宝儿问道:“大夫怎么说?”
范大娘苦笑:“那赤脚大夫能看出什么来?不过就是说小儿发热,来来回回也就那么点东西,可总不见好,也是烦人得很。”
边上帮厨探头过来道:“指不定是撞了什么邪祟呢,你回去给他戳戳筷子。”
范大娘更是深深叹了口气:“戳了,筷子也立住了,可昨夜还是哭闹,我看实在不行,还要去趟观音庙。”
钱宝儿斟酌着劝道:“不如抱到县里去瞧瞧吧,多看几个大夫,说不定能看出病根呢。”
范大娘摇摇头:“也只能一样一样试了。”
说了会话,钱宝儿便要走,范大娘才想起来,一面叫住她,一面打开橱柜,从下头的小屉子里翻了一只荷包出来,递给她说:“这是少奶奶让你带回去给小巧的。”
“少奶奶给的?”钱宝儿接过荷包,只觉得里头沉甸甸的,“莫不是钱?”
范大娘道:“我也不晓得呢,少奶奶给的,我也没敢拆。”
“好端端的,她怎么又惦念上小巧了?她二人先前……”钱宝儿蓦地住了口。
范大娘也没追问,只笑道:“小巧跟了她那么些年,如今遭了那个罪,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点过意不去吧,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如今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自然也想着要为儿女积点福,她既然给了你,就带回去拿给小巧嘛,收不收的是她们之间的事,咱们呢,不过就是个传话送东西的。”
钱宝儿笑道:“说得也是。”于是便收了起来。
“对了,你跟那金家老二的事,”范大娘又拉着她的手,悄咪咪说道,“他哥哥嫂子那头可是不好相与的,平时那金老娘耳根子又软,也没个主见,大儿媳说啥就是啥,你们若是成了亲,还是尽早分家吧。”
钱宝儿感激范大娘的一片真心,她是真的对自己好,所以笑道:“您就放心吧,不瞒您说,他跟他哥哥嫂子,年前就已经分家了。”
“哦?”范大娘愣住,“这倒是一点风头都没透出来。”
钱宝儿微微笑道:“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谁家除夕闹分家呢?他们这么一闹,倒是成全了我,省去多少麻烦事。”
范大娘也笑了:“说得也是。”又叮嘱她一番,常回来看看她们。
钱宝儿也一一应允了。
拿着大家的身契与地契,钱宝儿欢欢喜喜回到了青山小筑——这里她也住不了几天了。
虽然她也很喜欢这一处,可以她现在的财力,实在是难以再负担了。
收拾好东西搬走的那天,她让金秋实把那株桃树也挖走。
金秋实还觉得奇怪呢:“不过就是一棵桃树罢了,你喜欢,回头我们再买棵树苗回去种就是了。”
钱宝儿望着他笑:“别的倒也罢了,只是这棵桃树,与你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我?”金秋实奇怪,“这棵树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了,”钱宝儿摸摸尚且光秃秃的枝丫,“这可是你刚离家的时候,我从你家桃树上折下来的枝,原本还怕它活不成,没想到,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金秋实听闻,很是愣了一愣:“我还以为,家里的那棵桃树正如他们所言,已经被当成柴火烧了呢,没想到,”他抬手拍了拍树干,“竟在这里生根了。”
“所以你说,要不要把它带走嘛?”钱宝儿故意笑问。
金秋实拍了拍手,转身去拿起铁锹:“这可无论如何都得带走了。”
养蚕场的房舍虽说是现成的,可多年过去,也是破损诸多。趁着时候尚早,金秋实将养蚕场又修缮了一番。本就所剩不多的银钱,眼看是要见底了。
好在金秋实能干,不仅将后面一排的养蚕室修整得结结实实的,前头的两间房和厨房茅厕也是修缮一新。又在东边另起了一间屋起来,青砖黑瓦,与先前的两间连在一起,倒是浑然一体。
钱宝儿原本没打算要盖这间屋子的,还是金秋实坚持道:“既是要成亲,再怎么节省,也得要个新房吧?一整栋房舍现在盖不起,单盖一间屋出来还是行的。”
钱宝儿想想也是,一个家总得有一个家的样子,到时中间那间改做堂屋,东西两间卧室,一间他夫妻住,一间做客房,也挺不错,便依着他了。
如此到了二月里,一切也都成了。
那株桃树就种在了院墙边上,旁边紧靠着葡萄架。看着这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的小院儿,钱宝儿开始期盼起来,夏天的时候,这里必定是绿叶成荫。
钱宝儿和金秋实的亲事就定在了二月十二日,没有大操大办,只请了范大娘和小巧一家人,大家坐在一处,吃一顿家常便饭。
范大娘甚至还落了泪:“谁能想到我还真能看到今天呢?”又拉着他二人道,“你们那娘也是狠心的,自己小儿成亲也不来。”
钱宝儿和金秋实对视一眼,他们心里都明白,那边是不想出钱,自然也不会来的了。
小巧也为他们高兴,她如今拿回了身契,住的房子也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了,与钱宝儿又离得近,她再没有别的念头,只逼着钱宝儿向她保证,留自己跟她一道,守好这片桑林和杨蚕场。
直到钱宝儿说好,小巧方笑靥如花,将她自己亲手制的一床百家被送了出来。
饭后送客,范大娘不好回去,钱宝儿原本想留她在家中客房休息的,可范大娘无论如何也不肯,只说道:“你们新婚小夫妻的,我一个糟老婆子,怎好住在旁边?我呀,还是去挤挤小巧吧。”
小巧笑着,领着范大娘一道走了。
关了院门,栓上门闩,钱宝儿去将厨房收拾,金秋实则检查着富贵的狗窝。想当初富贵是他送过来的,如今又跟着他们到了这里,想来也是一种缘分。
“如何了?”金秋实进来厨房问道,“我来帮你吧。”
钱宝儿拿干抹布擦去碗上的水渍,笑道:“都说君子远炮厨,你倒好,还自己要钻进来。”
金秋实呵呵地笑:“我又不是什么君子,我就是个庄稼汉罢了。”
钱宝儿好笑:“那照你这么说,我就是庄稼婆了?”
金秋实一边摆着碗碟,一边一本正经地思考了下:“庄稼汉,庄稼婆,这不正好配一对了吗?”
钱宝儿转头看向他:“以前怎么没觉得你原来也这般油嘴滑舌呢?”
金秋实得意地笑:“现在发现也来不及啦,谁让……”他眼珠子一转,转过身来就将钱宝儿打横抱起。
钱宝儿拿来擦手的干抹布还没扔下呢,被他这么一抱,差点没给甩他脸上:“没个正经,还不快放我下来,别把碗碟碰倒了。”
“放心吧,不会的。”金秋实笑道,视线落在她发间的绒花和珠花上——那都是他送的,他心头一软,“这朵绒花都这么多年了,颜色都旧了,我见你还年年带着呢。”
钱宝儿抬手扶了扶那朵绒花:“这不等着你给我买新的吗?”
他哈哈笑了起来:“买,回头挣钱了就去买。”说着又想起什么来,“走,我也给你去看一样东西。”
他抱着钱宝儿,迈步就出了厨房,往新房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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