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子打开锈迹斑斑的铁门,将大家领进房间。一个年幼的小弟弟光着脚丫子就跑过来:“姐姐,姐姐,你回来了,我好饿。”百合子抱抱他:“你的拖鞋呢?不要光脚跑,潮气重会生病的。”小弟弟说:“那个拖鞋已经很烂很烂了,实在穿不了了。”百合子说:“别担心,姐姐明天想办法给你捡一双来啊。现在先给你和妈妈弄盒饭吃,马上就好哦。”
狭小的房屋就一个房间,搭配卫生间和厨房。房间远角有个人影,躺在地上的被褥上问百合子:“百合子,你今天回得更晚了,累坏了吧?你身后这些人是谁呀?怎么个头都挺结实?是极道派来的打手吗?”百合子说:“妈你别担心,他们不是打手,是有事情来找我。”
百合子对阿牧等人说:“房间比较挤,大家将就点吧。”阿牧一行人挤进来,几乎把所有空间都占满了,大家连转身的缝隙都没有。由于层高低矮,樱木的高个头还直不起身,否则就会碰到天花板的灯头。
百合子拿出超市免费送的临期盒饭就要去厨房:“实在对不住,寒舍家徒四壁,没想到你们会来,所以没采购招待你们的晚饭。”阿牧从运动挎包里掏出一大堆熟食:“我们刚在超市自己采购了晚饭。现在都快午夜了,大家饥肠辘辘,你那个盒饭老远都能闻到馊味了。你也和我们一起吃吧。”
百合子因心存愧疚,本来不想吃阿牧买来的东西。但小弟弟看见食物里有好多从来没见过、但看着就很好吃的美食,开心的笑起来:“这个好香啊,我可以吃吗?”阿牧在小孩子面前强颜欢笑:“小弟弟,你想吃就多吃点。”百合子谢过阿牧,张罗大家一起吃饭。
开饭后,虽然阿牧等人也很饿,但他们都震惊于百合子一家人狼吞虎咽的吃相,好像被饿了几个世纪一样。百合子只顾着饕餮不断夹起食物,脸上都沾上饭粒了也不顾着擦。在一群男生面前,完全没有女孩子应有的矜持。
小弟弟饿得连筷子都不用,如狼似虎抓起肉菜就往嘴里塞,因为吃太急都噎住了。樱木一改往日粗枝大叶的个性,贴心地用手轻轻拍打小弟弟的背部,展现了大哥哥的温柔。其他几人见此情形直纳闷“这是有多少天没正经吃过一顿饭的呀”。大家虽然饿得前胸贴后背,但看到这种场景都吃不下东西,连忙把所有买的食物全都递给他们一家,自己只是啃点干粮充饥。
用过晚饭,百合子收拾好后,开始和阿牧讨论正题。百合子诉说起命运的艰辛。她和这贫民窟同龄人一样,父母都缺乏稳定体面的工作,也没有什么专业技术,主要依靠打零工、摆地摊等方式维持生计,朝不保夕。一代代周而复始复制贫穷,从污浊的眼神中只能阅读出生活的窘迫和凄绝。
百合子父亲因为躲避债务,几年前狠心包抛下妻儿去外地打工,从此杳无音讯。百合子母亲经营着一个夜市摊,独自扛起养家重任。但因为家里没成年男性,家里的夜摊经常被地痞流氓敲诈保护费。百合子之前每天放学也到夜摊帮忙烧菜。一个月前,家里的夜摊因为无法承受地痞需索无度的敲诈被流氓砸了,母亲也遭殴打受伤住院。
地痞流氓打完人就一哄而散,警察也没抓到人,所以也没有人赔偿医药费。虽然家里作为贫困户,也有政府每月发放的救济津贴,但只有未成年的百合子和小弟弟能领取。因为没有缴社保医保,受伤住院开销沉重,家里到处借钱。百合子妈妈住院没多久就出院了,回家静养也不能出摊,家里的经济来源就中断了。救济津贴扣除还债和买药治病的开支后所剩无几,还要缴纳房租水电。
为了让家人不至于露宿街头,正当百合子一筹莫展时,她看见电线杆上张贴着小额贷款广告,可以无抵押贷款而且快速放款、利息很低。仿佛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百合子拨通电话,联系上了小贷公司的人。
“小贷公司来的人给人初次印象很友善,见了我一面后就马上取钱给了我,连合同都不用签,只是让我打了张借条,还没写还款日期。他声称看我可怜,说是零息贷款,只要等我有钱了再还就可以。而且他还主动帮我介绍了一份打工,让我去小钢珠店当服务员。我当时觉得这份兼职也不算危险,还算正经工作,还对他千恩万谢。”百合子说道。
“那后来呢?”阿牧接着问。百合子叹了口气:“作为未成年人打工虽然挣得很少。但过了半个月我感觉本金攒的差不多了,就联系放贷人还钱。可对方却说我还的钱不够。我虽然争辩,但我手上没有借款合同,借条也在对方手上。放贷人要我马上结清贷款,但我哪里有钱呀。这时放贷人说他可以联系他的朋友再借钱给我周转,还又追加介绍了一份地下游戏厅的打工,所以我又被迫借了一笔钱。虽然我每天晚上打四个小时两份工,但咬牙坚持了一段时间,我努力攒下新增借款的钱。结果又被要求还更多的钱,还要以新债偿旧债的方式周转。就这样,我的债务像滚雪球一样在短时间内越积越多,我几近被压垮了。”
“后来有一天,小贷公司的人找到我,说有一个办法能减免我的债务。他们拿出一张照片,就是你,牧绅一先生。他们说,只要我在他们要求的特定夜晚,在你面前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让你上钩。事后再按照他们写好的台词向警察和他们介绍的媒体状告你非礼。然后就发生了那晚的事情。”百合子说完,痛苦地掩面而泣。
晚饭填饱肚子的小弟弟本来已经睡着了,但被姐姐的哭声吵醒。他虽然听不懂他姐姐说什么,但看见姐姐伤心哭了,他也开始跟着哭。球员们听着百合子的悲惨身世心情沉重。“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所谓零息贷款,其实就是连环高利贷陷阱。”藤真无奈地说。相田彦一问:“他们要你陷害阿牧,如果你当时拒绝会怎么样?”
百合子说:“我开始就拒绝了,毕竟这种事情太下贱。但他们凶相毕露,说如果我不答应,就必须马上结清所有欠款,否则就找人打上门来。而且他们还说如果我实在还不起钱,又不做帮凶,我就必须从事他们介绍的其他工作,要我去夜店做陪酒女。我确实侥幸心理作祟,心想反正也只是演戏,牧绅一先生也不会因此坐牢,所以就屈服了…给您造成这么大伤害,实在对不起啊。”
百合子说完哭着给阿牧连连磕头。百合子母亲躺在一旁也求饶道:“各位好心人,我女儿惹出这么大事,都是生活所迫,求求你们千万别告发她吧。”球员们听着面面相觑,看着眼前和自己同龄的女生与生俱来的困顿,他们第一次见识到另一种青春的底色,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藤真打破沉默:“正如我刚才告诉你的诬告诽谤法律后果,就算阿牧没有对你反诉追责。你因为直接欺骗国家司法机关——当地警署,已经授人以柄。他们还会持续纠缠你,剥削你,直到榨取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百合子有些破罐破摔回应道:“唉,感谢你们能认真听完我的经历。虽然可能你们是我一生中唯一给予过关心的人。但我命如草芥,终身困于泥淖微末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宿命。所以我也想通了,有时候舍弃一些东西,可能会活得轻松些。既然当初欠下高利贷,已经半只脚踏足深渊,自己选择的路跪着都要走下去。如果夜店甚至红灯区就是我的归宿,我也没必要还把自己当成什么纯情少女。说了这么多,像你们这些从小无忧无虑、家庭幸福的阳光青年们是不会理解的。来日方长,以后大家都成年了,说不定在那些烟花柳巷还会重逢呢。”
“不,我听得懂你在说什么。”樱木娓娓道来自己似曾相识的身世,“我也是家门不幸,从小靠政府津贴养大的。妈妈在我小时候去世了,爸爸每日为生计奔波,也没时间管教我。所以我以前一直游离在社会边缘当混世魔王,在街头打架斗殴、浑浑噩噩、虚度时光。后来初中时我爸爸心梗过世了,我成了孤儿,生活完全失去目标。我以为自己这辈子以后就只能混帮派了。但我很幸运,上高中后偶遇了湘北篮球队长大猩猩赤木的妹妹赤木晴子,接触了篮球运动,结实了很多好队友,人生重新走上正轨。我以后可以通过打篮球免费读大学,日后挣大钱了,就成立一个纾困公益基金,资助更多人通过体育改变命运,所以你绝对不能自我沉沦。”
樱木说着双手抱起百合子年幼的弟弟:“小弟弟,你想不想以后让你姐姐过上好日子呀?”小弟弟答应着:“想呀。”“那你想学习篮球吗?哥哥送你一个篮球好不好?”樱木说着递给小弟弟一个篮球。“谢谢你,大哥哥。”
樱木继续和百合子说;“打篮球既辛苦又快乐,只要认真勤奋,我高中才学篮球三个月就能打全国大赛啦。现在篮球运动越来越普及,很多街头社区都有篮球场,可以去那里练习,还能交朋友。”
方才出言不逊的清田现在也微笑着说:“百合子小姐,你以后有空也可以带小弟弟来我们海南附中练习篮球。让我这个超级新星来传授他绝佳技术,不要跟那个半路才出家的红毛猴门外汉学。”“可恶,野猴子,你居然抢我台词。你说谁是门外汉半吊子?”
摆在阿牧面前有两个选择,如果阿牧简单报警,这一家人将彻底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阿牧做出了另一个更难的选择。阿牧说:“百合子,我虽然还很介意之前的过节,但我还是深切同情你的遭遇。我们回去先想想办法,帮你度过眼前的难关吧。对于高利贷,你考虑报警吗?”
百合子说:“千万不要报警,他们不是普通地痞流氓,是极道。报警也没用,警察内部都有他们势力渗透。”阿牧说:“明白了,事已至此,我们也不会强逼你站出来还我清白。但我们会找其他人一起众筹,只要帮你还上高利贷,你向警方申请撤案,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吧?”百合子答应阿牧,并说:“你们的善款我也会尽力偿还的。如此大恩大德,我何以相报呢?”阿牧说:“有句话叫做‘大恩不言谢’。我们众筹来的钱,算我头上,不用你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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