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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一行人返至城门时正遇骆六出来接应,身后还跟着二十来个身着缺胯袍的不良人,个个手执铁尺、短刀、绳索一应捕贼械物,如临大敌的模样。

不良人专事缉捕盗贼,隶属县尉管辖,骆六不过是一介不入流的胥吏,胆敢越俎代庖,显然是受命于郑业。

见抱玉绷着脸,西厅诸人又都神色凝重,骆六还以为他们这是没镇住刁民,灰溜溜地跑回来搬救兵了。

他心里窃笑,方敷衍着叉起手,“少府”二字还未脱口,薛抱玉已与他擦身而过,仿佛是没看见他一般,步履不停,径直而前。

那二十来个不良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赶紧调转脚步,跟到了县尉身后。

“欸?”骆六不禁纳罕,一把扯住周泰,“乡民可散去了?”

周泰只怕待会儿郑业的怒火烧起来会殃及西厅诸众,哪还有心思与他周旋,当下只含糊地点了头,脚步匆匆向着县衙而行。

“姓薛的小白脸有两下子。”骆六暗忖,望着行在人群最前那一袭鼓荡的青袍,又暗暗地磨了磨牙,“敢管老子的闲事,等会有你好看!”

黄昏将尽,晚照渐收,当第一通闭门鼓“嗵嗵”地响起来时,天尽头那轮金红的圆日也踏上了鼓点,开始一顿一挫地向着地平线坠去。

一行人回到县衙,二堂门口已挂出了獬豸踏云纹的绛纱灯笼,阍人一左一右立于两侧上夜。

抱玉走出了一身热汗,步伐止在门限之外,心仍在胸腔里随着昏鼓声砰砰跳跃,犹豫了几息,还是硬着头皮步入其中。

堂中明烛高烧,郑业升榻居于尊位,左右对坐着县丞徐为和主簿卢从玄。算上抱玉,县里的四位县官倒是都聚齐了,加上下方肃然侍立的几班胥吏,很有些升堂问案的架势。

“乡民不晓法度,先是拖延输纳,后又喧聚闹事,险些耽搁国税,尔既勾当此事,理应知晓轻重,为何不及早上报?”

郑业将脸抻得老长,一张口就往抱玉头上安了桩罪名,若是再拍一下惊堂木,下一刻就能将她拉下去收监候斩了。

抱玉被他问得一愣。

回来时忐忑了一路,临门一脚方才斟酌好说辞,这下倒好了,老狗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上来就反咬一口!

分明是他令骆六专理庸调,出了乱子倒将黑锅扣到她头上了,这不就是借题发挥以泄私愤么?抱玉斜睨向骆六,此人正揣着手,一脸乖巧地立在郑业身畔,那德性就好像嫁给郑县令的不是他那一堂三千里的姑母,而是他自己一样。

亏她听信周泰的劝阻,给此人留了几分脸面,此刻看来,这人定是趁着她去乡里之机在郑业面前告了黑状。

抱玉既恼又怒,先前的惶恐早就消散得一干二净,思及许下那十五日的延宕之期,只好压下情绪,耐着性子道:“此事的确是下官的疏忽,还请明府息怒。”

郑业鼻孔吭哧了一下,听起来介于“嗯”和“哼”之间。

这是嫌她的检讨太过敷衍、还不够发自肺腑的意思。

“装腔作势的老乌龟!”抱玉发自肺腑地在心里骂了一句,嘴上恭谨道:“明府英睿,数度耳提面命,悉心相教。奈何下官愚似听琴之牛、钝胜卷刃之刀,未解苦意,屡出偏错,深负明府之心,思来愧悔不已,几欲顿足嚎啕,以死谢罪。今求再赐鞭策,庶竭驽钝,以效犬马尔!”

她这一番话虽说得颇造作,落到在场诸人耳中却如雷鸣。

周泰眼睛瞪得溜圆,他实是没料到薛少府竟如此能屈能伸;骆六是既觉鄙夷又觉痛快,什么清流文士,平日里眼睛长在头顶上,到了长官面前还不是一样的摇尾乞怜?此等肉麻言语,就是他都说不出口。

一想到这,他心底又升起了一丝淡淡的嫉妒:到底是才子,摇尾哀鸣也能鸣得天花乱坠,设若姓薛的自此开了窍,日日到姑丈面前溜须拍马,那他岂不是地位不保?

郑业的确舒坦了不少,薛抱玉来的第一天他就看出来了,这黄口小儿脑后生着反骨,自视甚高,十分不懂规矩。隐忍数月,终于等到今日这个好时机,当着县衙众人的面挫挫她的锐气,也好教她知道丰海县的为官之道。

“煽动闹事的匪首可处置了?”郑业缓了语气,淡淡问道。

“明府容禀,百姓聚集非是有意对抗官府,实是无力担负重税,已到了山穷水尽的田地,请愿减免,也是情有可原。”

见郑业脸色微变,抱玉赶紧道:“然庸调关乎国计,岂能说变就变?下官已断然否决,并与乡民申明道理。”

郑业哼了一声,才将心放回肚子里,就听座下的白脸小儿又将话拐了弯:

“不过,数额虽不可移易,期限却可通融一二。明府牧守一方,素有宽仁恤民之名,但予十五日之宽限,庸调自可足额输纳,如此百姓可免牢狱之苦,明府一片拳拳爱民之心亦得成全,岂不美哉?”

岂、不、美、哉……?

县府庸调逾期,罚令俸半年,记入考课。

今年是郑业在丰海县令任上的第三年,恰逢大考之年,这年的考课犹为紧要。

面前这毛都没长齐的白脸小儿上嘴皮一搭下嘴皮就将他的仕途前程给允了出去,是可忍孰不可忍!

郑业险些气炸,扬手便将茶碗摔出,抱玉下意识躲闪,闪转腾挪之间,翘起的靴头与飞来的碗盖不期而遇,那圆圆的物什吃了这股巧力,当下便“骨碌碌”地朝着郑业的方向滚了回去。

满堂皆静,唯有瓷器在青砖地上滚动时发出的细微脆声。

骆六已惊呆了,周泰则死盯着那碗盖,只恨自己不能随它一道滚走。

盖子“啪嗒”躺倒时,郑县令的雷阵雨终于泼了下来。

“薛县尉啊薛县尉,好一个万家生佛薛县尉!张口民情、闭口民情,不谙庶务的黄口竖子,汝焉知民情!”

“庸调者国计也,百官禄米、边军粮草、道桥驿舍皆仰给我浙西道财赋,贻误一日便是误国误民,汝轻飘飘一句宽限半月——数数你项上首级,够不够抵十五日的天雷劈!”

……

郑业骂得吐沫星子横飞,抱玉开始还据理力争,后来干脆闭嘴,躲得远些免得污染衣袍。

好容易等到他骂累了,翕张着鼻孔喷粗气,徐为适时打起圆场:“元真到底年轻,做法欠了些考虑,有失稳妥,却并非有意为之。我等同衙为官,自当宽容后进,明府万勿动怒。”

“旁的事自可宽容,事关庸调,岂能儿戏?”久未言语的主簿卢从玄慢条斯理地插了一嘴,瞥着徐为淡笑道:“这宽和君子,徐赞府还是私底下做为妙,公事公办,方为臣子之道。”

郑业阴沉着脸,目光从徐为扫向抱玉,很快又喷出了第二波更猛烈的雷雨。

县令虽卑,却是一县之长,郑业就是丰海的天,骂起人来当真是不留半分情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左一句“竖子”右一句“小儿”,抱玉被他喷得红头涨脸,拳头在衣袖里握了又松、松了又紧。

又一句“小竖”劈头盖脸地砸过来,徐为、卢从玄、骆六和周泰一干人皆神色各异地看着,抱玉只觉脑袋嗡嗡作响。

官大一级压死人,她已多番退让,姓郑的却仍是不依不饶,分明视她与奴仆无二!假使今岁庸调真出了事,捅到州府去,以郑业的德性,怕是会立即将她推出来顶缸。

“我当真是做错了。”抱玉心道,“该怎么做,周泰不是已经指了一条明路么?”

同为属下,周泰对付上官的手段着实值得称道。

一味唯诺,上官便永远视你为奴仆之属;得教他知道,下属虽卑,也是有些手段的,绝无任人搓圆捏扁之理。

她薛抱玉是朝廷命官,并非郑氏家奴,县尉的职分受命于国法,长官亦不可侵夺。

抱玉一声不吭,任由辱骂,郑业总算是出够了气,最后蛮横道:“我丰海县的庸调绝无滞纳之理,你许下的大话,自己去想办法!布帛少一毫一厘、时辰误半分半刻,本县拿你是问!”

语罢扫向周泰一干西厅胥吏,语气阴沉:“薛县尉办事不力,尔等亦难辞其咎,各人罚钱三贯,惩前毖后!”

郑业离开二堂,骆六紧随其后,与抱玉擦身而过时,嘴角一勾。

·

县尉是个愣头青,县令无权罚她的俸禄,却可拿底下的人出气。西厅诸人各个蔫头耷脑,嘴上不说,心里皆有怨怼。

周泰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等到众人散去,他随抱玉回到西厅,斟酌着言语宽慰道:

“少府莫要将此事挂在心上,郑明府性如烈火,一贯如此。这般骂也骂了、罚也罚了,此事便就此揭过,若是他隐而不发,那才叫坏事呢。”

抱玉冲他领情一笑,“多谢你,周书手。”

周泰心里一热:以往都是直呼其名,要么就是干巴巴的“周佐史”,这还是头一回唤得这么亲近。

薛少府才到任半年,往后还有三年半的时日在她手底下当差,郑业在任上则只剩下一年——择善而从,君子之道也。

再说,薛抱玉年方二十,又是进士及第、博学宏词出身,郑业不过明经出身,年过四十还在下县县令的职位上打转,哪个更有前途,不是一目了然么?

薛抱玉的确年轻气盛,适才郑业大发雷霆时,周泰观她那脸色,真是怕她会跳起来打将上去。好歹是一声没吭忍耐到最后,也算是能屈能伸了,假以时日,再多加些历练,保不齐就成了一方大员。尽心辅佐这样的上官,或有一本万利之效。

抱玉掀开匣子,取了几张文书并一纸空白的夜行状收入囊中,回头对周泰道:“距讫日只剩了三天,明日起我当驻守乡里,府衙的事,还要劳你多加看顾。”

周泰有些不放心道:“乡民愚顽,冲突起来恐怕伤了少府,不如卑职随行,以防万一。”

抱玉笑眯眯地摇起头,露出两颗尖而细的虎牙,“你还是留在衙中更令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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