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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下班后,周兰亭乘着黄包车先去了“汇文书店”。

车子没停,他只在上头匆匆一瞥,见书店大门紧闭,贴着醒目的封条。担心自己此举突兀,也许附近还有保密局的密探,他叫黄包车在附近的一家药铺门前停下,进去随便买了些治跌打的膏药和药油,这才又乘车回家。

一路思忖,他认为顾潮声应该是见书店老板已经跑了,且头一天挂出“新书到店”的牌子,想必来书店同他接头的人也早闻讯逃了。既然据点暴露,索性也不必留人在这守株待兔,封了算了。

对于那个消失的“刘老板”,保密局接下来有什么法子吗?掩藏在此人背后的,又是什么角色?这时周兰亭又想起宗少唯房间的那张收据,背后隐隐绰绰的印章,或许那个“武”就是“刘”的上线?可人海茫茫,仅凭这些微的线索,该怎样找呢?

想到这,他思绪断了,倒不是觉得困难重重,而是宗少唯那张荒唐的书签又跳至眼前。

他抿了抿嘴唇,为自己竟然还没忘了此事而汗颜,又轻扬起下颌,拒绝承认那书签上是自己,尽管画中人是谁一目了然。算了,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手长在别人身上,人家爱画谁画谁,管他安的什么心。

黄包车停下,周兰亭闷着头走进如意巷,到了家,见大门外仍挂着锁,和早上离开时一样。

他定定地看着,又不肯相信似的将那锁轻轻一晃,见确实不是虚挂着,这才掏出钥匙来开门。

东厢房窗口依然漆黑,朱漆大门也沉寂着,一如四天来的每个夜晚。这时周兰亭才不得不认真考虑宗少唯临行前那个晚上,那句赌气似的嚷嚷“也许永远都不回来了”。

不回来更好,难道还盼着他回来监视自己吗?周兰亭觉得自己也真是有些可笑。

晚上,他提早打开收音机,等待十一点准时接收任务。

宗少唯把窃听器装在了收音机里,过后周兰亭又悄悄把它转移到台灯底下。这种“你知我知”,“我知你又不知”的秘密不能戳破,所以这惹人嫌的东西也丢不得。但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工作,他每晚把收音机拿到楼下客厅,过了十一点再搬上去。

时间还早,周兰亭一手托着腮,一手随意拨弄着调频旋钮。

广播里仍是那些陈词滥调,金价继续上升,某地又现粮荒,党国精锐连战连捷……周兰亭木然地听着,只为打发时间。

“这个双手沾满国人鲜血的杀人恶魔,这个在南京犯下滔天罪行的禽兽,终于得到应有的下场……”

周兰亭目光一震,赶紧坐直身子,将收音机的音量调高。

“今日国都阴雨连绵,南京城万人空巷,受尽屈辱的同胞围聚于雨花台旁,只为亲眼见证仇人谷寿夫的下场!”

“上午十一时,战犯谷寿夫被押赴雨花台。面对数万万同胞之怒吼,这个凶残的刽子手,这个在短短十日内便屠杀我六万同胞之恶魔,此时两股战战,神情恍惚,瘫软跪伏于中华门前。”

“十一时四十五分,监刑长官杜慕陵下令实施枪决。”

“一声枪响,谷寿夫终于在他当年犯下滔天罪行的南京城毙命!”

“天理昭彰,血债血偿!愿以此告慰我三十万死难同胞之冤魂……”

周兰亭像被那声音扼住,一动不动地听着。

他激动,他振奋,他感觉畅快。他想笑,想向天呐喊,想奔上楼,对着照片中的父亲、母亲和姐姐问一声“你们可听见了?”

可自始至终,他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

“周先生,您的报纸。”

第二天一早,周兰亭照常来到隆福茶楼,伙计很快为他送上早饭和今天的《民报》。

翻开报纸,果然,昨夜的那则新闻占据了头版头条:谷寿夫昨执行枪决,血债终得血偿。

粗黑的大字标题下是与昨晚的广播内容相似的激愤和痛快,同时还附了几张行刑现场的照片。周兰亭一字一句认真读着,又将那几幅照片细细看了数遍,终于轻轻舒了口气。

他连舀了两勺米粥,又吃下一粒煎包,这才将报纸翻到底版,想看看各界对此事的反应。

眸光略略一扫,扫过一张不甚清晰的照片,两眼却倏地睁大了。

他“哗啦”一声抓起报纸,难以置信地盯住底版正中的那张照片,看了又看。许久,才怔怔地去读上头的标题。

《民报》底版的新闻标题一如既往地夺人眼球:飞机坠落紫金山,国府震动!还附加一行小字标题:现场男尸四分五裂,照片身份成谜!

周兰亭一时有些恍惚。尽管报上的照片大半黑乎乎的,或许是被那什么四分五裂的尸体的血洇染,可剩下的,那额头,还有那双眉眼,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宗少唯。

是他。

他,死了?

怔忡地坐了好一会儿,周兰亭拎上皮包,起身离开了茶楼。

出门时他照例朝报亭那边望了一眼,见卢向衡也正望向他,又扶了扶头顶的旧毡帽,便走过去,路上摸出一支烟,到跟前装作借火。

卢向衡笑着捧上擦着的火柴,同时压低声道,“书店的日本人跑了。”

周兰亭重重吸了口香烟,两颊微陷,而后默然点头。

“你有他的照片吗?”卢向衡尽量长话短说。

周兰亭又轻轻摇了摇头。

“那还有别的线索吗?”

周兰亭垂着眼,轻言道,“或许,他在接触一个姓武的人,暂时也只有这个线索。”

接着又说,“我会继续想办法。”

卢向衡将烧焦的火柴杆扔了,犹疑地打量了周兰亭两眼,总感觉他今天异常安静,但眼下也不便多问,随即将手边的报纸一摊,压抑着兴奋低声问道,“看到这个了吗?”

他目光斜向头版的大字标题,又抬眼去看周兰亭。

周兰亭这才勾起唇角,点了点头,“当然。”

卢向衡也嘿嘿笑了两声,可马上又像忽然想起什么,将报纸一翻,指着底版正中的照片,愈发压低声音问,“那这个呢,看了吗?”

周兰亭只得又将目光挪过去。

卢向衡没留意他的神情,只是有些疑惑地自顾自说道,“怎么看着好像上回跟着你的那个人。”

周兰亭轻咬着香烟,淡淡一笑,“许是长得相似吧。”

卢向衡还不知道宗少唯的身份,周兰亭也没将宗少唯是自己房客这件事说给他。此前是觉得两人罕有碰面的机会,不如彼此保持原始的陌生,万一碰面反应才自然。

而此后,大概也不必说了。

对此卢向衡也不大在意,本来嘛,一个在关山,另一个在南京,怎么会是同一个人。但他将报纸翻折了两下,忽然又问,“谷寿夫昨儿刚死,你说南京那飞机会不会跟这事儿有关系?”

周兰亭一怔,方才一直被那照片分神,竟忘了考虑这个。他轻吐着烟雾,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留下句“我想办法打听”,便离开了。

接下来几乎一整天,周兰亭都将自己关在办公室,许济川中间来了两趟,感觉气氛有些沉闷,把要紧的事说了,便赶紧出去了。

周兰亭拿着钢笔,缓慢地来回旋着笔帽,沉沉地想着事,直到快下班的时间,才放下钢笔,拿起电话。

他熟练地拨了一串号码,等了一会儿,待听筒传来声音,脸上才习惯性挂起微笑。

“严站长,是我,周兰亭。”

“许久不见。”

-

顾潮声这几天忙得四脚朝天,下午才回到保密局,就被严铁铮叫进了办公室。

前阵子他接到密报,说博仁大学附近的一间"汇文书店"藏着日本间谍,于是他立刻带人过去,结果扑了个空,那个什么老板“刘振义”早跑了。后来抓了店里的两个伙计回来,除了认出死鬼藤田孝的照片,就是店里突然失踪的伙计“康东来”,再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不过这书店是日谍的据点算是没跑了。

手下人将书店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一丁点线索,那个“刘振义”更是连张照片也没留下,只能根据两个伙计的描述知道是个三十出头,中等个头,不肥不瘦,相貌平平的男人。

接下来他只好撒开人手去搜,可偌大的关山,恨不能到处都是“刘振义”,上哪找去?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死对头方可臣又给他上眼药。

因为汉奸梁玉庆死在小桃园,顾潮声便借机把戏园老板和那个戏子抓进了保密局,但连审了几天依然一无所获。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俩人与此事无关,不然也不会傻等自己去抓。此举一是为了在站长面前做做姿态,更多则是为打压方可臣。

他知道,方可臣同那姓柳的戏子自小一起长大,而且从姓方的瞧那戏子的眼神就看得出,柳怀霜绝对是他的软肋。

可现在出了书店这档子事,顾潮声不得不放下小桃园,因此一直伺机而动的方可臣便顺势接手,转天就以查无实据为由,将人放了。当然,这与戏园老板托人给严铁铮送了好处也不无关系。

此事既然是站长点头,那他顾潮声也不好再说什么,况且眼下也没功夫和方可臣磨牙。

于是便到了今天,他才风尘仆仆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严铁铮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匆忙灌了两口水,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站长,您找我?”来到严铁铮的办公室,见站长正坐在沙发上吸着烟,面无表情的,看不出喜怒。

严铁铮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也坐过来,然后开口道,“我下午接到周兰亭的电话,他说……”

严铁铮讲话腔调沉缓,顾潮声忽然感觉紧张,忙飞快地朝他看了一眼。

“前阵子他找了银行的关系,能兑些金条,问我要不要换,可以一起,汇价不错,机会也难得。”

原来是这事儿,顾潮声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严铁铮才抬眼看他,表情略有舒缓,吩咐道,“我手里还有不少法币,明天你联系他,让他帮我换了。”说完忽然想到什么,又补充道,“你手上的钱也可以交给他处理,周兰亭不敢让咱们吃亏,机会难得,下回还不知要等什么时候。”

顾潮声赶紧答应说会立刻联系周兰亭,但没好意思说自己手里哪有什么闲钱,还换金条呢。

说完两个人沉默了少许,顾潮声觑着严铁铮脸色,又小心地试探,“站长,南京那边,后来又有啥消息吗……”

严铁铮目光瞥过来,眉间隆起沟壑,吸着烟,最后只沉沉摇了摇头。

顾潮声见状便不好再问,也跟着皱起眉,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喃喃道,“啧,这事儿,可真是蹊跷啊……”

昨夜,正准备上床睡觉的严铁铮忽然接到站里电话,说收到南京急电。

他不敢耽搁,立刻穿好衣服,跳上汽车赶回站里。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路忐忑一路揣测,结果来到办公室,接过译电员手中的电文一看,立刻意外地皱起眉。

“查,少尉军官宗少唯是否为你方特勤人员。”

这是怎么回事?

这封电文让久经宦海的严铁铮难得地有了种不知所措的茫然。宗少唯当然是保密局关山站的人,是才来没多久,最末等的少尉军官,被顾潮声派去监视周兰亭……

可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南京站发来的绝密电文里?

严铁铮一时只觉云里雾里,又不清楚宗少唯此人近期的行踪,便立刻一个电话,将顾潮声也叫了来。

顾潮声是宗少唯的顶头上司,此时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严铁铮神情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便一五一十汇报道,“他前几天跟我告了假,没说去哪儿,我、我也忘了问……”

严铁铮闻言狠狠剜了他一眼,心中暗骂“一对儿蠢货”。

但看眼下的情形,这个人十有**是去了南京。可去南京便去南京,又怎么会和南京站有了瓜葛?

难道说,他是去告状的?告自己的黑状??

想到这,严铁铮不禁脊背发凉。原来对手的触角已经渗透到了鼻子底下,自己竟毫无察觉!

可恶!

简直可恶至极!

但现下一切尚在混沌之中,他都不知该向何处发力,况且南京那边还等着他的回复,于是思索再三,最后只得据实回电:确系我方特勤。

这封密电发出,他又紧张地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南京那边回电。于是心中惴惴,只吩咐电讯科一旦有南京的电文立刻向他汇报,这才回家去了。

结果一夜无事,却在第二天的报纸上,看到了那则让他震惊的新闻。

不过震惊之余,他倒也稍稍放了心,看来南京那边不是冲自己来的。

虽然还不清楚那架飞机为何会坠在紫金山,宗少唯又怎么会出现在那飞机上,这人究竟是死是活……但这些都不甚重要了,他总会弄清楚的。

当然顾潮声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报上的照片,心里顿时一凉,又联想到昨夜那封奇怪的电文,他愈发疑惑了,但终究没敢触站长的霉头,在这个敏感的时间去询问此事。

现在时间差不多过去了一天,趁站长心情不错,他这才又小心翼翼提起。只是严铁铮最终也没露任何口风。

但他有种强烈的直觉,宗少唯一定还活着,并且他相信站长也一定这样认为。

-

“顾处长,许久不见。”

周兰亭依然保持着叫人如沐春风的风度,微笑着起身,将顾潮声让至对面落座。

两人昨天通了电话,约好今天中午在汇金银行附近的一家茶楼碰面。

顾潮声大咧咧坐下,拢了拢头发,透过镜片打量对面的人,半晌才慢条斯理应了句,“是啊,好些日子没见了。”

周兰亭微笑着替他满上茶,“具体的情况,想必严站长已经对顾处长讲了吧。”

顾潮声“嗯”了一声,端起茶杯。

“那顾处长您这边是否也……”周兰亭有意没把话说完。

顾潮声翻了翻眼珠,没好气道,“我没钱。”

周兰亭笑而不语,只端起面前的茶杯,轻啜了一口。

顾潮声也“咕咚”灌了口茶水,忽然朝桌角一瞥,发现周兰亭手边放着份报纸,像是等他的空当打发时间用的,看完便随手搁在一边。

然而他心思一转,立刻了然,不禁暗自咬了咬槽牙。

好你个周兰亭,拐弯抹角的,这是来跟我打听消息哪!

周兰亭这样精明又周全的人,又是来谈这种拿不上台面的秘事,怎会“无意中”把这些不相干的东西摆到彼此眼前。

昨天报上登了宗少唯的证件照,虽说模糊不清,别人可能认不出,但周兰亭必定认得,于是便立刻来试探宗少唯的生死了。

如果活着,那没得说,一切照旧。倘若死了,那他周兰亭就要预备迎接新房客了。

上回范崇喜叫人砍了脑袋见了报,是自己借口他回了老家,才去周宅替他收的东西。对此周兰亭当然是心照不宣,而且第二天就主动登报寻找房客,算是体面地给了严铁铮台阶。

可这次,如果宗少唯真的死了,自己总不好故技重施,再次登门吧?但彼此不挑明这一层,又怎能名正言顺地再送新人入周宅监视呢?

如果从自己口中确认宗少唯再也回不来了,那么不用怀疑,周兰亭第二天就会登报再寻房客。这样他与严铁铮两厢再度心照不宣地将事办了,彼此再见面依然是好交情。

而且身为严铁铮的亲信,宗少唯的上司,又是一直以来操办“房客”这事的人,周兰亭必须,也只能和他接洽,并从他口中拿到准信儿。

想到这,顾潮声没忍住挑了挑眉,心说这姓周的心眼儿可真多。再看他那副处之泰然的模样,又暗骂可真能装啊。

他断定宗少唯还活着,不然南京那边不会在确认其身份后就再无动静,想必是问清了坠机的来龙去脉,最后来核实宗少唯的身份以便验证。

可那小子的证件怎么会和那尸体在一起?那尸体又是谁的?

眼下没功夫考虑这些,顾潮声决定先给周兰亭吃颗定心丸,让他少惦记着换房客,于是忽然将话题一转,斜眼瞥着那报纸问道,“对了,昨天的《民报》,周先生可看了?”

“嗯,看了。”周兰亭闻言收敛笑容,肃然道,“谷寿夫那个禽兽,终于死在了南京。”

“是啊。”顾潮声也有所感慨,“真是大快人心。”不过马上又问,“那飞机摔在紫金山的事,想必周先生也知道了吧?”

周兰亭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叹息道,“也不知道那照片上是什么人,死得真惨哪……”

顾潮声强忍住挥拳过去的冲动,将手中茶杯“咚”地一撂,没好气道,“周先生就别瞎操心了,我跟南京那边打听过,照片根本不是那个死人的,报上那样写,就是制造噱头罢了。你还不知道《民报》的伎俩么……”

他当然没跟南京打听,他也没这个能耐,但他坚信站长一定打听过,不然凭他对严铁铮的了解,事关南京,要不是心中有数,那个老狐狸断不能稳坐泰山。若是打听出那个死人真是宗少唯,别人不说,他头一个就会告诉自己。既然到现在也不露口风,一定是因为知道宗少唯还活着,且此事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

他说完就见周兰亭面色一缓,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由衷地点头道,“原来如此。”

接着又微皱起眉,义愤道,“这报社也太不负责任了。”

顾潮声实在受不了这番惺惺作态,将脸一拉,“周先生,我看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办正事吧。”

周兰亭这才又换上笑颜,不知道的甚至会以为他是真的愉快,“当然。”说罢起身,拿起桌上的报纸,又伸手朝门口示意,“顾处长,请。”

-

当夜,周兰亭正在楼上看书,忽然院外传来敲门声。

他把书放下,又仔细听了听,确实有人在敲门。

他立刻快步下楼,一路奔出房门,三步两步赶到大门口,又骤然顿住。将微乱的鬓发抚平,又把上衣领扣系齐整,最后展了展衣襟,这才不紧不慢地拉开大门。

一头撞进来的却是满脸焦急的邻居马孝成。

这一瞬间周兰亭有些失望,但还是立刻扶住站立不稳的马孝成,关切地问,“马老板这是怎么了?别急,进来慢慢说。”

马孝成起先担心周兰亭不在家,或者干脆不开门,但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现在见周兰亭并没将他拒之门外,顿时悲喜交加,却也不敢进门,只扶着门框呜咽道,“周、周老板啊,求你救救我们家小宽……呜呜呜……”

马宽是马家的小儿子,很得夫妻俩的喜爱,小孩模样也挺讨人喜欢,就是顽皮得出格,用马孝成的话说就是,“那屁股总像有火燎着似的!”

今天放学马宽照旧和几个伙伴出去野,一行人来到城南一片废弃的防空洞,面对黑乎乎的洞口,互相挑衅着敢不敢下去探险。对于这种事马宽向来当仁不让,立刻就表示要带头下去,叫小伙伴在上面数数,扬言自己在数到一百之前就能爬上来。

于是在伙伴们的起哄和嬉笑声中,他紧扒着洞口,手脚并用,沿着洞壁一点点朝下蹭去。

可地上的小伙伴还没数到五十,就听洞里"啊"的一声惨叫,接着就传来马宽的哭嚎声。

原来这防空洞远比他们想象得深,且越往下越湿滑,马宽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爬不多久手脚就渐渐没了力气,一下没抓住,瞬间便跌入洞底。

他这一哭,守在洞口的小孩儿都懵了,有的跟着哭,有的朝下伸手,可那吃人的深洞就是不肯将人吐出来。

孩子们又开始在附近找人帮忙,可天都黑了,这处白天都罕有人来的僻静地方,这时更是不见人影。

又哭闹了一阵,孩子们只好纷纷回家,其中一个知道马宽家住处的孩子一路磕磕绊绊找来,总算将这事告诉了马孝成夫妇。

马孝成当场呆住,而他的老婆更是干脆晕了过去。

摇醒了老婆,又从那孩子语无伦次的叙述中,他勉强知道那防空洞在城南,旁边不远有一片树林,里头有不少坟头。

他急得手脚冰凉,想立刻带着绳子赶过去,可这个时候,单凭一双脚,等找到儿子怕是也……

他不敢再往下想,手足无措之际,猛然想起周兰亭。

如果周老板肯帮忙,如果周老板肯借他的汽车用用……于是他这才抱着一丝希望敲开了周兰亭的门。

听完他的哭诉,周兰亭立刻道,“别急,你说的那个地方我知道,我先去打电话找救护车,然后我开车载着你一起赶过去!”

听他这样说,马孝成两膝一软,几乎跪了下去。

周兰亭忙把他扶住,让他站稳,便匆匆赶回房间。先打了几个电话,然后抓起钱夹和汽车钥匙就跑了回来。

“我们走。”说着他锁好门,拉上马孝成快步朝巷口走去。

等到这一切归于平静,时间已近午夜。

孩子总算找到了,被送去了医院,虽然浑身的伤,但好在没伤到骨头。周兰亭垫付了医药费,又将心急如焚的马太太也接到医院,这才在马孝成夫妇的千恩万谢中告辞。

他将汽车开到如意巷附近,找到一处不算碍事的地方停下,思量着明天一早便将车开走。

夜极深了,忙碌了整晚,直到关上车门周兰亭才感觉身上凉森森的,走得匆忙,连大衣也忘了穿。

如意巷口的那盏孤灯远看几乎要融入夜色,周兰亭有些累了,搓了搓手臂,迈步向那一点昏黄走去。

他心有旁骛,直走到巷口才发现对面隐约还有一个人影,也正朝这边走着。

周兰亭一下子收住脚步。

浓烈的夜色像被撞开一道缺口,远处那高大的人影越来越靠近,轮廓越来越清晰。

周兰亭喉结上下滚动,忽然一阵莫名的紧张。觉得自己此时不该出现在这,解释不通,想立刻跑进巷子,又觉得那样更傻,跑什么,慌什么。

又欣喜什么。

那人影步履有些慢,微垂着头,像是疲得很,两手插着裤子口袋,不见了平日的凶相。

但就在周兰亭原地挣扎的同时,那人也像有所感应似的,猛地抬头,然后脚步就停了。

他不可置信地愣在那,望着灯影下的那个人,只一瞬,便飞奔过来。

跑到灯下,他胸口起伏,眼中的惊喜更是汹涌,急问道,“周兰亭,你、你是在等我吗?”

参考文献《南京大屠杀档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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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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