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
楚清野瞧了他一阵，道：“今日之事是本王的错，本王不该还未问清楚便责备于你。”
沈淮卿摇头，轻声道：“淮卿不怪殿下。”
他向来这般乖巧，善解人意，说起来楚清野两世为人，有且只见过一次沈淮卿失态，那便是这辈子两人刚见面，楚清野对他起了杀心之时。
沈淮卿被逼无奈，暴露本性。
楚清野记得他那时的表情，可比如今生动得多，此时的沈淮卿固然笑得极美，可美则美矣毫无灵魂，倒像个假人。
他凡事追求面面俱到，又常在楚清野面前虚与委蛇，面上让人如沐春风，实则心里却比谁都要冷。
正当楚清野准备离开时，沈淮卿又道：“殿下可知晏明礼？”
楚清野道：“当然。”
他二人曾在国子监之时，他对晏明礼那般要好，凡是有好处第一个想着的便是他，可如今晏明礼那厮还不是说将他卖了就卖了？
若不是他在皇城中肆意造谣，楚清野又怎会莫名其妙多了个红颜知己？又怎会被楚皇迁怒？又怎会无故摊上春闱？差点连累他被楚皇责罚。
更甚者如今朝廷内外都知他楚清野金屋藏娇，楚皇、太子等人，更是明里暗里提醒他，太子为了与他交好，甚至不惜出面为他求来这桩‘姻缘’。
沈淮卿是个男人，他又怎能和男人成亲呢？沈淮卿又是罪臣之子，楚清野又不能说出他的真实身份，若是说了，不但又会引起太子等人的疑心，楚清野好不容易求来的安宁没了，而且楚清野包庇罪臣之子，定是会被人参上一本。
想到这些要害，那日楚清野才会闷头吃下这个哑巴亏。
都是晏明礼那厮的错！
沈淮卿笑道：“晏明礼乃是御史大夫二子，因其不学无术沉迷诗酒，因此有皇城第一纨绔之称。”
楚清野冷笑一声，道：“不光是诗酒歌赋，他还会写本子唱曲儿，哪怕是莫须有的事他也能编出一箩筐，好不天赋异禀。”
这话说得极为阴阳怪气，沈淮卿没忍住轻笑一声，他又道：“殿下可知监察御史杨之恒隶属何人？”
楚清野道：“自是御史大夫晏清。”
语罢，楚清野突地顿了顿。
沈淮卿见状，笑道：“殿下聪慧，一点就通。”
此时此刻，楚清野哪能不明白前因后果，他拍案而起，怒道：“原来是这样，本王真是小看了晏明礼！”
沈淮卿道：“殿下谨记，生在皇城，尤其在天子脚下，无论何人都需仰仗天子鼻息，更何况晏清乃是朝廷重臣，他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抬眸看向楚清野，又道：“御史台向来隶属于天子，如今的御史大夫晏清乃是当年楚皇力排众议选拔之人，若晏清当真教子无方，教出个纨绔，那可真是不得了。 ”
楚清野道：“本王知晓。”
皇宫。
楚清野得召入宫，路上偶遇御史大夫及其二子从文翰阁出来。
御史大夫晏清道：“微臣携二子参见三皇子殿下。”
楚清野瞧着面前的父子三人，面色不善地冷笑一声。
一旁的晏明礼道：“父亲兄长先行回去吧，我想起还有要事要与三殿下相商。”
晏清道：“既然如此，微臣及长子便先行告退。”
待他们二人走后，晏明礼才行大礼，道：“晏明礼多谢殿下相助，若非殿下，如今御史台可难逃一劫。”
楚清野看着他，道：“本王受不起你这大礼，你佯装纨绔混迹于皇城花街柳巷之中，让外人以为你当真是个纨绔子弟，实则与你在朝为官的兄长晏明诗一个主朝廷之内，一个主朝廷之外，如今御史台有难，你竟是连本王都敢利用，晏明礼你好大的胆子！”
晏明礼瞧他，眼看情况不对，于是打趣道：“殿下，我也是没有办法，若非如此，我实在是找不到可相助御史台之人了。”
楚清野冷哼一声，又道：“你的迫不得已，险些害惨了本王。”
晏明礼眨巴眼睛，又道：“可殿下如今既得了陛下赏识，又得了绝世佳人，难道殿下还不高兴吗？”
他不说此事还好，一说此事楚清野就气不打一处来。
楚清野怒道：“晏明礼本王真想......”
晏明礼用食指放在唇边，道：“嘘！殿下可知隔墙有耳，更何况如今还是在宫中，若我是殿下，定是千万不会说出一些让自己后悔的话。”
此话他并未说错，楚清野顿时敢怒不敢言，只能用愤怒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
晏明礼突地面色凝重，他又朝楚清野行礼，道：“微臣无心触怒殿下，无论如何此事乃晏家亏欠殿下，殿下之事微臣一定守口如瓶，不敢与他人乱说一句，今后若殿下有难，晏家定倾力相助，不敢有一句怨言。”
闻言，楚清野的火气逐渐消散，御史台隶属于天子，除了天子又有谁人能得御史台相助？他楚清野如今便是第一人。
晏明礼害他不假，可今时今地给与他的回报又是相当诱人，楚清野一时间责备的话烟消云散。
可他依旧装作气恼，道：“记住你说的话。”
闻言，晏明礼轻笑一声，道：“微臣一定铭记在心，非死不敢忘。”
楚清野冷哼一声，道：“最好如此。”
语罢，他转身离去。
文翰阁。
刘兴安在外等候多时，一见到楚清野，便谄媚着凑上前，道：“殿下，方才御史大夫及二位公子才离开，奴才奉茶时偷摸瞧了一眼，陛下心情还算不错。”
楚清野道：“本王知晓，这些日子多谢刘公公了。”
该说不说，从楚清野被楚皇迁怒之时，到如今他将春闱之事办妥，期间若不是刘兴安多次给他支招，很难说楚清野能平安到今日。
闻言，刘兴安笑道：“此乃奴才本分。”
楚清野推门而入，楚皇心情果然不错，瞧见楚清野来后，他大笑着招呼他过来。
楚皇道：“老三，你且来看看。”
楚清野走上前去，看向桌上的信笺，他一眼便看见沣州二字。
楚皇笑道：“方才御史大夫送来信笺，上面乃是叛军副领军李宗贤的亲笔，他与总领军王禹不和，于是愿秘密归顺大楚，在此之前，他愿在王禹身边秘密充当大楚间谍，直至搬倒王禹。”
楚清野瞧了几眼，道：“不知这案信笺从何处而来？可否有假？”
楚皇又道：“晏清送来之前已经比对过，此笔迹是李宗贤的无异，他知晓御史台是朕的耳目，于是便差人先送信笺于御史台，通过御史台之手再交予朕。”
他赞许道：“不枉当年朕力排众议，一定要提拨晏清当御史大夫，这些年他的忠心，朕都看在眼里，他的两个儿子也相当不错，朕定要好好嘉奖晏家。”
语罢，楚皇又看向楚清野，道：“朕记得你与晏清二子关系不错。”
楚清野立刻道：“当年儿臣在国子监读书，正好与晏明礼同寝，且与他话语投机，这才交好多年，后来没曾想他竟长成了那般模样，纨绔子弟整日流连花楼，儿臣早就与他划清界限，仔细想来可能有两三年了吧。”
闻言，楚皇笑而不语。
楚皇又道：“说起来朕还要好好夸奖你，当日你举荐刘衍担任状元郎，实在是为朕、为大楚挖掘到一块稀世珍宝。”
楚清野不解。
楚皇道：“朕当初并不看好刘衍，于是便只给了他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一职，让他进入翰林院自生自灭，没曾想这刘衍当真才华横溢，短短半月便将前朝遗留下来的古籍古训全部修缮完毕，连翰林学士都对其赞不绝口，直言刘衍留在翰林院乃是埋没了人才。”
楚清野依旧不语。
楚皇看他，道：“怎么？你自己举荐之人，你竟丝毫不感兴趣？”
楚清野道：“儿臣举荐刘衍是为父皇，而非为刘衍亦或他人，要真算起来，儿臣与刘衍不过几面之缘，寥寥数语，不甚亲密而已。”
事实自然是楚清野想要拉拢刘衍，而被其果断拒绝，若不是刘衍才华横溢，能与李观旭和裴知律二人想比，他才不会举荐刘衍当状元。
楚清野如今才算是看清了，刘衍气性颇高，无论如何他定是不愿效忠于楚清野，可他又的确有才，若是当日楚清野举荐他人，到头来露了馅儿，楚清野怕又是要惹一身骚，若是如此，他便是人没能得到，事儿也没办好。
楚清野又道：“只不过儿臣知晓刘衍有才，未曾想他是这般风流缊藉。”
楚皇笑道：“此事，你功不可没。”
三皇子府。
楚清野方才从宫中回来，迎面便撞上沈淮卿，似是在此处等待他许久。
只见沈淮卿笑道：“殿下。”
楚清野对他心有疑虑，不想与他多言，只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惯是喜爱听曲儿，方才回府就让下人召来乐伶，一曲终了，等候在外面的婢女便趁机送来温酒。
楚清野尝了一口，道：“这酒乃是梨花酒，可本王记得今年未曾让府中酒正酿此酒。”
婢女道：“一个时辰前晏公子派人送来此酒，并且说再等几日还会有酒送来。”
楚清野挑眉，道：“可是晏明礼？”
婢女道：“正是。”
楚清野笑道：“他倒是会投其所好，本王爱酒，他便送来当季的梨花酒，当真是会讨本王欢心。”
婢女又道：“还有一事，先前无暇公子为殿下热酒时烫伤了手，如今流血不止，不知殿下可要去瞧瞧？”
楚清野又道：“这就是沈淮卿热的？”
婢女道：“正是。”
楚清野不语。
约莫片刻，他又道：“罢了，本王就去看看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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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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