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览此番正想着带着家仆来替自己找回被岑曦砸了的场子,将这姑娘带回去。没想到走了个岑曦,又来了俩碍事的。他指挥着众人一拥而上,哪曾想那两人看着个子不高很是瘦弱,打起架来却是个中好手。只是双拳终究难敌四手,在众人的围攻下,眼看着两人便要坚持不住了,岑曦又带着个男人杀将过来。
师览气得吐了口唾沫:“又是你!又是你来坏我好事!”
他被岑曦打得脸都肿了,眼睛周边一片青紫,嘴角也是破的。话一出,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了两口凉气,那模样看起来说不出的滑稽。
“该死!”岑曦手上的鞭子一挥,眼看着又要抽到他脸上,师览忙往后一躲。秦充趁着鞭子落地,一把抓过鞭子,上前一步拦在了岑曦的前头唤道:“岑曦!”
岑曦恨恨瞪了师览一眼,走到后头去关心那姑娘去了。
秦充把鞭子卷在自己手上,慢悠悠走到师览面前道:“舍妹无礼,秦充在此赔罪了。”说是赔罪,但是动作和语气皆为敷衍。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师览。他道:“谁稀罕你的赔罪!左右,都给我上!一个都不要放过,特别是那两个女的!”
“欸!慢!”秦充连忙道,“师二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啊。在下方才已经道歉了,公子又何必苦苦相逼?”
“道歉?”师览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公子我不接受!今日岑曦不管被打成什么样,都是她活该!你再叨叨,公子连你一起打!”
师览身边的家仆见情况不对,立马眼神示意一个人回去报信,自己对着师览道:“二公子,这位是天水秦家的三公子。这,且不说打了岑姑娘如何收场,若是连着秦家一起,这麻烦可就大了啊!”
师览冷笑一声,指着其中一人道:“三公子?这还有个自称三皇子的呢,公子我怕了?真当我师家是软柿子不成!打!给我狠狠地打!”
秦充一听三皇子,眼睛一亮,对着旁边二人仔细打量起来。只见其中一人虽然面上有伤,神情狼狈,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但是面容沉静,面对众多敌人依然不乱方寸。秦充心下默默点头,朝着那人拱手道:“不知,君可是三殿下?”
颜煜闻言点头道:“正是。不知君是?”
秦充笑道:“某乃中护军秦桑三子秦充。”
颜煜客气道:“原来是秦三公子。久仰,久仰。”
这边还在客套,只听见方才劝说那人继续道:“公子!便是大将军,亦待岑氏颇为客气,更何况还有秦将军的公子!公子,三思啊!”
师览将那人甩倒在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三思?公子我都被打成这样了,我怎么三思!还不快给我打!”
一时间四周众人蜂拥而上。面对着一众的棍棒,秦充只能对着颜煜苦笑:“只能先度过眼下难关,方能与三殿下长谈了。”
颜煜道:“些许鼠辈,愿与君共击之。”
两边顿时又扭打成一团。
秦充叫了声“神女婢”,将岑曦的鞭子抛还给她,随手夺了一个家仆手中的木棍,便与他们开始缠斗。他出手说不上干脆利落,看起来颇为凌乱,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但那些家仆却怎么也躲不开。偏偏他嘴还碎得很,边打边叨叨:“不怪我啊,是你们先动手的。欸,别朝着我脸打啊,这打着你了我可没办法。”
相比起来,岑曦的鞭子施展范围便大了许多。这么一鞭抡圆了,四尺之内便没了人。有他们二人加入战局,一时间竟难分胜负。
尘土飞扬间,刀棍相击、痛呼叫骂声此起彼伏,场景也变得混乱不堪起来。师览顶着张鼻青脸肿的脸,在外圈观战,笨拙地躲过那些被三人掀飞的家仆,甚至还向外退了几步。
终于,远处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岑曦趁着间隙闻声看去,只见秦衷驾着一辆马车驶来。
岑寻终于到了。
实在是怪不得他。岑曦秦充二人走得急,他连地点都还没问清,面前便只剩一道残烟了。他同秦衷一路走一路打听,路上还遇上了一个肖似师府回去报信的家仆,七拐八绕最终才到了这里。
他用扇子撩开车前的帷幔,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弯得如同两瓣新月,对着师览笑道:“师二,才几日不见,竟是模样大变啊!”
颜煜只觉得这人还是这么不会说话,恨不得让他闭嘴。而被提及的师览闻言果真更为火大。他面上一抽,不小心扯到了嘴角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岑寻见他动作,笑得更开了,温言提醒道:“二公子当心。”
“当个屁的心!”师览怒骂一声,解下腰间佩剑向他走了过去,“岑四,你现在求我,我还能放你同这几个猪狗辈一条生路!”
“放我一条生路?”岑寻摆出个夸张的吃惊表情,随即笑着摇头,“寻自有生路,不劳二公子费心。”
师览长剑出鞘,剑光在空中一划,“噌”的一声抵上岑寻的脖颈:“现在呢?”
一旁驾车的秦衷神色一凛,眼看准备动手,却被岑寻抬手止住。他的眼神一转,定在自己自己颈间长剑上,抬起手臂在剑身上轻轻一弹,只听“铮铮”一响,传来一声清脆剑鸣。
岑寻赞道:“好剑。”
“自是好剑。”
“若能死于这柄剑下,倒是不亏。”岑寻笑道。
“公子!”秦衷不赞成地出声道。
不远处的岑曦也是一副马上就要冲过去的架势,却被秦充按住:“九皋奴,你好生说话!”
岑寻没有搭理她,继续道:“二公子急着送死?”
师览的表情渐渐疑惑起来。他还没想明白,便听岑寻道:“你应当明白,若你杀了我,即便令尊官至大司农,令姊嫁于赵家大郎,汝亦是要替我偿命。”
师览闻言皱起了眉头,恶狠狠道:“岑寻,你休想吓唬我!”然而他手中之剑却是停在原处,未再靠近一分。
岑寻也不理他,用方才弹剑的手指轻轻将剑尖拨开,扶着秦衷的手下了马车:“虽是好剑,却为弑主之剑。不祥,不祥。”
前边的两方人马早已停下。岑曦同秦充都直勾勾地盯着他,唯有颜煜一人背着手偏过了头去。
岑寻穿过人群走到秦充身边,笑道:“让表哥来是来劝架的,怎的同他们打到一块去了?”
他不等秦充回答,转身又对着颜煜行礼道:“见过三殿下。”
岑曦从后头冲过来,把他拉到眼前仔细打量着:“别动,让我瞧瞧,他那杵子有没有伤到你?”
岑寻安慰道:“放心,无碍。”
颜煜面无表情地回了他一礼,那边秦充道:“若非事态紧急,我哪里会动手啊。倒是你,被人拿剑指着脖子,还觉着好玩?”
“我同师二关系好,他舍不得的。”
秦充:……
“该当心的人当是神女婢你。”岑寻拿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等下怕是会有人来找你麻烦。”
“找麻烦的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还有——”
话音未落,她便听到了远处的车马声。她眉头微蹙,一脸疑惑地看着面前二人:“何人?”
秦充摇头:“不知。兴许,不是来找咱们的?”
却见那马车停在了众人面前。马车由上好的枣木制成,前方由两匹健硕的骏马牵引,车舆饰以彩漆金饰,连四周的帷幔都是上好的织锦缎。相比之下,一旁岑寻的马车在他的映衬下显得毫不起眼。
车中传来一个女声:“可是到了?”
驾车的车夫道:“回夫人,到了。”
他打起车帷,从中走出一位梳着十字高髻、头戴宝钗的华服女子。她看着约莫四十余岁,眼尾上挑,双唇微抿,神情略带焦急。而这焦急,在见到前方站立着的师览后,似是瞬间放下。
“母亲。”师览上前一拜,“母亲怎么来了?”
“听闻你又与人打了起来。我不放心,过来看看。”师览他娘刘繁英答道。她扶着师览的手下了马车,见这四周这般多的人,蹙眉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岑寻等人齐身行礼:“婶娘。”
岑曦嘴快,直接抱拳道:“如婶娘所见,我们正被师二围殴呢。”
刘繁英先是一愣,而后冷哼一声:“岑家女郎,你莫要欺我。我儿如今这番摸样,可是拜你所赐?”
“正是。”
刘繁英恨恨道:“你何故下此毒手!我儿与你无冤无仇,你欺侮在前,污名在后,如今还在此口出恶言,尔无父母之人邪?真以为你岑氏在洛阳一手遮天不成!先前去你府上寻人不得,如今你自投罗网,我定要为我儿讨一公道!”
岑曦人懵了:“不是,你怎么骂人长辈?到底是谁口出恶言啊!”
岑寻上前道:“家姊与二公子争斗,乃是因二公子于途中调戏良家女子,便是这位。”说罢,他朝后比了个手势,直指那姑娘。
那姑娘约莫二八年华,生得一副山水眉眼,望之清丽脱俗,确是位难得的美人。她怯生生地缩在后头,见众人都朝她看来,顿时有些无措,求助似的望向岑曦。岑曦走到她身侧轻轻安慰了她几声别怕,将她带上前来,道:“姑娘,你将事情经过告知婶娘便是。”
岑寻附和道:“对。婶娘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姑娘直说便是。”
那姑娘轻咬着下唇,抬头看了看岑曦,又看向岑寻,轻声道:“妾,妾本是这巷中卖豆腐的。今晨,这位公子打马从妾摊前经过,见妾生得……生得美貌,便意图非礼妾身。妾——”
“胡言乱语!”刘繁英怒道,“我儿怎会如此。你可有证据!”
“妾所说一字一句,皆为实情。”
岑曦道:“婶娘若是不信,自可问这周边百姓。”
没想到,她向四周扫了一眼,所有与她目光相接的百姓皆心虚地低下了头。她心中疑惑,又道:“诸位可否替小女及这位姑娘做个见证?”
依然无人应声。
那姑娘也慌了,上前握住一位老妇人的手:“岳大娘?”
那位老妇人甩甩手,将手抽了出来,偏过头向后缩了缩。
姑娘心下更急,又对着旁边一位老翁道:“周伯?您分明在场的,您也瞧见了。”
被称作周伯的老翁也摇起了头:“我,我哪里看见了,可不能胡说啊。”
姑娘一时愣在原地:“不是,为何如此?”她说着,眼里不由落下几滴泪来,“先前你们眼睁睁看着,我以为是你们年纪大了,不便争斗。如今只想你们说句公道话,为,为什么?”
她似是明白了什么,不再多说,走回岑曦身旁对她行了一礼:“姑娘,妾……”她摇了摇头,继而又是一副坚毅神情,“姑娘出手相助,妾感念切深。今日之事本因妾身而起,妾愿一力承担,绝不连累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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