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两个人一起行动，一辆车显然更方便一些。
李唯的车还停在商场，她想都没想就打算直接坐凌觉的车。
既然名义上她是委托人，让凌觉兼职个司机一点都不过分，合情合理。
但当她看到凌觉停在路边的那辆小型货车时，脚步还是明显一顿，整个人似乎都沉默了几秒。
灰扑扑的车身有几处显眼的碰撞痕迹，门上还残留着撕不干净的剧团宣传海报，看着格外杂乱。她忍|不住了：“你开的这个？”
尽管李唯不是一个非常讲究的人，但是在有选择的前提下，她没法接受坐进这辆车里。
凌觉轻咳一声，掩饰住尴尬，故作轻松地介绍：“这车空间大，不挑路，我拉服化道也挺方便，关键是省油，挺多功能的……”说到一半，他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合适了。这位雇主好像还算是个“大小姐”来着。
而且后备箱里好像还有几件散发着汗馊味，没洗的戏服……
“咳。”他清了清嗓子，闭嘴了。
李唯抱臂啧了一声，毫不遮掩地表示嫌弃：“我不想坐这个。”她想起来凌觉的“本职”是开服化道租赁店的事了。
“你去开我的车。”她掏出钥匙。
“行啊。”凌觉倒也干脆。毕竟这个委托多少算是他自己“求”来的，为雇主服务，天经地义，“油费不是我出吧？”
李唯没理他。
不一会儿，坐在副驾上的李唯没再藏私，把在梦境里经历的所有细节都告诉了凌觉，包括梦里的视角、空间、人物，还有挥之不去的诡异压迫感。
她顺便做了一个假设，小女孩和那个死去的男人，应该在她的两个梦里都出现过。
李唯：“第一个梦里我看到了小女孩的发带，第二个梦里看到了她哭泣的脸。”
凌觉：“那男人呢？”
李唯：“我只在第一个梦里听到了他的声音。”
李唯深思：“如果假设成立，那第二个梦里应该也有男人的‘元素’存在才对。”
“有没有可能是眼镜？”凌觉开着车听了全程，却在这时抛出一句显得没头没尾的话。
李唯一愣：“什么？”她没有跟上他的思路。
“我的意思是，按你的说法，在第一梦里你所谓的视角是‘玩具熊’，那第二梦里你的视角有没有可能是眼镜？”他停了一下，侧头看李唯一眼，见她还没反应过来，才接着说：“听你对第二个梦的描述，你当时的视角很像一个正常站立的成年人，但视野又很广，还能看到背后的眼睛。”
“你中途感受到自己飞了出去，听描述很像是被什么力道甩了出去，还有最后，”他比了一个碎掉的手势，“眼镜镜片碎了，画面不就一块一块了么？”
李唯的眼神慢慢亮了起来，像一束刺破了迷雾的光。
对啊，这个猜测很有道理！
她顾不上回话，只忙从遮阳板的夹层里抽出一副太阳镜，戴上又摘下，还时不时摇动脑袋。
是了，和她梦里的感觉一样！
“那先不管糖果屋，我们先从那个死去男人的身份开始查？”
“不行。”凌觉并不赞同。
“这和前面找小女孩的不一样。”他给出自己的经验，“活人的信息官方渠道不能获取，我们可以通过他们的活动区域里的人物交集侧面打听。可是死者的话，医院这些我们已知的场合里，和他有交集的陌生人已经没有了，得找其他角度入手，仅靠侧面打听只会更加费时费力。”
“所以，我们还是先从糖果屋入手吧，明确的信息更多。”
李唯接受了他的建议，拿出手机搜索新锦市里叫“糖果屋”的店铺，没有任何结果。她也没有太意外，毕竟小孩子的记忆点与大人不同，表达的不准确再正常不过。
好在小女孩的妈妈有提过一嘴，那是一家新开的甜品店。
顺着这个思路，她将搜索范围缩小到新锦市近期新开的甜品店。
这次有了一些进展，符合条件的店只有五家。不过它们的位置天南海北，根本没法集中跑完。
都得跑一遍么？她看了看时间，心里发紧。
要不要跟凌觉分开行动？
不行，他对梦不熟悉，就算李唯已经很细致的把所有能说的内容都告诉他了，可万一有什么语言没法表达的东西自己没有说出来呢？
低头又一眼时间，又是下午两点！如果今天还找不到结果……
她是真的不想再梦到那些了！
李唯冷着脸，看起来像是在权衡该先去哪家店。
但凌觉是谁？只一点细微的蹙眉和呼吸的节奏，他就从李唯看似冷静的外表下察觉到了她的焦虑。
于是他好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可以再看看各家店的评价，也许能筛掉几个选项。”
她“嗯”了一声，低头刷起评论，最开始那点对他主动介入的不情愿，好像在此刻稍稍松动了一点。
一家一家地翻着评论，终于在一家叫“糖朵梦”的甜品店下面，李唯找到了一些想要的东西：
【拍照真的好出片啊！少女心爆棚！】
【推荐草莓千层！那绝对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千层之一！】
【一定要去看看进门右边的布朗熊茶话会！太可爱了呜呜呜……】
这些都是最新的推荐，李唯在有关“布朗熊茶话会”的评论里，找到了一张照片——是它！
“走，去东街的这家糖朵梦！”她的语气轻快起来，终于有了点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样子。
凌觉不自觉被她的情绪感染，嘴角也微微翘起。这种因为调查和推理带来的成就感和轻松感，对他来说都有点陌生了。也许是父亲离世以来的第一次。
将车停在街对面，两人不忙下车，凌觉先是粗略扫了眼周围，虽然工作日的人流量不大，但是店铺却开着很多。
“我们分头行动吧。你到店里探探情况，我去周边的小店里找老板问问。”
这样的安排很合适，李唯点头应下，利索地下了车。
迎客的风铃随着她推门进店的动作，叮咚响起。店内很空，只有一个店员，看样子正在清理货架。
见到有人进来，店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李唯笑笑道：“对不起呀小姐姐，我们要闭店啦，已经不营业了。”
“啊？”李唯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惋惜地表情，“是朋友推荐我来的...这么不巧啊...”
谁都不忍心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失落的模样，更何况店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哥。他想了一下，提议：“虽然吃的是没有了，不过有几个打卡点我还没来得及收拾，你要不要拍点照片回去？也不算白来嘛。”
这个提议正中李唯下怀，她佯装欣喜地答应了，在店里转着拍了一圈，很自然地走到一个布景残缺的展柜前：“这里是不是就是他们说的茶话会呀？已经收掉了么？”
店员小哥顺着李唯所指的方向看去，摇摇头：“不是我收的，可能是前几天被老板娘带走了。”
紧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带着点可惜，“不过那只布朗熊也被弄坏了，就算缝好，也没原来好看了。”
李唯：“啊？那是怎么回事？”
听她这么问，店员小哥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愤愤不平地解释起来：“就前段时间，有个小姑娘非要那个布朗熊，老板不愿给，她就撒泼把娃娃拽坏了，还差点砸了玻璃！”
李唯：“这么过分？”
店员小哥：“是啊，把我们老板也惹生气了。我第一次看他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李唯没再问了，随手拍了几张照片，便和店员小哥道了别。
此时的凌觉，正在和几家店铺的老板闲聊。
老街附近的老小区很多，开店的老板都是住了很多年的原住民，不图赚钱，只为了一份人情味。
凌觉正是利用了这点，在一家饭店点了一份牛肉面。
面条上来热乎乎的，上面盖着切的薄薄的牛肉。他这一天上午跟踪中午蹲守，没吃几口正经饭，现下倒真被这一口热乎气勾出饿来，埋头苦吃。
这家店里人不少，但除了他这个假客人以外，全是来串门打牌聊天的街坊。一个看人打牌的大婶注意到他，觉得眼生：“小伙子哪里人啊？怎么这个点才来吃饭？”
“阿姨我本地人，”他咽下一口面，还记得这次过来的主要任务，眼睛也不眨地瞎编，“是陪朋友来找一家甜品店的，转了好几圈，结果人没开门。唉，倒霉。”
“哦哟，老王那家店啊。啧啧啧。”大婶信了，“那家店以后都不会开啦，你们运气真不好。”
“啊？这是啥情况啊？这不是新店嘛？”凌觉大男孩演技上线，好奇起来有模有样。
“老板出车祸了呀，人没了。”
“真的啊？店长他...”凌觉配合着吃惊。
“唉，老王他们家真挺惨的...”大婶唏嘘起来，大约是起了谈兴，她转向身边一起的老姐妹，“我听说他好像是为了救一个小姑娘，你说他是不是想到朵朵了？”
朵朵又是谁？凌觉不敢贸然询问，假装继续低头吃面，实际注意力则继续放在聊天的大婶那一边。街坊间的闲聊信息量有时候才是最大的，既然话头已经起了，应该不会那么快就结束。
果然，大婶的老姐妹接茬了：“十有**！我记得朵朵走了还不到一年吧？哎哟老王多宝贝这个女儿哟，这一年跟丢了魂似的，也就最近精神才刚好了一点……”
……
凌觉回到车上的时候，李唯已经在了。他把自己得到的信息同步给她，顺势问起她的收获。
其实结合她之前所说的线索和自己目前掌握的信息，凌觉觉得自己已经能拼出一个结果了，前提是她所谓的“梦”都是真的。
谁知道她听完居然什么都不说，反而望向窗外发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不知过了多久，李唯终于开口。
“不会又是你的梦吧？”凌觉故意逗她，毕竟她前面就提过无数次梦的事情了。
李唯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讲述起来。
“有个男人，很爱他的女儿。有一天女儿意外去世，痛不欲生的他开了一家女儿梦想中的甜品店来怀念她。没过几天，店里来了一个任性的小女孩闹着要橱窗里的玩偶，但那是他女儿的东西。所以他拒绝了，小女孩蛮不讲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玩偶被她弄坏了。他……记恨上了她。”
“几天后，男人在街上又看见那个小女孩，想到女儿。他忽然起了个狠毒的念头，想利用车祸意外来杀掉这个小女孩。”李唯垂下眼睫，“结果阴差阳错，他反而成了车轮下的亡魂。可所有人却都以为他是为救人而死的。”
车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整个事情的发展与凌觉的猜测别无二致，可当这些从李唯口中缓缓说出时，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坦然。
“这只是个故事对么？”李唯喃喃出声，像是在问他，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谁知道呢。”这一切都是基于他们调查推断，没有任何人能证明它的真实性。
李唯垂下眼，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也许我原本是有机会可以改写它的。”
两人都没再说话。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还零星飘起了小雨。一盏盏街灯亮起，光线柔和地落在李唯脸上，将她衬得像是刚从梦里醒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李唯突然笑了一下：“凌先生，这个委托也结束了，这两次委托的所有费用，我明天给你吧。”
凌觉从她的笑里看出一种无法诉说的疲惫，他突然开口，嗓音低低的：“你习惯这样么？”
“什么？”
“讲完了故事，就当一切结束。”
李唯像是被这句话轻轻绊了一下，靠回椅背，盯着挡风玻璃上的雨痕。
“不算吧。”她轻声说，“只是已经发生的事，是没法改变的啊。”
凌觉望向前方，点了点头：“也对。”
李唯转过头，静静看他一会，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一遍，突然问：“你为什么最开始不愿意接我的委托？”
“因为不是每一个调查的结果，都是‘正确’的。”凌觉思考良久，给出这样的一个回答。
她又笑了：“就像这个故事？”
没等他说话，她又问：“那你后悔跟我一起来么？”
“后悔死了。”他故意重重叹了口气，也像她一样靠向椅背，“下回可别找我了。”
第一个“案件”，写得快一点。主要小唯现在其实没意识到这是“预知”能力的觉醒，目前她也只是想早点脱离当下的困境而已。
所以别看她现在有点被动，到后面会主动哒！相信我！
毕竟在意识到自己是可以阻止悲剧发生这一点时，心态还是会不一样的。
虽然可能没什么人看，但我还是想努力把这个故事讲好！
感谢每一个愿意看我的故事的朋友[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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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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