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
男人单手支着脸，撇在背后的辫子跟着摇头晃脑的头颅一起左右晃荡，他看向坐在面前的同伴，漫不经意的开口。
当然，他那双明晃晃地写满“快问我快问我”的双眸早已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费奥多尔故意摆出一副好奇模样：“哦——？那你梦见了什么？”
“我梦到了你哦~”名为果戈里的男人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像是在回忆起不久前的那场美梦般，絮絮叨叨地介绍起来：
“我们——只有你和我——在故乡，中间隔着小小的书桌，你坐在书桌前写信，我坐在你的右手边……”
“我们并没有开灯，房间里也没有灯，但是我们找到了一只还能用的玻璃灯笼。”
“你的头发要比现在长一些，喏~就到这个位置……”果戈里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捏住对方刘海的发尾，向下弯起指节比了个长度，“当然~我的头发也一样哦！啊还有还有——”
黑发少年歪着脑袋打断他：“我们被追杀了？是在逃亡吗？”
“唔……为什么不是逃离束缚呢？就像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想要逃离束缚着自己的存在~”
“罗密欧？朱丽叶？是你认识的人吗？”
“噗~哈哈哈哈~”果戈里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见了笑话那样捧腹大笑起来，又在费奥多尔的眼神中逐渐平静。
他抬手用指腹拭去眼角的泪珠，平淡地解释着：“不，只是一个没什么人听过的故事里，不出名的主角罢了。”
费奥多尔点点头不再深究，但他还是好奇起来：“所以梦里的我们要做什么？”
“梦里的我们在漫长的旅途中遇见了一位神明大人……”
＊
某一天，小丑与魔人遇见了一位神明大人。
神明祂说：我亲爱的孩子们，你们的努力感动了我，所以我要实现你们的愿望。
小丑说：噗~努力？努力毁灭世界也能得到奖励吗？
魔人说：可以把所有普通人之外的人类全消灭吗？
神明祂又说：我当然什么都可以实现，但是需要你们付出一点点代价。
小丑说：费佳，这家伙……莫非是邪神吧？
魔人说：科里亚，即使知道也别大声说出来。
神明祂最后说：这本空白的书是送给你们的见面礼，在上面写下的任何东西都会变成真实，当然了，只需要你们一些你们不重要的东西。
小丑说：我觉得祂没安好心，但是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魔人说：真巧，我也这样认为。
小丑说：我有点饿，它可以变出蛋糕吗？我想要三层加奶油的那种~
＊
最开始，神明的魔法书有十页空白。
现在它还剩下两页。
第一页写着「小丑想要一份三层奶油蛋糕，魔人想要一间隐蔽的屋子」。
而后，「感觉」被交易走了。
第二页写着「小丑想要去游乐园拿到赠送的气球，魔人想要一张温暖的床」。
而后，「痛苦」被交易走了。
第三页写着「小丑想要某位讨厌的家伙摔一跤，魔人想要一台电脑」。
而后，「愤怒」被交易走了。
……
…………
第七页写着「小丑想要一只会唱歌的鹦鹉，魔人想要一份特殊的名单」。
而后，「烦恼」被交易走了。
第八页写着「小丑想要一把打开所有门的钥匙，魔人想要一场送给所有人类的梦」。
而后，「恐惧」被交易走了。
＊
“然后呢~小丑与魔人打开魔法书，准备在第九页写上文字。”讲述故事的魔术师先生摇头晃脑，像是小鸟那样叽叽喳喳闹腾个不停。
“我想，魔人一定是在上面写下‘美梦之后，只有普通人醒来’……之类的吧。”费奥多尔发表一番自己的看法。
果戈里自然点头，十分肯定了同伴的想法，“魔人先生就是这样的人啦~但是你肯定不会知道小丑先生写了什么。”
他的话十分肯定，像是坚信以头脑为傲的同伴猜不到答案，这反而愈发激起了费奥多尔的兴趣：“所以是什么呢？”
“「我想要一个能关住一切、永远无法打开的鸟笼」。”男人弯起那双金银异色的眼睛，微笑着说出答案。
“小丑先生是这么说的。”
“唔。”
费奥多尔沉思一番——他这幅姿态在果戈里看来有种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的既视感，特别是配合着那张过分稚嫩的脸——随后他询问：
“那么最后一页上写了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
“诶？”
“什么都没有哦！”魔术师先生重复一遍，双手双脚夸张的胡乱挥舞着，看起来滑稽而又荒诞，“小丑和魔人同样睡着了，他们再也不会醒来了！”
费奥多尔同样惋惜，“……这样啊，那真是遗憾，还以为全部写完后，神明会再次出现，然后再给他们一本新的魔法书呢。”
“哎~真贪心，‘请再给我十个愿望’的坏孩子费奥多尔~☆”果戈里调侃，“可惜这只是梦而不是现实呢。”
“那么……「坏孩子」要打断你的悠闲假期了，果戈里。”少年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前，毫不客气的吩咐起来。
“那么，我们要去哪里呢？Плохоймальчик（坏孩子）.”
骨节分明的手指停在金属门把手上，轻轻扭动后“咔哒——”一声，带着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心思前往新的世界。
“日本的，横滨。”
【距离“龙头战争”开始，还有10日。】
>>>
五颜六色的珍稀宝石被男人随意地抓在手中把玩。
“不……”
“不是……”
“这——”
男人有些神经质的呢喃着，随即话音一顿。而在他身后，那群被绑住的敌人面色突然扭曲、眼底露出惊惧，身躯也不断挣扎起来。
“——这些都不是。”
涩泽龙彦冷漠的看向手中的宝石。它们璀璨夺目，另无数贵妇人趋之若鹜，但在涩泽龙彦的眼里，却连路边的石子也不如。
他从座椅上起身，随手将这堆石头撒向地面，撞击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连串‘哗嗒嗒’声音。
“没有价值的东西。”
涩泽龙彦没有停留更没有回头，他脚步不停地向门外走去，那群本在挣扎的“人质们”动作一顿，随之齐齐趴向地面，再也无法起来。
四周寂静不已。
许久。
“有很多时候，我真的无法理解这个岛国的高层思维逻辑——比如，为了平息小规模斗争，于是派出了敌我不分的适合大规模战斗的「武器」……什么的？”
故作俏皮的声音打破死寂，突然出现的男人有些苦恼的看着一片狼藉的四周，像是在感叹又似乎是抱怨：
“你真的决定要和那个白色的家伙‘合作’吗，这种把一切都弄得乱糟糟的家伙怎么看都不是合适的合作伙伴吧？”
“但是确实是个‘方便’的家伙，不是吗？”费奥多尔闷闷的声音从披风下传出。他站定，顺手将遮住视线的那抹披风角挥开，丝毫不在意对方那不知真假的抱怨。
“如果你是在第一天说出这句话，也许我会慎重考虑下合作对象。”
“哎哎哎？现在不可以吗？！”
“毕竟已经和对方约好了呢。”
“不可以毁约吗？”
“不可以，情报商人可是最注重信誉的。”
“一次！就这一次可以吗？拜托了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
…………
男人分不清真假的请求声与少年毫不退让的拒绝声越来越小，两人并肩朝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走去，直到背影彻底消失在街角。
【日本横滨，“龙头战争”开始后——第55日。】
>>>
“「Strain」、「高濑会」……都是不怎么出名的小组织呢。果然，聪明的家伙们早就察觉到不对，早早就选择明哲保身了吧？”
果戈里蹲在地上，双手扒拉着桌面，随意瞥着电脑屏幕上滚动的文字与图像，然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港口还有GSS没参与进去，这个城市就已经乱成这样，但是真可怕呢~这可不是拒绝参与就能独善其身的游戏呢~”果戈里咿咿呀呀的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低头闷声笑了起来。
但是没有太久，他又像没充电的机器那般，从精力充沛一瞬间变为懒散疲惫的状态。
“所·以·说~即使是费奥多尔也会去和那位‘老熟人’见一面，可是我这两个多月除了偶尔陪你到处乱跑，可是什么人都没有见过呢……这叫什么？呜哇~放置play？！”
男人又故作惊恐地掐着脖子大声呼救着，自娱自乐好不快活。
费奥多尔试图打断对方的妄想。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可是，果戈里。”费奥多尔满脸疑惑的扭头看向对方：“你昨天不是偷偷溜出去了吗——还被人甚至摄像机发现，我不得不缩短自己的睡眠时间帮你扫尾来着。”
果戈里沉默了一瞬。
他也想起了自己昨晚睡不着，干脆趁着费奥多尔休息的时候又跑出门的事情了。和前几次不同，这次不小心被GSS蹲点的小喽啰发现，然后顺便干掉了对方。
他最开始当然什么也没准备做，甚至想好了安抚对方的情绪，双方默契的表示‘从没见过对方’的看法。
但是吧——
“……可是，那家伙竟然喊我‘白麒麟’！好过分啊~”果戈里面不红心不跳的装委屈：“就算是喊‘魔鬼’或者‘怪物’我都能接受，但是他对着我喊白麒麟耶？！我可比那家伙善良太多了吧！”
果戈里又补充：“直接让那家伙背锅嘛~反正那家伙从不留活口，GSS也没准备参与这次的争斗，少了一个两个人也改变不了现状，对吧。”
费奥多尔闭上了双眼，不知是被同伴熟练的甩锅行为还是诡辩惊到，当他重新睁眼后像是恍然大悟般，却用微妙的语气说出了并不那么温柔的话：
“果戈里，你真是个令人意外的人，每一天我都会对你有更深的认识。”
果戈里：好怪的话啊，这是在夸我吗？唔……那就当做在夸我好了！~
【日本横滨，“龙头战争”开始后——第66日。】
>>>
金碧辉煌的巨大建筑内，黑发的少年与面前长发披散的白发青年，隔着长桌面对面坐着。
“费奥多尔君，我的朋友。”涩泽龙彦率先开口，他把手中捧着的盒子放到桌上，想要向朋友分享展示自己收藏的珍宝。
巴掌大小的金属盒子，外表如同常出现在海盗故事中出现的、被埋藏起来的宝藏箱子。黑色的底色，周边用暗金的铆钉装饰，四周更是嵌满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宝石。
说是宝藏盒，但看大小更像是做成这般外型的首饰盒。但涩泽龙彦最想要的东西不应该这个时候就得到才对……费奥多尔漫不经心的想，但他表情维持的很好，特意装成一位“好奇却不贪婪”的友人。
“请看。”涩泽龙彦道，并熟练的打开盒子。
费奥多尔定睛一看，却又有些诧异。
空的？——不，不对。虽然横滨大多数人不知道“白麒麟”的异能，但费奥多尔不属于那类。这么说应该很难有人能从涩泽龙彦手中偷走东西……所以说——
“是这个盒子？”
“当然，是这个盒子。”涩泽龙彦很高兴对方一瞬间就意识到真相，他很乐意与聪明人交流，也干脆地说出了其中的故事。
“这是多年前，我在欧洲的某个国家，认识的某位宝石收藏家送给我的，于是就去了解了一下它的来历。”
·
故事很简单——之所以用“故事”二字，纯粹是比起现实，更像是商人常用的吸引买家的噱头罢了。
有一个强大的异能力者，因为恐惧自己与生俱来的特殊异能，于是向魔鬼许愿得到了这个魔盒。
异能力者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盒子，就像魔鬼说的那样——打开盒子，异能力就会被剥离，化为一颗宝石。只要主人不打开这个盒子，那么就永远是个正常人。
但多年以后，早已重新拥有平凡人生的原主人，却又不甘于自己日渐变得平庸、沦落到被那些自己曾经看不起的普通异能力者欺辱的地步，于是他又想要重新拿回异能力。
而后续嘛……
大概是被剥夺出去的异能力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亲手杀死了原主人，而异能力一损俱损，也因为主人的死亡彻底沦为一颗普通的宝石，魔鬼的盒子也因原主人背弃誓言被诅咒，普通的宝石永远无法被装进去。
“这个盒子，与我如此相配。多适合用来装我心爱的宝石啊！”涩泽龙彦感叹道。
……
费奥多尔飞快捋了一遍这个故事，面不改色地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心底却暗诽起面前这个男人，外表看起来挺聪明，但实际智商和果戈里怕是在伯仲之间——不，或许果戈里更聪明点，起码不会被商人糊弄成这样。
但他没有点醒他人的义务——特别是这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早已失去了“思考”能力的、或许已经无法再称呼为人，更像是执念化身的怪物——所以费奥多尔仅仅是摆出了自己的态度。
“那么，祝你成功。”费奥多尔举起手中的茶杯，诚恳的祝福。
【日本横滨，“龙头战争”开始后——第81日。】
>>>
“真是壮观的景色啊~”
果戈里一蹦一跳的从边缘向废墟中间走去——在昨天的这个时候，这里还只算是较为荒凉的郊区，但因昨夜那场战斗而变得千疮百孔。
或许是因为陌生人的出现，零零星星的试图在这片废墟里找到些有价值的宝贝的家伙们慌忙逃跑，果戈里只是眨着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四下逃窜并衣衫褴褛的孩子，脚步却分毫不动。
“小小的、饥寒交迫的‘小老鼠们’真是不少呢~费奥多尔。”果戈里弯着眼睛，他回头并顺手拉住落在后面的同伴的手腕，“或许你要找的东西已经被哪个孩子拿走了哦？”
“怎么说，莫非你要在这个城市，把所有人都搜查一遍，又或者对方已经离开了这里，所以你要把全日本、全世界的人全部搜查一次吗——只是为了那个，装着金灿灿宝石的魔盒？”
费奥多尔有些诧异的睁大眼睛，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同伴会产生这种想法：“当然不，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果戈里？盒子只是顺带，我有更在意的事情想要去确认。”
果戈里眨了眨眼，像是恍然大悟。
两人相顾无言。
·
果戈里走在前面，费奥多尔步伐略慢落在身后，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拉开多远，心血来潮时果戈里甚至还干脆用异能力带着费奥多尔一起向中心地区挪。
这片废墟显得有些过于大了。
那位重力使不再压抑自身力量后产生的破坏力，昨夜那漫长的时间里，不说夸张，小半个横滨也是有的。
“果然，我们还是很像罗密欧与朱丽叶~”果戈里旧事重提。
相似处当然不是爱情了——我和费奥多尔之间可没有这种感情。果戈里漫不经心地乱想——环环相扣的命运，真假掺杂的谎言，还有被掩埋的真实。
“罗密欧与朱丽叶？”长时间在废墟中行走，费奥多尔呼吸声有些急促，“阴差阳错的恋人……我们和他们并不同，我早已准备好了一切。”
“所以你的意思是，所有的一切都逃不过你的掌控？”果戈里停住脚步，转过身子突然发问。
“嗯……嗯？”费奥多尔也停住脚步，轻笑着询问：“果戈里，有什么问题吗？”
·
果戈里也在笑。
他经常笑，就像是戴了微笑面具的小丑，常人很难在他脸上看到别的表情。漫不经心的笑、微笑、大笑、讨巧卖乖的笑……
而现在，费奥多尔在他的脸上又看见了新的笑容——完美的笑容，但那双异色的眼中却是彻骨的冷漠。
“‘有什么问题’？哈……哈哈哈哈哈……那问题也太多了，对吧？让我想想应该从哪里说起呢？”果戈里大笑着，但他举着枪的手丝毫没有颤抖，黑洞洞的枪口仍然正对费奥多尔的眉心。
“那么首先——”
“滚出去，「神明」。”
【日本横滨，“龙头战争”开始后——第88日。】
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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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进度（1/3）~
和正篇不是同一个时间（？）线，某种意义上可以理解为不算剧透的剧透？
只看这一章应该很难看懂，建议结合下章一起来么么么啾~【但是下一章的发展真的能看懂吗h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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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明天中午12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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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和标题时间对轴真是服了我自己hhhh
——早安。
——午安。
——晚安。
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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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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