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光的眼神很冷,任谁都能看出他在生气。似乎不论谁再跟他顶一句嘴,他立马就要起身去给对方点颜色看看。
思悦一看他的眼神,就蔫成了小趴菜,她垂下头,撇嘴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
练习册还没抢回来呢,她猛然从程昊手里一拽,“撕拉”一声响,她终于拽回了练习册。
当然,练习册也散了架。
程昊忽地伸出双手,爽朗地对齐光笑:“嘿,齐神,你看这……同学矛盾,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齐光脸色依旧难看,直盯着程昊坐好,他才转过身去。
却在转身的瞬间,又瞥了眼思悦,冷哼一声。
思悦只顾默默拼好练习册的尸体,接着趴在桌上伤心。
她伤心哀悼了一会儿,决定翻出笔记,为这件事写一篇铭文,祭悼她壮烈牺牲的练习册。
以及期盼着明天老师收作业的时候,她可以梗着脖子说,自己的作业都被程昊撕了。
说干她立刻就干,抓起笔,开始翻找笔记本。
完了,她现在坐的不是自己的位置,根本没有笔记本,难道要回座位去拿?
不行啊,齐光刚才那么生气,她哪里还敢凑过去再惹他一番。
她正挠头间,忽觉脸上似乎盯了道灼热的视线。
顺着视线望过去,却见齐光在冷冷地瞥她。
她又哪里惹到这尊大神了吗?可她都没出声啊!
齐光移开视线,瞥向她的座位。
她没看懂,微微歪过头,盯着她的位置,试图找出点什么不同。
齐光示意了两三次,她都依旧是歪头找不同的模样。
他一个哼声,将手臂搭上她课桌,手指捻起她最喜欢的那支被她取名叫小红的笔,轻轻按动笔芯。
她心头一跳,猛然坐直身子,只见齐光挑眉示意。
她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是挟质子以令她投鼠忌器啊!
他绝对是在威胁她赶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最爱的小红笔在他手里,思悦哪里会反抗?
她直接抱着零散的练习册,灰溜溜地搬回去坐好。
齐光冷笑,并未看她:“舍得回来了?”
思悦连忙摇头。
齐光搁下笔,又扭头看向她,眉头紧锁。
她心想这人怎么又生起气来,再度摇了摇头。
他眉头更紧了,张了张口,没发出声,又重新扭开脸,下笔都能感觉到他正带着浓浓火气。
思悦只摇头想着,这尊大神可真难伺候。
她动作忽然停顿,意识到自己在摇头。
是不是对齐光来说,她这是在表示自己不舍得回来,是被迫回来的。
啊这……
天地良心,她没有任何反抗的想法。虽然她确实不想回来。
她偷偷冲齐光撇了撇嘴,翻出笔记本开始给练习册写悼文。
下课铃响起,晚自习进入一段休息时间。
教室里仿佛瞬间落进了油锅,“刺拉刺拉”一阵水汽响,吵得不行。
这么吵闹的环境下,齐光却似乎并不受影响,笔耕不缀。
思悦写完悼文,偷偷瞥了眼他,生怕被他发现自己在做这等惊世骇俗的事。
祈祷齐光别像程昊一个鬼样,一心谋害她的自尊。
齐光确实不像程昊,他话少得很,还不至于那么聒噪无聊。
但齐光一开口,就总让她后背冷汗直流。
比如在她开开心心叠好悼文时,齐光忽然问她:“作业做完了吗?”
思悦摸向残破的练习册,一派无言。
她手塞进桌肚,偷偷努力去藏练习册。
谁料齐光将手掌平摊在她眼前,说了声:“拿来。”
拿啥拿啊?不给!
她悄悄将练习册卷了一圈,塞进桌肚更隐蔽的位置。
齐光近乎是无奈地一瞥,眉头微锁,说道:“早上的题都会做了吗?我检查一下。”
“啊?”思悦攥紧了练习册。
齐光:“你没问题?”
思悦:“为啥啊,你非要盯上我了吗?”
齐光眼眸半垂着,似乎在思索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重新掀起眼皮。
虽然他面上的表情变化不大,依旧冷冷的,但眼睛明显亮了起来,是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推开面前的书,清空桌面。
齐光:“你好像有点误会,检查作业是组长的职责。我没有只盯着你,但确实只有你……让人头痛。”
说完,他居然笑了,似是被自己逗笑了。
思悦攥紧练习册,掌心沁出了汗。对比齐光的笑,还是他之前那种公事公办的冰冷态度更让她安心。
她视线游移,瞥向教室墙上的钟表,只盼望快点上课,让齐光回归安静学习的状态。
齐光却再次开口:“我有半小时的时间休息,有问题可以问,我正好答疑。”
说罢,他丢起水笔,将笔稳稳立在桌面,发出“哒”的一声。
笔杆像根烟囱直指天空,若是笔尖冒烟,岂不是在燃香计时?
思悦被这一联想逗笑了,探指戳向他桌上的笔。
手被他挡住,他微微皱眉,用眼神示意她桌肚里的练习册。似乎在问她:还不珍惜机会?
“问!我现在就问!”思悦抽出散乱的练习册,试图翻开。
练习册被程昊撕得散乱,纸页横七竖八地躺在桌上,看得齐光脸色不佳。
齐光:“谁撕的?程昊?”
思悦用力点头,掩盖心中窃喜,装作伤心道:“对啊,太可惜了,我想做作业也没法做了,唉,这可怎么办呀,只能下次再交了。”
齐光侧头凑到她眼前,打量她神情,说道:“少来这套——”
他忽然停顿下来,灯光打在他睫毛上,于眼中投落水波般的清影。
被他这般看着,思悦连眼神都没法躲。
不想被他发觉她在偷乐,她只得使劲咬唇,强行压住快要飞起的唇角。
她没法开口,一但放松,她怕会当场乐出声来。便低垂眼眸,装出沉默悲痛的模样。
齐光忽然撇开眼,抽出一根胶棒,说道:“粘上不就行了?”
思悦惊异地抬头,死死瞪着他。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既没笑也没生气,似乎是信了她的伤心,却又好像一切都被他看穿了。
她撇嘴接过胶棒,在齐光注视的目光下,认命般地粘着纸页。
齐光侧头瞥了眼程昊,淡淡道:“课上别乱跑。”
“哦。”思悦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忽觉不对。
这家伙真是要管她到底了吗??
她猛然抬头,问他:“凭什么!”
齐光:“老师说的。”
思悦并不信他,反问道:“真的?”
齐光:“嗯,他和我谈过话,让我多关照你。”
关照?典狱长还差不多吧!
思悦满心窝囊地腹诽。
她一边腹诽一边粘贴练习册,越粘越觉得纸页的毛边有趣,居然抹着胶棒玩起来。
时间很快过去,齐光刷完一张试卷时,忽觉不对劲。
他抬头瞥了她一眼。
她还在粘她的练习册,还把练习册粘成了飞机样,两翼舒展,似乎随时就要展翅高飞。
齐光敲了敲她的桌面,凑到她面前,冷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他声音有点凶,吓得思悦陡然回过神。
她看了眼时钟,又看了看手里奇形怪状的练习册,尴尬地挠了挠脑袋,没出声。
按正常情况,一般人若遇上她不出声,也就不再理她,去做自己的事了。
但齐光不这样,他就盯着她等答案,盯得她心头发毛。
她只能嘿嘿笑说:“我在粘习题册呢!哎呀,这可真麻烦呀。”
齐光不可置信道:“你粘了半小时习题册?”
思悦糊弄般点头:“对,就是这样!”
齐光忽地坐正,笔杆拍在桌上,发出一阵清响。声音不大,但听得思悦心头一个激灵。
有这么气人吗?她默默想着,一会儿是不是该抱头逃命?
结果齐光塞过来他的练习册,把她那坨奇形怪状的东西夺走。
他冷声道:“别浪费时间,先用我的做。”
思悦茫然地应了声,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再搞出什么动静,立刻蔫巴着翻开他的练习册。
如看天书……
她扒拉出自己的本子,认真读题,想解题却无从下笔,干脆抄起他的答案来。
该说不说,学霸的答案就是让人看了舒心。他的笔迹利落好看,加之过程条理清楚,居然有种欣赏艺术品的感觉。
就像是……
思悦闭眼回忆,脑海中浮现跳动的乐点。
“咚当当——嘟嘟丁丁嘟嘟丁——”
齐光正小心撕开她那一坨练习册,闻声又无奈问她:“你又在干什么?”
思悦仍闭着眼,嘟囔道:“别吵,巴赫!”
齐光:“什么?”
思悦:“你没听见吗?哥德堡变奏曲。噔——噔——嘟嘟嘟——”
齐光摇头:“我不明白。”
思悦睁开眼,指着他的笔迹说:“这里是咏叹调啊……”
刚说一半,她忽然住嘴,摇摇头道:“算了,当我没说。”
她的话再说下去,会被他当成疯子的吧。
就像她小学时那样,对同学说她好喜欢九九乘法表,就像是钢琴键似的。
每个键都是不同的乐符,数学题就是用它们组成的乐曲。
大家都当她是神经病,嘲笑她天天做白日梦。
她努力证明自己,焦急地指着每道题哼出它代表的乐曲。
这题是小夜曲,这题是圆舞曲,这题吵吵嚷嚷的肯定不是好曲子。
后来,她经过走廊,同学们总凑在一旁冲她笑:“小夜曲,小夜曲!天天说梦话的小夜曲!”
很快老师上台讲课指出那道坏曲子是一道错题,重新讲解答案。
她下课后兴奋地和最好的朋友讲:“我说的对吧?那道题那么难听,肯定有问题!”
好朋友正牵着别人的手,嫌弃地看着她,说道:“笨蛋!数字哪有什么声音,我爸说了,你就是在吹牛说梦话!”
那时,她还会委屈地掉眼泪,直到现在她已经习以为常,不在乎了。
只是,自那之后,她就学会闭上嘴,再也不提自己能听见数字里的乐点这回事了。
她瞥了眼齐光,接着张嘴强行打了个哈欠,希望他没注意到自己刚才的梦话。
就当她太困了,在梦呓吧。
齐光显然不会忽略她话里的细节,平静地问她:“你看数字能听见音乐?”
他语气平静但不平淡,像是晴天的海面,波涛广阔,能涵盖无数深海的丑陋怪鱼。
绝对没有半分嘲笑她。
思悦猛然望向他,用力点头:“对,是不是会觉得很神经病?其实也没有那么明显吧,就是小小的乐点而已。”
“通感?”齐光笑起来,“你都能听见什么声音啊?”
思悦见他没觉得自己很怪异,心情不免好起来,指向他解题过程最中间的那一行。
思悦:“这里,是中轴线。天呐,怎么可以做到这么优美?居然有人连解题过程都是前后对称的结构,好像蝴蝶的翅膀啊~”
齐光眨了眨眼,忽见她抬头,笑眼弯弯地盯着自己。
她眼里似乎有晶莹的亮星闪烁,闪烁一种灵性的辉光。
她在笑,笑着夸他:“你的答案真好看,你肯定有强迫症!”
这是夸吗?
齐光有些恼火地别开头。
思悦不理解他怎么又生气了,叹了口气,开始抄他的答案。
身旁齐光却突然再度开口:“别抄,先自己做,不懂的问我。”
思悦自学半天,还是没懂这些题目。
她小心地递给齐光看。
齐光一边粘她的练习册,一边点拨她两句,试一试她的学业水平。
思悦茫然地眨眼,仍是一脸蒙圈的样子。
她似乎从没听过课,连基础知识都不清楚。
齐光只觉头疼。
他无奈紧捏眉心,认真带她推了一遍公式,又挑出几种基础题型讲给她听。
讲完之后,他总有种后悔的感觉,就像是他的宝贵时间都浪费在对牛弹琴上,让人心疼不已。
齐光望向她紧锁的眉头,她正沉默地盯着书页。
他想,要不直接放弃她吧。
可他的字典里没有“半途而废”四个字,他已经付出了时间,即使是对牛弹琴,他也不甘心放弃。
齐光低头粘好她的练习册,随口道:“你先自己悟一悟?”
他今晚是不想再管她了。
思悦却突然开口:“啊,我都懂了!你好厉害!”
齐光瞥了她一眼,见她双眼亮晶晶地,趴在桌上涂涂画画。
他心头冷笑,这种基础题都要讲两遍才懂,这样的学习能力,她之后的学习征途才长。
冷笑完,他又开始为自己未来的水深火热担忧。
他无奈摇头,一页页理平她的练习册。
谁料,思悦又翻开他的习题册,专挑他勾画过的难题做起来,下笔如飞。
她很快做完难题,将本子递给他。
思悦:“你看看还有没有比较有挑战性的题,我再试试?”
齐光本不抱希望,还以为她能做出来,是看了自己的答案。
结果,他看了眼她的本子,上面的解答过程和他的思路完全不同,全是邪招。
如果他的思路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的话,她绝对是魔教妖女。
剑走偏锋,解题过程中的每一步都从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杀出来一刀。
真就是毫无技巧,全靠大刀阔斧地硬砍。
居然还让她真的把正确答案砍出来了。
齐光惊讶道:“嗯?你不是刚刚连基础题都不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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