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横斜,落在父亲的手上。
是在花园里吗?是在大家享用下午茶的时候吗?
阳光正好,茶点都是我喜欢的,大家的表情都很放松,母亲的脖子上没有任何切割的痕迹。我所珍爱的花绚烂地开着,没有化作焦炭。
父亲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却没有喝,只是垂眸看着杯中泛着波纹的倒影:“莉亚,最近……还适应吗?”
还不错,塔兰和依米尔都很好相处。
“借用深渊的力量,最终会付出远超于此的代价——恶魔极为擅长利用契约的漏洞,绝不可掉以轻心。”大哥站起身,用严厉又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我,“你有应对祂的策略吗?”
我知道的,李维斯,我一直在将心比心,思考塔兰的行为逻辑,虽然祂难以捉摸,但我们的内心有产生过共鸣。
大哥的神情很复杂。
“值得吗?”母亲问,“为了上一辈之间的仇恨,让你原本绚烂的人生……永远地沾上深渊的黑暗。”她没有落泪,但她的眼睛告诉我,她在哭泣。
你们是我重要的家人,我无法为了自身安逸,无耻地苟活。我身为廷代尔家的一员,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绝不姑息罪恶,绝不无视法度,绝不僵化秩序”,如今大家不明不白地被夺去了生命,教庭不仅装聋作哑,还通缉了身为幸存者的无辜的我……这种不合理,无法原谅,无法忘却!我不后悔与塔兰交易,我愿意用尽一切去追求真相,但我向你们发誓,我不会沉沦于憎恶与恶魔的蛊惑。
“莉亚的决定是正确的……,她缺乏常识,也没有带财物,不具备自立更生的能力,而求助他人……随时都可能遭到背叛,与恶魔缔结契约,却不会有这种麻烦,短时间内可以迅速解决生存问题,是最合适的判断。不过今后……你就只有自己能依靠了。”父亲的眼中显示中出某种悲怆的复杂情绪。
父亲,打断一下,虽然我不想破坏这个氛围,但我还是要问一句——家族毁灭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幕后黑手又是谁?卡迪拉克他究竟在搞什么?
“你更有主见了……这很好。”父亲笑了,“这些我都可以告诉你,但你能记住吗?”
心悸。
可是让人心悸的内容却逐渐模糊了,转眼那段承载着骇人真相的回忆就变成了一片空白。我记得它曾清楚地存于我的脑中,却一点不记得具体的内容。
家人,花园都消失了,世界只剩下一片空白。
什么也看不到。
“汪汪汪!”炸雷般的犬吠。
莉亚一惊,下意识朝声源处放了个净化术。
那声音消失了。
可周围依旧空白一片。
莉亚
唉,发生什么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莉亚
我……要干什么来着
莉亚
这声音,是在叫谁呀?
“萨曼莉亚.冯.廷代尔!!!你可给我长点心吧!”一股向上的巨力把少女从压抑的空白中扯了出来。
啊,是塔兰在叫我呀。莉亚感觉大脑一阵钝痛,意识却清醒了。
视野逐渐清晰,她摇摇晃晃地看到了陡峭的悬崖边缘,生在上面的只有手臂粗的小树。
以及一只手抓在树枝上,另一只手抓着自己,摇摇欲坠却满不在乎的塔兰。
“哟,清醒了?”塔兰说着,放开了莉亚的手,然后自己借着树枝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弹力,跳到了悬崖之上。
莉亚从空中下坠,愣了不到一秒,背部就出现了一对金色的大翅膀,她很快就飞到了塔兰旁边。
“塔兰,你怎么不用浮空术或飞行术这类魔法呀?你不是恶魔吗?”莉亚的表情有些震惊。
“我的魔力不稳定,怕到时候法术失灵,美丽的小姐跌下悬崖,粉身碎骨,只留下我们作废的契约。”塔兰摊了摊手。
“呃……这是哪里?”莉亚扶住头,大量记忆一齐涌进大脑,让她有点恶心,“我最后的记忆是我们在森林深处,挖出阿努格拉的棺木,依米拉克在解密上面封印的符文,而我在四周紧戒……怎么到了这里?当时我用魔力探索过,半径800米内根本没有悬崖……”
塔兰注视了一会莉亚,点了点头:“看来全忘了。”
“……什么?”莉亚的脑袋像被针扎了一样痛,脑海中……有一段记忆是空白的……
“嗯……”塔兰抓抓头发,“长话短说,就是依米拉克作死,乱改符文,导致你进到了灵域,作为一个从未进来过的人类,你不懂这里的法则,无法正确理解这里的不可名状,就把灵魂伤到了。你的直觉向你示警。但因为身处灵域,你的大脑没能正确地处理这些信息,你作出的应对让你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然后我只好过去,把你拉了上来。”
灵域,它在天界,人界,深渊,魔界的夹缝之处,没有时间空间,没有物质,纯粹由信息和奇异的灵体生物组成,不受万物法则的束缚,对于习惯了万物规律且拥有肉身的人界生物来说,它是个不可知不可见的危险地方。在这里,你相信不了任何常识,也相信不了自己的直觉,祂的危险在莉亚面前化作悬崖,化作家人的幻影,化作她为了自我保护而不得不忘却的记忆。不过与同样很危险的虚空不同,它还是有自己独特的运转规则的,并非绝境。
而就在此时,悬崖消失了,空白也破碎了,纷乱的奇异的色彩,奇形怪状,漂浮在透明空间中的奇异灵体四散开来,它们似乎往很远的地方飘去,变成了一个小点,又仿佛近在咫尺,大得遮蔽了周围的空间,但都在有意躲着塔兰。
“原来如此。谢谢你呀,塔兰。”莉亚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不过我们怎么回去呀?”
“我想想……找个最容易的方法吧。”塔兰想了一会儿,突然抬头,双手握成喇叭,大声向上喊,“阿努格拉!听得见吗?如果回到了肉身,你就把我们给召唤过来吧。我的召唤语是……可以做到吧?”
塔兰身上微微泛起了一层绿色的涟漪,似乎是风元素的魔力。
“莉亚,我们要准备走了。”塔兰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并没有触碰到少女,却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旁,“虽然我本来想普及一些这里的知识,但现在还是早些离开为妙。可能会有点恶心,不过你放松点会好一些。”祂周身泛起幽黑的火焰,它们以颠倒扭曲的错乱形态燃烧着,笼罩住了自己和少女。
莉亚闭上眼睛,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在那一瞬,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切割成了无数的细小分子,飘散在空中,越飘越远。那一瞬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的形象,忘记了自己是人类。
“好了,睁开眼睛吧。”塔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是什么?从来都没有过的感受,好奇怪好诡异。啊,这是声音。声音是什么?
莉亚睁开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双手。没有被分解,没有一丝伤痕,却感觉好违和。她感觉自己不应当是有形的,她应当是无形无限,飘散在每一个角落的;她感觉自己不应该看见,她本应当用触觉去感受一切,颜色,形状,不在她的认知范围之内。可是我的形状,我的颜色,这一切,我明明很熟悉啊,我为什么会这样想?就好像,我不是我一样。又陌生又熟悉,混杂的矛盾的感官,让莉亚胸口发闷。等等,胸口是什么?话说我是谁?我到底在哪?
“是不是有点想干呕?”塔兰看了看她,“深呼吸,让新鲜空气进入肺部会感觉舒服一点。你刚从灵域被召唤回来,在压缩时间与空间的过程中,接收了来自灵域生物的部分意识。由于这个过程速度太快,大脑来不及处理,两种意识混在一起,就影响了自我认知。不过这些都是暂时的,灵域生物的意识很薄弱,等它自然消散了就好了。不用怀疑,你是萨曼莉亚.冯.廷代尔,是人类,是女性,你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随着塔兰的话语,莉亚深吸一口气,感觉矛盾不安的心情逐渐平复了下来,她在脑海里勾勒出自我的特征,让那个形象越来越清晰,另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意识随着这个过程逐渐消散。莉亚吐呼出一口气,胸口不再发闷,她看向自己白得有些剔透的纤细四肢,不再感到奇怪。我是人类,是人类。
“你看起来没事了。”塔兰环顾四周,“那么依米拉克,请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你的所作所为吧?”
“老大呀,这个么……如果我说是意外的话你会原谅我吗?”谄媚,尴尬,心虚又不失愧疚的声音。
那高大的红发男人,干笑着弯着腰,试图藏在远比自己娇小的女性精灵的身后,他扶着那人的肩,躲避着塔兰和莉亚的视线。
“不要碰我。”声音意外地低沉,那个女精灵毫不客气地拍开了红发男人的手,神情冷淡。
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阿努格拉。她穿着一身造型古典的短袖方领袍,赤脚穿着皮革编织成的鞋子。那袍子长度到小腿肚子,上面满是奇异的几何图案刺绣,色彩鲜艳明快,极具精灵特色,有一种异常的高格调感。她比莉亚高不了多少,身形也同样纤细,却多了莉亚所不具备的力量感与野性美,裸露在外的肌肤,有着紧实而健美的肌肉。像任何一名精灵一样,她有着尖尖的耳朵和年轻美丽的外表,但是那冷淡的神情,被晒成小麦色的光滑肌肤,以及那一头及肩的留着一刀切刘海的修剪得过于齐整的给人以厚重感的浅色直发,都完全颠覆了精灵的刻板印象(牛奶般的皮肤,笑眼,不加修饰的自然感),却又与其相得益彰。
那发型让塔兰联想到了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稍稍想念起了前世。
莉亚悄悄地看了看她的脸颊——她偶然间发现那小麦色的右颊上有一个黑色的刺青,感到好奇。但是由于光影和色差的原因,加上那个图案线条很细,一时之间竟然辨认不出来。不过她隐隐有种熟悉感——这个图案不简单,这让少女有些在意。
依米拉克委委屈屈地放下了手,大气也不敢出。
“感谢你们的帮助。”阿努格拉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弯腰向两人施礼。莉亚觉得有点奇怪,因为这不是精灵的礼仪(她记得女性精灵这时候应当是双手放在胸前闭眼作祈祷状,然后说上一大段如诗歌般的话语)。
“还有我诶~”依米拉克小声地嘟囔着,但是被无视了。
“普通的人情世故而已。”塔兰说,“不过你可别忘了另外两人的报酬。”说完,祂意味深长地盯着闯了大祸依米拉克。
“我稍后就给。”阿努格拉说完,把依米拉克向前一推,“别逃避了,敢做敢当,好好向他们道歉吧。”
依米拉克踉跄了几步,来到了塔兰跟前,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塔兰平静地看着他:“不必多说,我可太清楚炼金术士了,你们下次还敢。你更应该向莉亚道歉,你确实对她的生命安全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
依米拉克看了一眼莉亚,眼中的愧疚和心虚明显比面对塔兰时更真切。
莉亚的心情有些复杂。平时的依米拉克,虽然大大咧咧,缺点一大堆,可的确是个正常又温柔的好人,但是当他看到那些符文的时候,就像换了个人,偏执又疯狂,对一切不管不顾。这无缝衔接又完全不同的两面,让她心惊。这就是炼金术士吗,难以理解,但是好气人。
红发青年慢慢地走过去,很认真地朝少女鞠躬道歉,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对不起,莉亚,不小心让你陷入了险境。下次我做实验的时候,一定第一时间看看旁边有没有你。”
莉亚鼓了鼓腮,把头扭到了一边,不理他。
依米拉克赶紧转到她面前,露出了九个头,双手合十:“莉亚,你要是还生气,就把我的头砍了,好好发泄一下吧,求求你啦~别不理我嘛~”他不停地眨巴着眼睛,让那双线条偏硬(如果他不开口的话)的红眸在泪水的辅助下,变得如同幼犬般惹人怜爱。
阿努格拉感觉天气很热,上火。喉咙一腥,一咳,是一大口血,发黑。
“哇哦~”塔兰睁大了眼睛,戈耳弥拉睁大了眼睛,“你原来同你主人一样是病弱的设定吗?”
“让您见笑了,”女人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嘴角,“脱离肉身时,淤血卡在了喉咙而已。”
话毕,鼻子里流出了两道鲜血。
“阿努格拉,您还好吗?请让我为您治疗一下。”莉亚神色关切地上前察看,使用了治疗魔法,然后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用这个吧。”
啊,太失格了,少女满心愧疚,光顾着同依米尔生气了,没有第一时间察看她的情况,我可曾是圣女的继任者之一呀!太不负责了!
依米拉克的九个头伸长了脖子,追随着莉亚的一举一动,用夸张的神情表现出对莉亚魔力运用的赞美,笑容略显做作,同时还用力鼓掌——但怕惹莉亚心烦,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他的动作如同表演默剧一般精彩。
“多谢,并无大碍”,阿努格拉接过手帕,状似波澜不惊。
“莉亚,她只是上火而已,不必这么紧张。”塔兰开口道,意味深长地看着阿努格拉。
阿努格拉猛咳了几声。
“她‘死亡’过一次,身体留下暗伤,又被埋在没有空气的地下好几天,怎么可能一点事没有?”莉亚不赞同地看了塔兰一眼,“再强大的身体,也需要养护啊。我们既然与她做了交易,就要有始有终,好好善后。”
少女神情专注地为精灵治疗,她的头微微垂着。从阿努格拉的角度看,长长的睫毛几乎完全盖住了那双湛蓝的眸子,细细密密,如同一层金色的雾。因为正在使用圣光魔法,少女的周身,带着一层薄薄的光,衬得她犹如圣光教典中那粹无瑕的天使。
阿努格拉移开了视线,生起了心怀邪念之人面对清澈纯洁之物时的心虚。
而少女则不动声色地看清了精灵脸颊上的刺青,那是一个花体形式的图腾“E”。
少女睁大了眼睛。
(注:这个世界不知为何也有26个英文字母的存在,不过是作为仪式图腾存在。)
“莉亚小姐,这是给您的报酬,一件融炼器具。”她拿出一把匕首递给少女,转移了话题。
莉亚回过神,点了点头,接了过去。匕首长约0.9蒂特(30厘米左右),轻盈得不可思议。刀身修长,深色的木质刀柄打磨得很光滑,带着原木的纹理,皮质刀鞘与刀刃极为贴合,泛着紫红色的光。它可以说是朴素了,却丝毫没有简陋感。
莉亚左手持刀柄,右手解开金属扣,取下刀鞘,将匕首竖在面前,眸中露出赞叹的神色:“好漂亮的刀!”
刀身是最常见的直刃型,薄而修长。上面镌刻着极为精美的羽毛纹,浑然天成,看不出任何人为锻造的痕迹,莉亚抚上它们时,甚至没有凹凸不平的感觉,仿佛在抚摸最光滑的绸缎。刃极窄,没有那种锋芒毕露的光亮,却带着瓷器的温润感,内敛着。
“它没有名字,也未有过主人,尚末迷醉于血肉和生命的甘美,是一把好满足的刀。”阿努格拉说,“它的能力还算有用。第一,它可以直接伤害到所砍之物的本质——哪怕对方只是一个替身,哪怕对方是神明,伤害都能反馈到你认为你所砍到的位置身上—不过除了能注入魔力,它也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伤害不大。第二,它可以在内定位所有曾经砍过的人。”
莉亚目不转睛地看着它,把他凑到头发跟前,手腕一翻转,嚓的一声,刚好切下一根金发。
“真是把好刀。”莉亚把刀握在胸前,唇角微弯,眸中盛满了如同得到心爱饰品的喜悦,整个人的明艳连阳光都黯然失色,“一定能很好地砍掉卡提拉克和尤安的头吧。”
黑蛇弹到了少女的肩膀上,用嘶鸣声表达祝贺。
“戈耳弥拉说他到时候会把他们的骨头做成漂亮的手链送给你,”塔兰翻译着,然后皱了皱眉头,“什么品位这是,别理它,莉亚,这条老蛇的审美比较反人类。”
“就是,应该把所有仇人的骨头收集起来,烧制成钻石戒指。”依米拉克重新变回了一个头,“把过去的苦难,锻造成妆点莉亚的美丽珠宝。为她的美貌添加更多的韵味,是她仇敌的荣幸。”
莉亚歪了歪头,呆了一瞬,美丽的大眼睛中透出许多疑问。
“你绝对找不到女朋友,依米拉克。把仇人骨灰这种晦气东西当作首饰,可真是绝妙的点子。”塔兰一脸无语。而且由于你们炼金术士的存在,这个世界的人造钻石也不是很贵重的饰品啊喂!
“谢谢你们的好意。”莉亚回过神,“虽然我是真心希望这两位的灵魂获得永眠,但不至于因此……亵渎死者。”
“莉亚你愿意同我说话了诶。”依米拉克特别开心。
“我们毕竟还要同行呀,请多多关照呀,依米尔。”少女说。
阿努格拉沉默了很久,随后转向依米拉克:“说起来我还有报酬没给你。”
“哼哼,我是内行的人,是贪婪的炼金术士,可没莉亚那么容易满足哟。”依米拉克阳光灿烂地呲着牙,着实的闪了阿努格拉一闪。他的牙生得很好,说句齿如瓠犀真不为过。
“是吗?”阿努格拉瞧着红发男子俊朗的面容,神色突然变得很严肃。
只见她慢慢地靠近依米拉克,那双冷静的蓝眼睛久久地注视着他。一男一女近在咫尺。
“怎怎怎么突然靠这么近?”依米拉克吓得整个脖子都往后仰了。
“你和莉亚小姐不一样,我可以额外加一些报酬。”阿努格拉说,“你愿意让我亲一口吗?”
“哎?哎?我,我听错了吗?塔兰,她是说亲,亲他一口?”莉亚无措地颤动着睫毛,耳朵红得透透的。
“是的呢。”塔兰淡定地回答。
依米拉克长大了嘴,仿佛变成一座雕塑。
三秒后,“啊”的一声尖叫惊飞了群鸟,也惊飞了众人的耳膜。
“流氓呀!你别过来!”只见红发青年躲在了塔兰的身后,用惊恐的目光注视着直率表达出自己想法的精灵。
“你们人类男性怎么这样古板?”阿努格拉停下脚步,一脸坦然,“若是不愿,拒绝就行了。何必说得这么伤人?”
“这很失礼!搞得我像是很随便的男人一样!”依米拉克高大的身躯躲在相对娇小的塔兰身后,双手紧紧抓住祂的肩膀,却被后者无情拍开,“亲吻这种具有特殊含义的行为,怎能当做交易的东西?你还不如说要和我共度良宵呢!”
“是我有失考虑。”阿努格拉思索了一会,“我可以额外加一些报酬,你愿意和我共度良宵吗?”
依米拉克沉默了。
“这……”莉亚纤细的手指捂住了微张的唇,却捂不住心中的诧异。
戈尔弥拉则略带疑惑地吐着信子,就这么突如其来地求偶了吗?
“我们要赶路,没时间等待夜晚的降临。”塔兰说。
“其实……”阿努格拉说。
话音未落,便被依米拉克打断了。
“你们也太小看我了吧!就这么擅自认为我会同意这个交易了吗?”
红发青年满脸怒色,气得肩膀一怂一怂,“我再没有节操,也不至于在小莉亚面前做这种交易吧!”
“感谢您的好意,但我们只要我们应得的部分就足够了,阿努格拉小姐。”莉亚走到依米拉克身前,朝精灵行了一个屈膝礼,不动声色地把依米拉克挡在身后。
“当然。”阿努格拉似乎笑了一下。
只听“咔嗒”一声,精灵面不改色地撕下了整只胳膊,递给了依米拉克:“我的体质很特殊,我的血肉有价无市,是很珍贵的实验材料。”
血液从胳膊的断面飞溅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莉亚飞身上前,用圣光魔法帮精灵女郎止住了血。
“没有一句夸张。”塔兰对依米拉克说,“特别好用的,你快收下吧。”
莉亚瞠目结舌,如果没有16年来的礼仪教养,她几乎要惊叫出来:“阿努格拉小姐,您怎么能这样乱来?没有可以交换的东西,您可以打欠条呀!我虽然会治疗,但技术还很不成熟,让断肢再生需要花费很多时间。”
“让你费心了,莉亚小姐。”阿努格拉说,“不过止住血就够了,我有解决的方法。”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把那只胳膊包裹好,放进衣袖后的依米拉克收起了一瓶刚拿出来,颜色诡异的药。
“这你还真不用担心,莉亚。”塔兰说,“她主人就是个炼金术士,还罕见地有钱又有权。她这毫不在意自己身体的毛病就是被她主人给惯出来的。”
“惭愧。”阿努格拉看了看止住血的断臂,随手撕下一块衣摆包裹住断面,“主人的力量太强大了,和那位相处久了,对于病痛都有点漠视了。”
“诶,是同行呀。”依米拉克瞪大了双眼,“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有钱有钱的炼金术士……听起来比天方夜谭还不可思议。”莉亚陷入了沉思。
“那么我就告辞了,感谢各位的照顾。”阿努格拉挥了挥另一只手臂,说着,一阵劲风刮来,再一睁眼,她就不见了。
“真是来去突然的人。”莉亚感叹道,“对了,塔兰……”
“真是的,她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依米拉克“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塔兰,“老大,你和她的主人不是朋友吗?那个炼金术士是个怎样的人?会不会成为我登顶最强的对手呀?”
“他么……是个水晶一样剔透易碎的少年。”塔兰说。
“哎,他把自身结晶化了吗?真是大胆的做法,这样很容易因为血液凝固而死亡吧,他竟然能成功?”依米拉克略显佩服地点了点头,“虽然完全不懂他的美学,但还是挺佩服他的胆量和技术。”
“给自己多加了八个头的你也是半斤八两吧。”莉亚无奈地说。
“这样很酷呀,还方便头脑风暴。”依米拉克说着,拿手?着腰,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莉亚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明白这种浪漫了。”
“那个,‘水晶一样的少年’不是陈述,纯粹是一种比喻的手法。”塔兰说,“伊利德格里斯是一位病弱的美少年,皮肤白皙清透,让人联想到水晶,充满了破碎感。他的身体除了过分病弱,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唉?!!”红发青年和金发少女二脸惊讶。
无他,炼金术士把自身结晶化很正常,但一个炼金术士的身体与常人无异反而异常到家了。
“咳咳咳咳咳!”在遥远的某处,纤瘦的身影痛苦地弓起了腰,唇齿间溢出的鲜血染红了那如同某种幼虫般白皙到几乎半透明的的纤细手指。
“这具身体还是一如既往地残破呀,”年轻的面孔神色恬静,“只是这次,为何分外地不爽?”
罗索王国的计量单位
货币
1戈登(金币)=10西弗(银币)=100纳尔塔(铜币)≈120元的购买力,绝大部分是硬币,纸币很少,只有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会使用面额巨大的纸币。
硬币的面额有2纳尔塔、5纳尔塔,20纳尔塔、50纳尔塔、一西弗、20西弗、50西费,1戈登,2戈登,5戈登,10戈登,20戈登,50戈登。
纸币的面额在100戈登以上,理论上可以无限大,大型交易中常用的有100戈登,200戈登,500戈登,1000戈登。
长度
1蒂特=10蒂尔=3.3cm
1索里=1.60944千米
重量
1塔尔=0.604千克
深度
1海里=6.742千米(注:虽然名称相同,但这里测量的是从海平面到海底的距离,这一计量单位有深海人鱼的王萨格兰德.俄克阿诺斯制定,在海洋里,每增加一海里,生存的主要智慧生物都会变化。)
以塔公国长度和重量的单位同现代,深度的计量单位同罗索。
货币
1瑞拉=1/2263(即0.0004419)戈登≈0.0530元的购买力
瑞拉有纸币也有硬币。
纸币面额有500瑞拉、1000瑞拉、2000瑞拉、5000瑞拉、10000瑞拉、50000瑞拉、100000瑞拉、200000瑞拉、500000瑞拉。
硬币面额有1瑞拉、2瑞拉、5瑞拉、10瑞拉、20瑞拉、50瑞拉、100瑞拉、500瑞拉、1000瑞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梦与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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