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恪没办法给工服钱,跟韦楚河说明情况后,他也表示理解,这老板是真的友善,他祝外爷手术平安,还让高恪陪外爷做完手术再来上班。
医院里,手术室前,高恪焦灼等待,心脏极速跳动,每时每刻都要从嗓子眼跳出,仿佛他才是那个心脏有问题的人,他此时此刻稍微能体会到外爷的痛苦了,原来心脏的不舒服,是活着的每一刻的煎熬,听梵音,闻香火,祈愿会圆,这没有敖包,也没有长生天,高恪双手合十,只能对着冰冷的大理石墙祈祷,‘如果外爷的病能好,我情愿用我的命相抵。’
可惜,好运没有降临,高恪等来了外爷成为植物人的晴天霹雳。
植物人是什么概念,除了保留一些本能的神经反射和代谢物质的能力外,认知能力在没有任何积极的情况下完全丧失,大小便失禁,进食无法自理,靠呼吸机呼吸……可医生已经尽力,手术过程中,外爷心脏骤停,虽然成功复苏,心脏的问题得到解决,但大脑缺氧时间过长,还是造成了脑组织不可逆的损害,换在老家医院,就要准备后事,高恪知道,不算顶坏的事,起码外爷不用去躺冰冷的黑棺,他会给外爷换最白净柔软的被单。
接来下的日子果然不好熬,外爷需要长期住院,医药费不能断,同时又需要人照顾,高恪真想有三头六臂,思考再三,高恪决定把赚钱放第一位,把护理外爷的工作交给医院专业的医务人员,下班后,高恪也会跟着医护人员学习照顾植物人的方式,毕竟依靠他人总不是长久之计,要是外爷一直不醒,高恪想等存了些钱后再换自己照顾,只是现在,他身无分文,还倒欠医院一笔。
爷孙相依为命,他的窘迫也导致外爷没有病房住,只能睡在过道,而高恪每夜每夜都睡不着。
韦楚河知道外爷成为植物人的消息后,说再给高恪几天假,让他调整心情。
“不需要,要赚钱。”高恪告诉他。
韦楚河愣住,他跟高恪讲话总会愣住,然后嘴角又迅速笑出大括号,“行,高恪,你就先从后厨做起,把后厨的基本工作学会后,再是调料,再是前台,每一项我都要考试,每一项考试通过就加三百,考核不通过,工资只有二千五,全部考核通过就有三千四,再来说提成……”
全部通过,只有三千四,外爷在医院花费一天大概一千,太少了,要不是离医院近,晚上要照顾外爷,高恪不会选择干这行。
“你现在能给我三千四?”高恪不把考核放在眼里。
韦楚河也大气,提前支付高恪工资,“可以。”
他没见过高恪的外爷,只是听过,他完全可以怀疑高恪的故事,但他没有,高恪上哪再找这种老板,韦楚河也很难找到高恪这种厉害员工。
能射箭,会骑马的高恪,对后厨的活完全不放在眼里,无论是用脑的还是使劲的,泡茶闷盖几分钟,倒入冰块几克…高恪上手一遍,就不会做错,煮糖水,煮布丁,出珍珠,都是膝盖高的桶,能供小孩泡澡的电饭锅,有高恪在,店里的妹子不用做重活,轮到某个妹子上后厨的班,需要出珍珠,高恪会拍拍她的肩,然后妹子主动让开,把锅里内胆端出,再倒两桶冰震珍珠,食材不烫了,内胆也不冒气后,再换妹子上手。
有时候妹子们会开玩笑,“高恪!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呢!我有肌肉的!”
高恪笑了笑,不讲话,低头干活,他没有看不起任何人,他只是怕滚烫水气伤着妹子们的细皮嫩肉,他觉得自己在草原野惯了,比较粗糙。
这天,韦楚河抱来有店标的工服两套,一套黑色短袖,一套黑色冲锋衣,秋末了,天有些凉,店里的妹子们都穿着冲锋衣,韦楚河也建议高恪穿长袖,他经常帮同事出珍珠,热气给手臂内侧烘出水泡,密密麻麻一片红,高恪他自己都没注意过。
店里有监控,韦楚河空闲就通过监控观察员工,高恪虽然觉得被人盯着不舒服,但为了医药费,他能消化社会上的规则,而且这老板是真的好,给完工服给美宝湿润烫伤膏。
“谢谢。”高恪收了药,也不避讳韦楚河,当着他的面脱上衣,换工服,肌肉隆起,棕亮的点,起伏的下腹青筋转瞬即逝,五平米的后厨,长期热气缠顶,高恪不想穿冲锋衣,他套短袖工服,衣服码数偏小,拿手上看是宽松款,结果上身成紧身款,很紧,让胸肌若隐若现,袖口也紧,肱二头肌明明晃晃。
这没镜子,高恪看不见自己荷尔蒙疯狂溢出,他只觉得呼吸急促,抬眼无辜,向韦楚河表态,“真小。”
韦楚河摸着喉结,“哎,你这身材,我们店里没那么大码数的衣服啊,我估计冲锋衣更不合你身,这样吧,短袖你先凑合穿,我再让公司去定做你的码数,大概要…”韦楚河站远了些,正大光明打量高恪,“你这样壮,得穿三个加吧。”
高恪点了点头,心思又放回工作上,后厨的活,调料区的活,高恪用了一个晚上全部学会,按照规定,新店员都由店长来指导,韦楚河却在店里等到下班,大部分的工作内容都是韦楚河教给高恪,彻底打烊后,韦楚河递给高恪一杯杨枝甘露,他笑,“你真的很能干。”
这一天到晚,高恪接受了韦楚河太多的好意,眼前的饮料,他虽然口渴,但真不好意思收,高恪摇头拒绝,饮料却被韦楚河硬塞他怀中,“干嘛啊,都是用剩料做的,你不喝也是倒掉,喝吧,甜的,能让你心情变好。”
这点糖水对心情无用,但对方的好意高恪不想扫兴。
韦楚河给高恪递吸管,盯着高恪戳破杯封,高恪的手,指甲盖修剪得短圆干净,手指骨骼分明,手背青筋永远冲血,秀气的同时带着一点野蛮和粗糙,白色吸管被他握在手中,衬得发光,再温柔上下磨动插入,管子变形,杯封破,韦楚河盯着看了很久很久。
关上店铺卷闸门,韦楚河送高恪去医院,高恪再次摇头拒绝,韦楚河也没强迫高恪。
—
医院里,医务人员离开后,高恪给外爷的腿按摩,病房里走出阿姨,问高恪,“你多大啊!”
高恪抬头想回答,却没有力气张嘴,他又沉默低下头。
“现在的小孩真不懂礼貌。”阿姨推了推高恪,“让你爷爷进房间去睡,白天外面太吵了,夜里过道有风。”
她也是好心提醒,高恪笑了笑表示礼貌。
没有人比高恪更想外爷住病房房间里,只是他口袋空空,很多事情无能为力。
阿姨又问,“你爸妈呢?”
直戳高恪心肺管子,再跟她聊下去,高恪心脏真要出问题,他起身把过道大灯关了,过道恢复冷清,头顶微白的暗灯打在外爷苍白的呼吸机上,高恪听着滴滴的机器声,小困一会,很快又醒,之后再没有睡意,如果把深夜凌晨这段时间拿来工作赚钱,或许外爷就能住进病房里,一直在大医院接受治疗,醒来的机会大很多吧,就这样决定,高恪大半夜跑出去找工作。
找了一圈,他腿酸到极限,坐在绿化带眯了眼,揉着发酸的太阳穴,叮当,收到消息,韦楚河的。
[你睡了吗?]
[没有。]
[今天工作完成后觉得怎么样,还适应吗?有什么不开心的点可以跟我说说。]
[没有不开心。]
[你回消息好快,是因为外公的事睡不着吗?生活上有什么烦心的事也可以跟我讲讲,没办法,谁让你是我能干的员工呢,哈哈。]
高恪实话实说:[我在找工作。]
他没有料到这句话刚发出的后一秒钟,韦楚河就打来电话,“高恪,怎么回事,你那话是什么意思啊,你不想在我这做了?”
韦楚河太着急,把高恪当成案板上的鸭子,害怕他随时拍翅膀飞走,其实也能理解,高恪提前预支了工资。
高恪解释说,“兼职。”找兼职而已,白天继续在奶茶店工作。
听到这,韦楚河明显缓了一口气,“早说啊,吓死我了,我还想着你要跑了,我想着好不容易碰上你这样聪明的,一个下午就能学会我这所有工作,你要真要走了,我会不舍得!”
高恪小声回嗯,感谢韦楚河给予的肯定。
好一会,一阵沉默,韦楚河又问,“高恪,你是嫌弃工资太低了吗?”
其实不是,是我需要的太多,高恪这样想着,又不敢表达,他不能把他的个人的强烈需求莫名加到韦楚河身上,这对韦楚河不公平,但事实就是,三千多块的工资救不了外爷的命,高恪凌晨必须工作。
这时候远方响起电钻声,高恪说,“不聊了。”他顺着钻头的声音往一条窄巷子里走,有工人糊墙。
“你好,我也能干这活。”高恪找工作一向干脆利落。
工人询问高恪的基本情况时,他手机响个不停,都是韦楚河发来的消息:[对了高恪,你不是蒙古人吗,你有没有蒙古的袍子。][你明天穿袍子来上班吧,我给你安排到前台,我觉得你的形象会吸引很多客人。][如果因为你,店里明天的销量上去了,我就安排你去二店当店长怎么样,一个月小五千。][考虑考虑,别小看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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